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王濤就起床跟媽媽一起做早餐,夏薇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家。王濤說什麽也要和夏薇一同前往,夏薇也拗不過他,吃完早飯就一起去了夏薇的家。


    夏薇的爸媽看見夏薇一早領著個男孩來到家裏,已感覺到了他們非同一般的關係。夏薇主動把王濤介紹給了家人,爸媽很客氣地留王濤吃了午飯,讓他一個人回家去了。


    送走王濤,媽媽就把夏薇關進房間裏逼問:“薇兒,你和他是什麽時候談的戀愛啊?”


    夏薇感覺媽媽的語氣有點不對,顫巍巍地低頭答道:“有一年多了,他跟我是同學。”


    “我早就曉得你跟他談戀愛了,我和你爸爸也去他們村了解過,村裏人說他不好好在生產隊幹活,整天就捧個書,還想考個大學啊?別說他考不取,就是考取大學了,我也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媽媽發出狠話,拿出紙和筆交給夏薇繼續說道:“你按我說的寫下來,寫封斷交信,以後不準你和他有任何往來。”


    “我不寫,媽,他在文學上很有潛力,我相信他一定會成功,他不會一直就這樣的。”夏薇抬起頭肯求地看向媽媽。


    “不寫,我就用刀砍死你。無論他以後有多大出息,我們都不會同意的,你就死了這門心事吧。”說完,媽媽把手中的刀在夏薇的眼前晃了晃,夏薇從小就怕媽媽拿著菜刀的樣子,媽媽的習慣就是用刀嚇唬家人。自己一直都很聽話,是長女,平時都是自己領著弟妹們幹活,也是弟妹們的榜樣。今天,媽媽卻也拿著這把菜刀在嚇唬自己,感覺絕望到頂,她不知道媽媽是否真的會做出那樣的事。她不敢和媽媽抗爭,也許是一直聽話慣了,也或許是真的害怕媽媽會做出用刀傷人的事,她看到媽媽的臉上一直都那麽嚴肅,於是,屈服了。


    夏薇流著眼淚,按照媽媽說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下,眼淚“滴答滴答”地落在信箋上,紙上的字也有些化開,媽媽把信折疊好裝進信封,然後交代說:“這信不用你寄了,讓你爸爸親自送到他們家去。”夏薇無奈地用淚眼看著媽媽。


    王濤收到信後,直接去衛生院找夏薇,想問個究竟。夏薇覺得沒有臉再見到王濤,於是,便躲了起來。王濤在醫院裏到處尋找,就是不見夏薇的蹤影。


    天黑了,王濤依然在衛生院裏,晚上他住哪裏?不可以再躲他了,應該和他說明情況。於是,夏薇出現在王濤的麵前,做了晚飯和他一起吃,然後就和他漫步在田間小道上,也好向他解釋並取得諒解。


    兩人並肩走著,依然是那條道,依然是兩個人,心情卻和以往不同。兩人不說一句話,各自想著心事。夏薇打破了沉默,說道:“看來我們有緣無份,我爸媽堅決反對我們在一起。”


    王濤驚訝地說:“為什麽啊,總得有個理由吧。是嫌我沒工作嗎?”


    “我也不知道,他們說即便你考上大學還是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樣反對你。”夏薇緊鎖著眉頭。


    “不會這樣的,你就等我兩年好嗎?我一定不讓你失望。”王濤說出這句話,匆匆地走了,夏薇想留他住下,可他還是依然決然地走了。


    王濤離開後,夏薇失去了往日的笑臉,不再那樣活潑。下班後常常一個人來到和王濤一起散步的小河邊,看著靜靜的河水,心裏泛起無限的思念,也許這就是最好的宣泄思念的方式。


    一天,張醫生看著夏薇的臉說:“你粘膜上的色素斑有多久了?”


    夏薇疑惑地看著他說:“張醫生,你問這個幹什麽?”


    “哦,沒有其他意思,是想告訴你,這可能是一種遺傳性疾病,大多有家族史,是一種腸道息肉綜合征,你還是經常查查吧。”


    夏薇看著張醫生,有些緊張地說:“我很小的時候就發現粘膜黑斑了,我們家也沒有人得過這病啊,怎麽會有家族遺傳病?謝謝你!那我還是去做個檢查吧。”


    休息的時候,夏薇去市裏三甲醫院做了腸鏡檢查,沒有發現異樣,但專家還是希望她定期做腸鏡檢查。夏薇想,這既然是一種遺傳性疾病,我不能害了王濤,讓他的孩子也有這樣的疾病,想到這裏,頓時淚流滿麵。


    從此後,夏薇已經拿定主意不再見王濤,愛他,就要讓他圓滿。


    自從打定主意離開王濤,夏薇就一直開心不起來,也許是心情不好,抵抗力下降,經常會因受涼而感冒。這天早晨,夏薇起床後感覺咽喉腫痛,頭也昏昏沉沉,把班上的事做完,她就去門診找到潘醫生給開點藥,潘醫生給她看後就開了處方,夏薇正待去取藥,小陸走了進來對著夏薇說:“你就在這等著,我幫你取來。”


    “那就謝謝你了!”夏薇也不客氣的把處方遞給小陸。


    “不謝”小陸快步走出診室,不一會兒就拿著藥老遠在喊:“夏薇,快出來,藥已經取好了。”


    “好,就來。”夏薇一麵答應著,一麵走出診室,在樓梯口遇見小陸在此等候,小陸把藥遞給夏薇說:“給,快回宿舍去吃藥吧。”


    “多少錢啊,有沒有幫我記賬?”


    “不用記賬,用我的公費處方給你取的。”


    “這怎麽好意思啊,等會跟你算吧。”


    “真的不用了,快去吃藥吧。”


    “謝謝了!”夏薇拿著藥就往樓上走,到了宿舍,她打開藥盒,一封信露了出來。信封上沒有字跡,她很好奇,連忙打開信封,看了信,她愣住了,這個小陸,他比自己要大好多歲呢,長得也很老氣,一直以為他是個結過婚的人,誰知他還沒有對象,真的不可思議,從來就不會把他和自己牽扯到一起的。今天,他卻給自己寫了求愛的信,夏薇心裏有人,想拒絕他,可不知用什麽方式來解決這件事,她一直沒有給小陸回信。


    夏薇不想和小陸扯上什麽關係,一是因為小陸比自己大八歲,二是因為他也確實長相一般,現在看到他給自己的求愛信,內心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她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跟他談談,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並且自己心中早已有他人。


    夏薇的沉默讓小陸理解為默認,他經常叫些同事到夏薇的宿舍打撲克。夏薇終於忍不住了,還是給小陸寫了封回信,她在信中寫到:


    小陸,你好!


    沒想到你會給我寫這樣一封信,非常感謝你對我的好意,我心中早已有其他人,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此致


    禮


    夏薇


    1982年09月20日


    晚飯後,小陸又約了小李醫生一同來到夏薇的宿舍,以及夏薇同寢室的小吳醫生,四人開始玩牌打升級,打完一局,夏薇不耐煩地說:“想睡覺了,今晚就打到這裏吧。”


    小吳說:“好的。我也正好要上廁所了。”說完,小吳就先行下樓往廁所跑去。小陸和李醫生也相繼離開,夏薇取出預先準備好的信叫住小陸:“小陸,你來下,我有事找你。”走到樓梯中間的小陸連忙答應著:“好的,來啦。”


    夏薇站在宿舍門口,一手將信遠遠遞出,看著小陸說:“給你。”


    小陸一臉的驚喜,忙笑盈盈地接過信說:“哦。”便一溜煙地消失在樓梯過道裏。


    可是,接到信的小陸就像沒看過那封信一樣,繼續來夏薇宿舍玩牌。終於有一天,小陸主動約夏薇出去散步。


    依然是那條通往田間的小路,依然是乳白色的月光下,夏薇心裏忽然難過起來。幾個月前,還是這裏,還是這樣的夜晚,和王濤漫步在這寧靜的小路上,一起聆聽田野的交響曲,一起描摹未來的前景,述說著心裏的愛戀。


    夏薇低頭不語,但又必須要把真實想法告訴小陸,不然,會讓他誤解,也會耽誤他的終身大事。於是,夏薇打破了沉默:“小陸,我早就有意中人,對不起你了,我們隻能做普通朋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小陸上前一步看著夏薇認真的樣子,然後笑著說:“我知道的,你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再說,你們也沒有結婚,我還是可以追求你的哦。”


    “但我對你沒有感覺,我心裏隻有他一個人,我不會答應你的。”夏薇說完這句話就開始往回走,正巧遇見一個熟人,夏薇遠遠的看見了來人,就低著頭裝作沒看見,繼續往衛生院的方向走去。小陸緊隨其後,和行人寒暄了幾句,便追趕著夏薇而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小陸依然對夏薇緊追不放。那天,夏薇休息回家去了,媽媽張羅著給夏薇找對象,正巧村裏七叔給夏薇介紹的對象就要來村裏見麵。夏薇哪裏知道這些,她隻知道媽媽在信中說外婆病了,讓她回家看望。


    晚上,媽媽就把夏薇叫到房間裏對她說:“小薇啊,村裏七叔給你介紹了一個對象,他在公安局工作,約好了明天下午見麵,你要打扮一下哦。”夏薇聽媽媽這麽一說,心裏好難過,媽媽還是要逼迫自己跟一個陌生人見麵,但自己心裏隻有王濤,任何人,任何條件對自己都沒有吸引力,她低頭不語,想著自己的心事。媽媽見狀又補充道:“你就早點睡吧,明天氣色會好點,看你這夜班上的,小臉都黃了。”


    “媽,我不想去見麵,也不想談戀愛了。”夏薇終於鼓起勇氣說出這樣一句話。


    “不行,明天你必須去見麵,這個人的條件多好啊,我是不會害你的。”媽媽說完便盯著夏薇的臉懇求道:“答應了吧,去見個麵好嗎?”


    “媽,我真的不想去,你就不要逼我了。”


    “不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媽媽氣憤地看著夏薇。


    “就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吧,反正我不會去的。”夏薇也拋下一句氣話。


    “嗖”的一聲,媽媽不知從哪裏拿來了菜刀,在夏薇的眼前晃了下說:“你要不去,老子今天就砍死你。”


    “嗚嗚-嗚嗚-嗚嗚-”夏薇又驚又怕地哭了,外婆聽見哭聲,連忙跑進房間,一把推開夏薇的媽媽:“出去,把孩子嚇到了我找你算賬。”又來到夏薇麵前抱起夏薇的頭安慰道:“乖乖,不要哭,婆婆給你做主,就不去見麵了。”


    夏薇聽外婆這麽一說,心裏好受多了,帶著哭腔對外婆說:“婆婆,我媽太不近人情了,我有對象,她非不同意,現在又逼我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見麵。”


    “嗯,不要這樣說你媽,她也是為了你好,那個王濤什麽工作也沒有,這個人可是在公安局上班呢,你明天就敷衍一下你媽吧,再說,也不要讓七叔為難,人家也是好心啊。乖乖,你聽婆婆的話不?”外婆憐愛地看著夏薇。


    夏薇被外婆的話語以及和藹慈祥的眼神給擊敗了,怎麽能不給外婆麵子呢,自小就跟著外婆一起長大,外婆那麽疼愛自己,想想外婆說的話也對,還是去應付一下吧。這樣想著便對外婆說:“那就好吧,我怎樣穿衣服你們不要管,不然,我就不去了。”


    “好的,乖乖,婆婆也心疼你的。”外婆不停地撫摸著夏薇的頭發。


    夜裏,夏薇怎麽也睡不著,想著自己給王濤的那封媽媽代言的信,心如刀絞般難受。現在,媽媽又要逼迫自己跟一個陌生人見麵,還說什麽婚姻大事就得父母做主,不覺眼淚已順著麵頰流了下來,把枕巾打濕了一片。這麽想著,哭著,內心備受煎熬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床,夏薇感覺雙眼腫痛,用鏡子一照,自己都快要認不出鏡中人了,雙眼紅腫的像兩顆大核桃。看到自己這副摸樣,夏薇心中竊喜,憑我這個樣子,人家一定是看不上我的。


    吃過午飯,媽媽要夏薇換件好看的衣服,夏薇嘴裏答應著:“哦”跑進房間,她拿了件鐵鏽紅的外衣穿上,顯得有些寬大,原本就是冬裝嘛,現在當作秋裝穿,哪裏會不寬大呢。然後她又挑了一條墨綠色的褲子穿上,這褲子也是冬天常穿的,這一套衣服穿在身上,感覺挺可笑的,夏薇欣賞著自己的打扮,看著這紅綠搭配的好可笑,又那麽寬大,加上今天的核桃眼,是沒有人能看上自己這幅模樣了,心中忽然出現一絲絲興奮。


    媽媽已經給夏薇準備好了見麵的道具,她把編織了一半的毛衣塞進夏薇的手裏說:“你就隻管打毛衣,什麽話都不要講。”


    夏薇接過毛衣,一言不發,心中已有了主意。


    來到七叔家,在七叔家的客廳裏,已經有好幾人坐在桌子旁的板凳上,媽媽和他們寒暄了幾句,夏薇就找了個小板凳坐了下來,隻管打毛衣,她聽見七叔在一個個介紹著,媽媽和他們一起坐在桌子旁的大板凳上,他們在聊著公安局最近破獲的一起持刀殺人案。


    夏薇低頭織毛衣,什麽也不看,什麽也不說,難熬的時光經曆了一個小時左右,終於結束了。


    晚上,媽媽去問了七叔,七叔回話說:“他們覺得不合適。”夏薇終於開心得笑了。


    媽媽為了夏薇的婚事可沒少操心,就問夏薇:“你在醫院裏有人追你嗎?”


    夏薇聽媽媽這麽問,知道媽媽還會幹涉自己的婚事,以後一定還會安排這樣的見麵,便說道:“有個藥師在追我的,我沒有答應。”


    “啊?有人在追你,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他是正式工嗎?”媽媽開始關心起來。


    “是正式工,人長得一般,比我大八歲,個子也不高。”


    “這個沒有關係,隻要是正式工就行。”媽媽想了想又說:“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看看。”媽媽有些興奮。


    “不用去吧,我也沒有答應他,再說了,他也不適合我。”夏薇想阻止媽媽的行動。


    “不,就這麽說定了。”媽媽不等夏薇的同意便開心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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