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聶雲飛返身撲回之後,江倩華早已震斷心脈而死。


    聶雲飛隻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來。


    南仙北聖在洞口歎息連連,但卻一任憑聶雲飛哭夠之後,方才將聶雲飛輕輕扶了起來。


    符兆南歎道:“未選生,先選死,人生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這是沒有辦法之事,還是節哀吧!”


    聶雲飛終於收住眼淚,道:“晚輩對天發誓,定要親手殺死西荒仙狐翁玉好……”


    卓元倫哼道:“這是自然,這妖婦害得聶大哥一家好慘!”


    符兆南忖思了一下,道:“眼下依我看來,還是先將洞口封堵,等把留春穀消除之後再來移葬你母親的屍體!”


    聶雲飛頷首道:“晚輩也覺得這樣較妥!”


    卓元倫道:“既然決定如此,咱們快些走吧!”


    於是,三人相繼出洞,聶雲飛用幾塊大石堵塞了洞口,又拜祭了一下,方才與南仙北聖走出峽穀,離開了外方山。


    符兆南目光轉動,道:“翁玉好能夠離穀之事,不知是真是假,倘若她真的離穀而出,連結上血旗門主與紅木真人,倒也不是可以忽視之事!”


    卓元倫忽然皺眉道:“那血旗門主雖然不知道前五好是他的母親,但前五好卻知道他是她的兒子,為什麽留春穀也要與血旗門爭霸,大約翁玉好也要殺死聶勝大,這義為了什麽?”


    符兆南忖思了一下,道:“這其中原因極多,也許翁玉好向聶勝天吐露過實情,但聶勝天不願認她這個母親,也許聶勝天根本不相信這事,因為表麵上,兩人年齡不可能會是母子,更重要的一點是翁玉好要稱雄江湖,以補償她情場上的失意,而聶勝天也想要做武林霸主,所以他們雖是母子,卻也不能相容!”


    卓元倫叫道:“這些猜測都有道理,咱們還是快些趕回淮陽山吧!”


    於是,三人不再遲疑,急急向淮陽山趕去。


    淮陽山,已經成了群雄擁聚之地。


    不但當世有名的武林高手群集於此,四方豪傑更是紛紛來的,朝氣蓬勃,一片中興氣象。笑天翁百裏青以武林第一家總管的身份,治理得井井有條。


    公羊子,七星侍者,與洪不諱、彤雲仙子已經先聶雲飛與南仙北聖而到,黃伯揚、伍子漁帶領一幹留春穀高手更是早已抵達。


    當聶雲飛與南仙北聖抵達之後,立刻掀起了一片熱潮。


    聶雲飛與眾人一一會見,對風、雨、雷、電以及神鷹侍者等人更有一份親切之感,因為他們不但是武林第一家的老人,也是聶華天的忠仆。


    但是,也有一樁不幸的消息,那就是徂徠山沉香坪的沉香夫人。


    聶雲飛曾傳書要她速速趕來淮陽山,但是她卻始終未來,而後傳來了消息,沉香坪所有之人,包括沉香夫人在內,已經俱皆橫屍於血泊之中。


    至於是什麽將沉香夫人等致於死命,並不深知,隻在沉香坪中找到了一麵追魂令牌,是留春穀所有。


    帶這消息來的人則是玉麵太極與玉麵羅刹夫婦。


    此外,另有一個消息,但也是屬於意料之中的事,那就是血旗門主果然率領殘餘徒眾去了留春穀。


    就在聶雲飛到達淮陽山的當夜,大寨中有一場隆重的集會,會中包括了所有重要的人物。


    諸如笑天翁百裏青、南仙北聖、黃伯揚、伍子漁、洪不諱、彤雲仙子、公羊子與七星侍者、玉麵太極玉麵羅刹夫婦、風、雨、雷、電四侍者、神鷹侍者,以及十八名原屬留春穀的高手俱皆在內。


    聶雲飛高踞主位,正式成為武林第一家第三代家主。


    然而,眼下還有一個最大的難題等他解決,那就是血旗門的殘餘之眾,與留春穀的西荒仙狐翁玉好。


    會中眾人意見不一,有的主張直搗留春穀,有的主張坐以待敵。


    同時,對西荒仙狐翁玉好是否有可能離穀而出之事,也是猜測不一。


    但最後,聶雲飛采取了一個折衷的辦法,那就是既不去直搗留春穀,也不坐以待敵,而是到中途的一處地勢險峻,而又為血旗門留春穀所意料不到的地點,而又是他們必經之處,預先布置,期能一舉將禍亂彌平。


    經過一番爭議,這地點選在了一座地勢險峻重要,而又極易被人忽略的小山,赤枯山。


    聶雲飛所安排的人俱是當世精英,因為這不是以群打至勝,而是隻要鏟除了貧玉好,紅木真人以及血旗門主等,就算大功告成,天下平定。


    當計議完畢之後,聶雲飛又悄悄地把玉麵太極申公楚夫婦召到了密室之內。


    玉麵羅刹十分興奮地道:“恩公想必有重大事體交給愚夫婦去做了?”


    聶雲飛沉凝地道:“不錯,我又想勞駕賢伉儷出一趟遠門。”


    玉麵羅刹欣然道:“恩公隻管吩咐。”


    聶雲飛道:“我想要賢伉儷去一趟太行山……”


    於是,他把未了師太所住的地方,與她替黃素心醫傷之事,說了一個詳細,最後方道:“未了師太是十魔之一,武功不在公羊子之下,赤枯山之戰,果爾西荒仙狐能夠離穀外出,勝負之數倒是十分難料……”


    玉麵羅刹忙道:“這樣看來,是要直接把她接到赤枯山去了?”


    聶雲飛頷首道:“如果黃姑娘已經病愈,這是最好不過,但如果黃姑娘未曾病愈,那就隻好過些日子再說了!”


    玉麵羅刹忙道:“恩公盡管放心,愚夫婦一定可以把這件事情辦好。”


    聶雲飛道:“那麽賢伉儷且安歇一夜,明天再走吧!”


    玉麵羅刹連忙搖手道:“不,這樣重要的事是趕早不趕晚,我們還是早一些走吧!”


    聶雲飛拗不過她,隻好任由她們夫婦匆匆就道。


    五天之後,一向不為人注意的赤枯山,忽然熱鬧了起來。


    其實,若說熱鬧,也是不正確的,因為表麵看來,並沒有一點熱鬧的實情,仿佛山中根本沒有一個人。


    但聶雲飛等一幹高人,卻已到了山中。


    赤枯山雖然範圍不大,但卻高峰深穀,十分險峻,而且樹木茂密,就算潛伏著千軍萬馬,也不易被人看得出來。


    同時,五十裏方圓之內,都設上了眼線與傳訊之人,隻要一有留春穀血旗門的行蹤,消息登時會傳遞到赤枯山的核心之中。


    然而,有關血旗門與留春穀的消息卻寂然無聞,再也聽不到一點下落。


    聶雲飛與南仙北聖等人不免有些焦灼了起來。


    派往巫山的幾名高手也一直沒有信息回報,但根據判斷,血旗門主等人大約早已進入了留春穀內,至於他們為什麽遲遲沒有消息,卻是難以猜到之事。


    赤枯山下,是南北驛路,各色人等,每天都行經其下,偶然也有不少人在山邊休息,或是入山遊玩,聶雲飛等在山中一住十餘日,這種情形已經習以為常,並沒有什麽奇怪之處。


    自然,對那些人他們也都嚴密監視,而且必須弄清他們的身份。


    那天薄暮時分,一隊鏢車自北南行,插著天奉鏢局的旗子,三輛鏢車,共有鏢師等二十餘人隨行。


    放哨監視的人,立刻報與了聶雲飛與笑天翁等人,因為那一隊鏢車在山下忽然歇了下來。


    聶雲飛立刻命令對鏢局熟悉之人繼續去查,據口報,確是天奉鏢局的鏢車,其中有兩名鏢師陰陽算盤李一撥,過江龍於遠都是天奉鏢局的老人。


    一來由於這隊鏢車是由北向南而行,二來其中有認得的鏢師,自然減少了疑問,於是沒有人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那隊鏢車在過了些時間之後,竟趕入山中,在一處山坡下支起帳幕,準備在此過夜。


    聶雲飛據報之後,隻派人注意監視,卻也並不曾放在心上。


    聶雲飛等在山中也是搭蓋的帳幕,隻不過是在樹木茂密的深山之中,不易為外人發覺而已。


    那夜,聶雲飛獨坐帳幕之中,對著一盞孤燈,默默發怔。


    忽然,隻聽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已經到了身後。


    聶雲飛不由為之一驚,因為如果是自己人,絕不會用這樣輕的腳步走路,當下驀地轉身,不由更是為之一呆。


    原來一個身披白巾的人已到一丈之內。


    那人用一幅白巾自頭部整個的罩了下來,乍然相見,實在有如幽靈鬼怪,令人不由為之起傈。


    聶雲飛沉聲喝道:“你是誰?”


    那人拋卻自巾,露出來的卻是一個風姿綽約,看年紀不過四旬出頭的婦人,麵目森冷地道:“認得我麽?”


    聶雲飛頓時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認真說來,但並不認得這個婦人,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的麵目,但卻聽得出她的聲音,因為那正是留春穀主,也就是西荒仙狐翁玉好。


    聶雲飛鎮定了一下心神,冷笑道:“你來得好,我正在等你。”


    留春穀主咬牙道:“這也是本穀主日夜想著的事,今夜能夠見到你,本穀主可以一解多日來的恨意了!”


    聶雲飛也咬牙道:“聶家一門與你何仇何恨,為什麽你要把我聶家害得如此之慘,自我祖父母以下,沒有人不受你之害……”


    “你說什麽……”


    留春穀主一怔道:“再說一遍本穀主聽聽。”


    聶雲飛怒道:“你認為我不知道你是誰麽,西荒仙狐翁玉好。”


    留春穀主大感意外地道:“你聽誰說的?”


    聶雲飛恨恨地道:“我母親……也是受你害最慘的人!”


    留春穀主道:“她……沒死?”


    聶雲飛淒然道:“死了,但卻是最近才死的,而且她受夠了人間最慘的活罪!”


    留春穀主慢悠悠地道:“不錯,隻有她知道一切真相,本穀主把一切都告訴了她,因為本穀主最喜歡她,很想把她收為弟子,但她卻也背叛了我……”


    “呸……”


    聶雲飛大怒道:“你是聶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留春穀主忽然長笑道:“這倒真有意思,為什麽我一生中都與你們聶家的人分割不計,當年我想嫁的是你祖父,而後我想收的弟子是你母親,現在我所認為的惟一心腹,得力的屬下,卻是你聶雲飛,而你們一個個的卻又都如此恨我,背叛我……”


    聲調一沉,又道:“如果不是本穀主煉成了可以消解沼氣之藥,能夠離穀外出,本穀主豈不等於毀到了你的手上,你不但背叛了本穀主,而且將本穀主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吸收的屬下完全拐走!”


    聶雲飛咬牙道:“對付你這種惡人,可以不擇手段,我問你,我那姨母呢?”


    “死了……”


    留春穀主陰冷地笑道:“是吊死的。”


    聶雲飛恨聲道:“又是受你害死的!”


    留春穀主苦笑一聲道:“隨你說吧……本穀主當初收不到你母親,隻好退而求其次,收了你的姨母,但她日夜哭啼,結果一條麻繩解決了一切!”


    聶雲飛怒道:“妖婦,今天是你末日到了!”


    暗運功力,準備動手。


    留春穀主搖頭道:“且慢,本穀主還有一件事問你,要你據實回答,為什麽我的藥對你毫無效力,那藥已經本穀主再三改良,與當年給你祖父母等人服用的大為不同……”


    聶雲飛冷哼道:“你的藥有效無效,我並不知道,因為我根本沒有服用!”


    留春穀主奇道:“為什麽你不服用?”


    聶雲飛大喝道:“不為什麽,隻因為我知道你的藥必是害人之物!”


    留春穀主冷厲地道:“好了,聶雲飛,在你們聶家的人中,我對你恨意最深,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目光一轉,又複冷笑道:“我要你知道本穀主的武功有多高,對你來說,至少高過十倍以上!”


    聶雲飛哼道:“那也要試一試才能知道!”


    留春穀主大笑道:“這話不錯,現在你可以來試了!”


    聶雲飛驀地一掌拍了過去,同時厲叱道:“妖婦納命,聶家三代的仇恨,今夜要與你清一清了!”


    留春穀主則咭咭一笑,一掌迎了上來!


    雙掌相較,但聽蓬的一聲爆響,整個帳幕被震得飛了開去,隻聽隨之是留春穀主的一串咭咭大笑。


    而聶雲飛則腳步踉蹌,連續後退,同時一股鮮血由口中噴了出來!


    一掌相交,聶雲飛就已受了內傷。


    留春穀主大笑聲中,二度揚掌就劈!


    聶雲飛不由心中一慘,留春穀主武功之高,顯然在他想像之外,她說得一點不錯,至少也比他高強十倍。


    他已受內傷,但留春穀主似是全力劈來一掌,這一掌隻怕就要使自己喪命當場。


    然而,就當留春各主一掌劈出之際,南仙北聖雙雙趕到,兩人合力出掌,同時接下了她的一招。


    又是山搖地動的一聲大響,但見南仙北聖也同時摔了出去,兩人麵色慘白,顯然也已受內傷!


    這是不可思議的事,留春穀主先後兩掌,一連擊傷了三名稀世高手。


    同時,所有聶雲飛等一幹俠義群雄,此刻都已趕到,而與留春穀主同來之人,也都到了一起。


    那些人中包括了血旗門主、紅木真人、白洛天等,天奉鏢局的兩名鏢師霍然也在其內。


    雙方各據一邊,成了生命搏鬥之局。


    但留春穀主出手驚人,兩招之中傷了聶雲飛與南仙北聖,已使俠義道群雄為之心悸。


    留春穀主得意洋洋地大喝道:“還有哪個敢與本穀主過招?”


    聶雲飛、南仙北聖三人麵色蠟黃一語不發,各自就地調息。


    留春穀主雙肩晃動,逼向聶雲飛道:“小子,現在本穀主要將你千刀萬剮了……”


    但聽一聲怒吼,恢複了鬥笠蓑衣的公羊子橫身攔住了去路。


    留春穀主喝道:“你是什麽人,也敢與本穀主交手?”


    公羊子冷冷地一笑道:“我老頭子闖蕩江湖之時,你還沒有出生呢!”


    留春穀主勃然大怒,摔出一掌,拍了過去!


    公羊子揮掌迎擊,雙掌立刻牢牢的吸到了一齊。


    留春穀主大奇道:“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高強之人,老鬼,你叫什麽名字?竟敢與本穀主以內力相搏?”


    公羊子冷凜地道:“我老頭子就是天外十魔中的厭世龍公羊子!”


    “啊……”


    留春穀主大笑道:“那可真是幸會,但你好不容易活了一百多歲,為什麽定要在本穀主的手下送死?”


    公羊子一言不發,運聚全力,拚命對峙。


    兩人一經展開內力之搏,暫時之間成了相持之局,但一旁的血旗門主與紅木真人卻揮眾展開了搏殺。


    笑天翁百裏青抵擋了血旗門主,伍子漁、黃伯揚,以及洪不諱與彤雲仙子四人抵住了紅木真人。


    其他雙方之人,也隨之展開了一場猛烈的搏殺,喊聲震天,使整個的赤枯山都為之起了震動。


    但就整個情勢看來,顯然俠義道落了下風。


    因為聶雲飛與南仙北聖內腑受傷,傷勢雖不算嚴重,但一時之間,卻不能再參加搏戰!


    百裏青與血旗門主棋逢對手,難解難分,但伍子漁等雖是四人合戰紅木真人,卻仍是險象環生,居於不利地位,其他雙方之人,互有傷亡,一時倒還看不出是哪一方居於劣勢。


    最使人關切的自然是公羊子與留春穀主之搏。


    但兩人不到勝負決定之後,實在很難在事前看了出來。


    搏鬥繼續進行,紅木真人武功非凡,伍子漁等四人逐漸不支,險象環生,已到危機一發之時。”


    公羊子與留春穀主之間也到了勝負即分的階段,但見公羊子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顯然他也不是留春穀主的對手!


    忽然,隻聽蓬的一聲大響,兩人倏然而分。


    隻見公羊子摔出了一丈餘遠,但卻沒倒下地去,而是立即躍坐了下來,瞑目運功,自療傷勢。


    留春穀主也摔了出去,但她立即挺身而起,又發出了一串咭咭大笑。


    雙方搏戰的情形已經有了決定性的分別,很顯然的是聶雲飛等一幹俠義道群雄栽了跟頭!


    隻見留春穀主在一串咭咭大笑之後,厲聲叱道:“順我者生,道我者死……”


    然而叱喝甫畢,卻見她身子突然震了一震!


    紅木真人大奮神威,也相繼開聲喝道:“爾等還不住手,當真要存心找死麽?”


    伍子漁等雖然不支,但仍然勉強支持,金星堡主黃伯揚,左臂已被紅木真人掌風震傷,隻能用右臂攻敵,情勢更加危殆。


    其他人都在相搏之中,沒有一人能夠分身相助,聶雲飛與南仙北聖仍在調息,顯然尚未穩住傷勢。


    留春穀主已將公羊子擊傷,設若她此刻走向聶雲飛與南仙北聖,則三人將隻有瞑目等死的份兒。


    然而奇怪的是她卻不言不動,不但未走向聶雲飛等人,連被他擊傷的公羊子也未再投注一眼。


    忽然,四條人影飛掠而至。


    眾人立刻看清了來者是誰,原來那竟是玉麵羅刹夫婦與黃素心及未了師太。


    這是一支生力軍,那時正當伍子漁等四人無法再支持之時,未了師太不等指引,就在掠到場中之時,驀出一掌,拍中了紅木真人的後心!


    這一掌用力甚猛,紅木真人雖然占盡了優勢,但他卻無法抵擋這猝來的一擊,何況未了師太是天外十魔中人,武功已入化境。


    但聽一聲輕響,紅木真人頓時被擊倒在地,鮮血狂噴,死於當場。


    玉麵羅刹夫婦及黃素心三人則直接奔向了血旗門主,血旗門主與百裏青之間本來是平手之局,那裏擋得了三名高手的猝然加入,招式一慌,立刻被黃素心點中了胸前的巨闕大穴。


    由於四人的猝然而至,場中的搏鬥頓時停止了下來。


    但奇怪的是留春穀主仍然靜立不動,一時雙方之人俱皆把目光投注到了她一人的身上。


    隻見她怔立移時,忽然轉向隨在她身後的一名長髯老人叫道:“采薇子……”


    那老人一直隨在她不遠之處,但卻始終不曾參與搏鬥。


    隻聽那老人一笑道:“老朽在此。”


    留春穀主咬牙道:“你騙了我……”


    采薇子朗然一笑道:“可以說騙了你,也可以說沒騙你。”


    留春穀主怒叫道:“但我的功力……”


    采薇子嗬嗬一笑道:“你連敗數人,不是很好的麽?”


    留春穀主道:“不錯,但現在……”


    采薇子搖搖頭道:“老朽沒有騙你,是你離穀之後,功力一直未減,這點已可證明,但老朽騙你的,隻是有件事不曾告訴你……”


    微微一頓,又道:“當你功力用得太多時,就會引起經血逆轉,那就不隻是功力消失減退的問題了!”


    留春穀主咬牙道:“會怎樣?”


    采薇子爽朗地笑道:“會血凝氣涸,死於非命……”


    留春穀主咬牙道:“你這老賊……本穀主要立刻取你的性命,為什麽你不早說明這一點?”


    采薇子笑道:“如果老朽事前說明,隻怕還要受迫繼續為你試煉藥物,永遠也無法出穀了!其實,老朽的入穀,還不是也受了你的騙麽?”


    留春穀主咬牙道:“本穀主要將你碎屍萬段!”


    右掌高舉,就要拍下!


    采薇子放聲笑道:“沒有用處,如今你的武功已經完全消失,如何還能殺得了老朽……”


    目光緩緩一轉,又道:“你的屬下之人雖仍在四周,但他們都是為了怕你才肯屈從,但當了解了你已經形同常人而且不久必死之後,沒有人會再怕你,也沒有人會再助你,如果想使你自己死得舒服一些,最好就地自裁……”


    留春穀主勃然大怒,猛然一掌,拍了出去!


    然而,采薇子的話並沒有說錯,她確然已經毫無功力可言,一掌拍出,沒有絲毫威力,而她整個人也因之摔了下去。


    場中情勢由此突變,而使正邪雙方完全改觀,留春穀主身子俯臥在下,摔倒之後就沒有再移動一下。


    紅木真人已死,血旗門主被擒,至於白洛山與陰山雙煞以及所有血旗門主與留春穀主等的得力屬下,則有的已逃,有的已降,頃刻之間,俠義道反敗為勝,血旗門與留春穀主兩個爭雄江湖的門派就這樣完了。


    山林間出現了短暫的靜寂。


    但這靜寂的氣氛並沒延續多久,隻見未了師太拖著沉重的步履走向了公羊子,而聶雲飛與南仙北聖也已經站了起來,可知三人傷勢已經穩住,沒有多大妨礙了。


    公羊子雙目深閉,臉上卻平靜得沒有一絲表情。


    未了師太在公羊子麵前靜立許久,方才輕叫道:“公羊……”


    公羊子雙目微啟,有一抹激動之色,但他立刻就又平靜了下來,低弱地道:


    “你是無瑕,你……出家了……”


    未了師太苦笑道:“這樣可使心情平靜一些!”


    公羊子喘籲了一陣,道:“你……快樂麽……”


    未了師太怔了一怔,道:“平靜就是快樂……但是,我覺得對不起你!”


    公羊子呈現出一抹笑意道:“是我對不起你……”


    未了師太輕柔地道:“等你傷勢複原之後,也可以出家,我們合借雙修,可以晨昏相見!”


    公羊子慘然一笑道:“隻怕不行了……”


    未了師太激動地道:“為什麽不行?”


    公羊子苦笑道:“我……身受重傷,若非心願未了,盼望見你一麵,早就心脈斷了……”


    未了師太急道:“公羊,你不能打死的念頭,你要活著,為什麽我們一見就要死別!”


    公羊子聲音更加微弱地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能在死前見你一麵,我已經很……滿……足……了!”


    隻見他頭一偏,已是氣絕而死。


    未了師太忍不住老淚縱橫,聶雲飛等人也無不慘然。


    忽然,隻聽彤雲仙子叫道:“快看,那妖婦死了……”


    原來,留春穀主是俯身而臥,隻見她身子已經僵挺,由麵部之下流出了一大灘鮮血。


    聶雲飛急忙翻過她的身子看時,隻見她是嚼舌自盡,原來她已沒有自裁的餘力,故而隻有咬舌自盡。


    聶雲飛咬牙道:“便宜了你……”


    南仙北聖走了過來,道:“小子,恭喜你了……”


    聶雲飛連忙施禮道:“這都是諸位前輩的幫助,尤其是公羊子前輩為此殉身,使晚輩悲不自勝!”


    忽然,隻聽一陣哭聲傳了過來。


    原來那是七星侍者,俱皆跪於公羊子麵前痛哭了起來,當搏戰未起時,他們奉派在山外巡查,沒有趕上這一場搏戰……


    七人哀哭逾恒,良久始止。


    聶雲飛忽然走向血旗門主,探手解開了他的穴道。


    血旗門主掙紮著站了起來,色厲內荏地叫道:“聶雲飛,你是我的侄兒,你想把我怎樣?”


    聶雲飛冷笑道:“我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


    伸手一指留春穀主的屍體道:“她才是你的母親……”


    血旗門主嘶聲叫道:“胡說……無稽之談……”


    聶雲飛冷笑道:“你並非不知,隻不過是不願承認而已……”


    血旗門主忽然像發瘋似的狂叫道:“我堂堂血旗門一門之主,這算什麽下場……”


    聶雲飛冷笑道:“這下場已是最好的了,在下不願太為已甚,你自己了斷了吧!”


    血旗門主環目四顧,突然仰天發出一串狂笑,狂笑聲中,揮出一掌,向自己天靈之上拍去!


    但聽蓬地一聲,鮮血四濺,已是橫屍當場。


    聶雲飛神色沉凝,靜默無言。


    良久之後,方見他走向悲涼的未了師太麵前,凝重地道:“公羊前輩大德難報,晚輩一定要厚葬他老人家。”


    黃素心也在未了師太身邊勸著道:“師太,您老人家保重身體……”


    未了師太輕誦一聲佛號道:“貧尼沒有什麽想不開的……在泰山他已為九瓣梅修了一座墳墓是麽?”


    聶雲飛呐響地道:“既是前輩已經知道了,晚輩也不瞞您……”


    未了師太頷首道:“他的喪事,貧尼自會料理,有七星侍者幫辦,人手已經足夠了!貧尼要使他與九瓣梅合葬……”


    在笑天箭百裏青有條不紊的處理之下,場中已經大致處置清楚,當下笑向聶雲飛道:“強仇已除,江湖初定,武林第一家又已領袖江湖,家主是回轉淮陽山接受天下群雄祝賀,還是……”


    聶雲飛忙道:“晚輩尚有許多事情要辦,首先要把父母骨骸遷葬淮陽,而後,還有幾樁恩怨之事需要了清,先祖父母的墳樞,晚輩也要遷葬淮陽,另外,留春穀雖是一處奇異之地,但鑒於西荒仙狐之事。晚輩也想去把它封閉……”


    百裏青笑道:“自然,這些事是應該先做的,那麽……家主要帶多少人去辦?


    要多少時光可以完?”


    聶雲飛忖思了一下道:“晚輩隻帶風、雨、雷、電四侍者與神鷹侍者五人足矣,至於時間,最多以一年為期,必可回到淮陽!”


    百裏青欣然道:“如此我們就以一年為期,明年此日,在淮陽山召開天下武林大會,將武林第一家危而複存的經過昭告天下!”


    聶雲飛忙道:“一切任憑前輩安排!”


    百裏青向所有在場之人環顧了一眼,繼續笑道:“為了爭取時間,家主似乎可以啟行了,此地的一切善後與淮陽山的諸種雜事均由老朽一力擔當如何?”


    聶雲飛欣然一揖道:“那就多謝前輩了!”


    於是,他向南仙北聖等人一一告別,帶著神鷹侍者等人告辭而去。


    當聶雲飛等的身影消失了之後,南仙符兆南悄向北聖卓元倫道:“聶家兄嫂總算有一個英俊的後人,足以克承先人遺業,但是咱們還不能就此罷手,另外有點小事要辦!”


    卓元倫雙眉一皺道:“還有什麽要咱們出力?”


    符兆南笑道:“那小子年紀到了,咱們要給他討房媳婦。”


    卓元倫欣然道:“誰?”


    符兆南伸出兩個手指道:“兩個,一個是金星堡主之女,一個則是洪不諱的孫女,咱們必須把這事辦成!”


    卓元倫欣然道:“這容易……”


    於是,兩人分別走向了黃伯揚與洪不諱。


    經過一番低語後,四人俱皆開懷大笑,但彤雲仙子與黃素心隻羞得低下了頭去。


    原來兩人已把四人的話聽了個清楚。


    於是,在歡欣鼓舞之中,一幹群雄在笑天箭百裏青引領下,同向淮陽山的方向走去。


    公羊子的屍身也收殮了起來,由七星侍者與未了師太護送歸葬泰山。


    赤枯山中已經沒有了人影,有的隻是西荒仙狐翁玉好與血旗門主兩人的屍體,橫躺在原地,任由蟲鳥啄食。


    至於血旗門主究竟姓什麽,叫什麽,隻有死去的翁玉好才能知道,其實,也許連她都無法知道,但也沒有人再去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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