今天n市最高氣溫有三十八九度,現在是盛午,偌大的人工棚子裏隻有兩個巨型的鼓風機在製冷,除了不透氣,氣味也不太好聞,這些因素湊在一起,隨便一個都是加劇心情煩躁的加速劑。


    靳璐一而再再而三得寸進尺,這種情況下還要求道歉,兼職的好多都是學生,也不是所有人都已經被工作折騰到麻木,誰也不想留下來伺候一個隨時會讓自己倒黴的人。


    這一下亂了套,導演也坐不住了,不一會兒親自出來查看情況,氣的額頭青筋直蹦。一會兒摔東西,一會兒又說現在的年輕人沒有絲毫精神,一點氣都受不得。


    薑芷溪也不打算墨跡了,退步的結果就是讓對方更加囂張,既然如此還不如正麵剛。


    她扶著孫顧白坐在椅子上,最初打算離開的模特也走來了門口,掃了她們一眼:“走吧,你朋友一個人照顧你吃力,我陪你一起去醫院看看。”


    薑芷溪正需要一個人來照顧她,也沒有客氣婉拒:“我叫的車已經到了,麻煩你先陪她去最近的醫院,我很快就到。”


    那女生怔了怔,大約是猜到了薑芷溪要做的事,沒有多問,摻著孫顧白就要往出走。


    孫顧白忘了疼,轉過臉看她:“小溪你去哪!”


    “有點事要問一下,你先去醫院,沒事兒的。”她臉上淡淡的,回了一句,轉身往回走,步伐毫不猶豫。


    孫顧白著急,可她現在行動不便,也確實疼的後背冒上一層冷汗,追不上薑芷溪,更沒辦法阻止她,急的眼淚又要冒出來。


    “我們先走吧,耗了這麽久,流這麽多血你不害怕?再耽誤下去出點什麽事,這責任歸誰?”那短發模特說話不拐彎抹角,不由分說摟著她往出走。


    孫顧白情急之下不知道該怎麽辦,但也知道不能就這麽丟下朋友先走:“我擔心她。”


    模特說:“你與其擔心她,不如先把自己處理好了別讓她擔心,何況你留在這裏就是拖後腿,待會兒靳璐出來,事情鬧大了,你要怎麽辦?”


    半說半勸的,好不容易才把孫顧白拉到車上。


    ……


    現場這麽多人,大到導演小到打雜助理,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頭管這件事,既然如此,薑芷溪隻好越俎代庖一回。


    她走到一號化妝間,敲了敲門。


    裏麵沒動靜,她耐心等,過了一會兒門從內部打開,一個女人走出來,麵色不太好:“誰啊,什麽事?”


    至此,薑芷溪的態度還是非常好:“靳璐小姐在嗎?我有事情找她。”


    那人表露出幾分警惕:“你有事直說。”


    她說:“我朋友,剛才出事故的那位模特,我代表她有幾句話想說。”


    女人的眼神裏流露出了然和不屑的神色,身體一轉,讓開通道給她進去:“要道歉早幹嘛去了,不是我們說,你朋友也太不懂事了,這麽做事以後怎麽在圈子裏混?”


    薑芷溪沒反駁,頷首,進去房間。


    場地有限,房間都是鋁合板搭起來的,四處透露著簡陋的氣息,即便這樣場地卻不小,目測至少有十幾人,化妝師助理一大群……都是靳璐帶過來的。


    而靳璐本人坐在化妝鏡後麵,咬著吸管喝冰奶茶,滿臉的不耐煩,周圍有兩個助理舉著手持電風扇。剛才給薑芷溪開門的女人走過去,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靳璐懶洋洋的抬起眼從鏡子裏看了看,又把目光放回到手機上。


    薑芷溪確定了目標,直直走向化妝桌,麵對著靳璐,平靜開口:“靳小姐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孫顧白的朋友,我叫薑芷溪。”


    靳璐眼裏就像沒有這個人,冷淡的要命,沒有任何回應。


    說實在的,要不是薑芷溪打算說的事很嚴肅,她還真有點被這個靳璐弄的想發笑。論高冷和裝相,她目前還沒見過能比得上柏翊的,靳璐這點程度,放在柏翊麵前根本不夠看。


    薑芷溪已經見過太多柏翊的冷臉了,麵對柏翊她尚且可以做到無動於衷,何況一個無關緊要的靳璐?


    她默默整理了一遍要說的話,繼續開口:“來之前我問了不少現場工作人員,關於今天拍攝期間發生的事故,大家的說辭基本一致——靳小姐無故推人發作,錯不在我朋友。基於此,我可以初步判定事故的主因在您。


    因此我來為兩件事,第一,給孫顧白道歉;第二,孫顧先正在就醫路上,今天的傷情依照醫生判定,靳小姐應當承擔全部醫療費用以及精神損失費。靳小姐有異議嗎?”


    話音落下,靳璐終於停下了動作,柳眉幾乎要豎起來,奶茶砰一下扣在桌麵上行,她保持著靠在椅子裏的姿勢,質問:“你什麽意思?”她尖著嗓子,像是氣急了,手臂揮在空中指指點點:“你們是幹什麽吃的!什麽東西也能跑進來氣我?導演呢?導演在哪!還管不管了!這片子我不拍了,你們愛找誰找誰去!”


    這一下炸開了鍋,幾個人一擁而上圍在她身邊,七嘴八舌的安撫。


    最先衝上去那個回頭怒瞪薑芷溪:“你怎麽說話的?做錯了就是做錯了,還不承認?一個小模特架子這麽大,以後還想不想在圈子裏混了!”


    靳璐好像是哭了,捂著臉,甩手砸出去一個水杯:“這也太欺負人了!”


    一個人開了口,剩下的人紛紛上前指責薑芷溪,翻來覆去就是小模特不要臉不懂事架子大,攝製組選人有問題,總之靳璐做的很好,相當敬業,一點問題都沒有。


    轟轟轟的,這哪是一群女人?這就是一群鴨子。薑芷溪揉了揉耳朵:“解決方案我已經傳達到了,我勸靳小姐慎重考慮。身為一個藝人,德不配位是最大的汙點,我們不要互相耽誤時間,直接一點。”她舉起手機,轉過正麵給眾人看,那是一個錄音界麵,而她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點擊保存,分享至微博,隻剩最後一步發送,薑芷溪停住了,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今天結束之前,我希望得到靳小姐一份公開的陳懇道歉。”


    *


    孫顧白顫著身子上了車,焦慮到達了最高峰,蹙著眉幹著急了好一會兒,才看到手邊薑芷溪的包。她試著打開看了看,沒想到竟然真的找到薑芷溪的手機。


    想也沒想,她打開通訊裏找到柏翊的號碼撥過去。


    連著打了兩個一直是忙碌狀態,孫顧白握著手機後悔的要命,恨不得現在就跳車,爬也要爬回去。


    ……


    城南的維納斯國際酒店會議中心。


    這場發布會比zoe想象的要順利,她看到台下記者們在見到柏翊那一瞬的驚豔表情。


    餘光瞥到他的表情,zoe僵了僵,麵對鏡頭保持微笑,小聲提醒柏翊:“笑,笑!”


    柏翊那張冷若冰霜的臉自始至終沒有變,他一遍又一遍用目光搜尋全場,眸光一寸寸冷下去。


    後續的提問環節隻持續了半個小時,半小時後柏翊沒有多停留一刻,邁著大步回房,門板狠狠地撞在牆上,發出咣當巨響,來回晃了幾下。


    助理小趙小跑著追過來,看到他在撕扯胸前的領帶,手背上青筋脈絡爆起,骨節頂的皮膚泛白,動作粗暴,脖子漲的通紅。臉上不見一絲冷靜自持,全是暴怒之下的強忍,與平時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小趙一米七幾的大男人,看了這場景,站在原地半天愣是沒敢動,也沒敢開口說話,不自覺就屏了呼吸。


    整個房間霎時氣壓降的很低,他大口喘著氣,黑色的西裝褲下,一雙長腿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混合著焦躁、不安、憤怒。他就在爆發的邊緣,整個人宛如一個被不斷注入氣體的氣球,怒意不斷膨脹擴大,誰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就會爆炸。


    柏翊低著頭,長而直的睫毛垂下,聲音不大,仿佛自說自話:“人呢……我的人呢……”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突然轉身,冰冷銳利的目光直勾勾盯著小趙:“我的手機在哪”


    小趙憋了半天不敢說話,聞言忙不迭低頭從包裏翻找,可是越急越亂就是找不到,頂著柏翊的目光,最後甚至慌到把大大的通勤包拉鎖全部扯開,翻轉過來一股腦把東西全倒在床上。


    看上去雖然蠢,確實有效,好歹是找到了柏翊的手機。


    小趙雙手扒出來,遞過去。


    柏翊接過手機,冰冷冷抿著唇,劃開屏幕,一眼就看到四個來自薑芷溪的未接來電,下麵跟著一條信息。


    點開看了幾秒,他微微頷首,握著手機的力氣越來越大。


    下一秒,手機被狠狠摜在牆壁上。


    巨響過後,四分五裂。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評論了,真的,你們欺人太甚!我宣布,我們的愛情已經走到盡頭了


    太過分了,這一章標題同時也是我的呐喊!


    第48章


    薑芷溪把要表達的意思說清楚,也不顧這一票人是什麽瞠目結舌的神情,眼裏更是看不到靳璐的憤怒,冷冷淡淡的轉身離開,步伐不緊不慢,從容不迫。


    一號化妝間裏靜悄悄,眾人目送她出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


    關上門的那一刻,薑芷溪聽到身後一個女聲尖銳的發泄般的尖叫,緊隨其後就是丁玲桄榔各種東西砸在地上的身上,清脆悶響各種各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麵在拆房。


    自作自受。


    她腳下沒有停頓,孫顧白還在醫院,這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就算有人陪著也不放心,她要趕緊過去看看。


    想打個電話確認一下她們在哪裏,出門才發現自己的東西剛才都給孫顧白了,連同手機一起,口袋裏空空什麽都沒有。


    好在這附近就有一家三甲醫院,距離不過三四百米,再遠一點的醫院就要進市區,不出意外的話孫顧白應該是去了這裏。


    薑芷溪提高步行速度,去前台查詢了一下就診記錄,孫顧白果然是去了急診外科,挨著順序敲門進去看,找到她時,孫顧白正咬著牙憋的滿臉通紅,年輕的小護士下手快很準毫不留情,雙氧水大片的澆上去衝洗。


    短發女模特抱著手臂在一旁看,餘光注意到薑芷溪進來,站直了些:“來了?”


    她點點頭,走到床邊:“怎麽樣?醫生怎麽說的?”


    “沒什麽大問題,就是看著嚇人,好好養護應該不會留疤。”


    至此,薑芷溪緊繃到現在的心終於鬆了口氣:“還好,這段時間你就不要接活動了,安心在家裏休息吧。”


    孫顧白眼淚汪汪的,見了她立馬來了精神:“小溪你到底做什麽去了?”


    護士小姐姐輕叱一聲:“別動!”


    她又縮了縮脖子退回去。


    薑芷溪略有無奈:“你就別替我操心了,你還不了解我嗎?怎麽會做不理智的事。”


    她會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出了片場,沒有那麽壓抑的氛圍,孫顧白的精神看著好了不少,又有了平時活蹦亂跳的架勢,各種表情做的相當生動,哭喪著臉:“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鬧這麽大,要是我再注意一點就好了。”


    出了事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這是很好的習慣,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實在怪不到自己頭上。


    靳璐擺明了想找人出氣,隨便戴頂帽子扣在她頭上,她隻是一個小新人,無權無勢無依靠,還能怎麽辦?這口氣隻能往肚子裏咽。


    薑芷溪多多少少也曾聽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潛規則,尤其是娛樂圈這種地方,新人如過江之鯽,要想留下來就要學會受委屈和曲意逢迎。


    可是她今天沒有忍住,不僅沒有忍住,還反將一軍,逼著那個蜜嗓仙女公開道歉。薑芷溪不敢篤定今天結束之前她一定會有所行動,但是隻要她不道歉,零點一過,這份錄音就會被送到各大營銷號的私信裏。


    孫顧白無疑是她關係不錯的朋友,薑芷溪不願意看到她受欺負受委屈,可是真正促使她下狠心一定要這樣做的原因,是想到了柏翊……柏翊說他不會用柏文建給的特權,想要的東西會靠自己得到。


    會不會有一天,他也會這樣受委屈?也會被耍大牌的前輩逼到這樣的境界?


    想到這一點,她心口堵堵的,好像完全不能接受。


    冷靜下來,孫顧白又把中午發生的事詳細的講了一遍,講到最後,略有些惴惴:“我就這麽走了,會不會有什麽事?”


    蘇橙,也就是那個女模特,聽了這話十分煩躁的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就你這樣的包子性格,別人不欺負你欺負誰?你都傷成這樣了,有人為你的傷愧疚過一點嗎?輪得到你去關心他們會不會有事?”


    這麽直白的吐槽,孫顧白也有點尷尬,撓了撓頭發:“……我出門之前陳姐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別小心別惹事,這算惹事了吧?”


    何止算惹事?正主直接罷工了,封麵飛到了天邊去。


    她看了看腿上的傷,護士已經在包紮,一圈一圈的繃帶裹上去,放大局部看完全就是木乃伊真人版。


    “哈哈,我爸本來就不同意我做模特,現在好了,他又多了一項念叨我的理由。”


    還有心情笑。


    薑芷溪看了她兩眼,也不由跟著笑出來:“現在呢?要不要通知你爸爸媽媽,還是直接送你回家?”


    她擺手,拒絕的很幹脆:“不用不用,你們兩個別管我了,受了點傷又不是瘸了,我自己打個車也能回去。”


    蘇橙把包放在一旁,翹著腿坐在隔壁病床上,無所謂道:“我今天沒事做,就在這裏陪著你吧。”


    孫顧白笑眯了眼,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痕,過了一會兒,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指著薑芷溪說:“小溪你是不是有別的事做?剛才你的手機放在這裏,有個陌生號碼打來電話我就接了,聽聲音好像是柏翊,他問我你在哪,我說了你馬上來醫院,沒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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