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春天也都過去。初夏,病房西頭的樟木樹上開滿白色的小花,香氣襲人,整個院子裏都是花香的味道。


    妹妹明月來到衛生院,夏薇正在上班,趕忙問道:“明月,你怎麽來了?今天不上班啊?”


    “今天上夜班,白天沒事就過來看你了。”


    夏薇接過明月手中的包裹說:“這包哪會這樣重?”


    “哦,在單位食堂買了包子給你吃的。”


    夏薇把明月領到單位的宿舍,放下包裹說:“你在宿舍休息一下,我下班回來再陪你玩。”


    “好的,你就忙去吧。”


    夏薇和小陸結婚後,單位就給了這個半間小屋,隻能放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桌子,明月還沒等夏薇離去就自顧躺在床上說:“我正好可以睡會兒。”


    下班回到家,小陸去食堂打飯,夏薇叫上明月一起去河邊洗衣服。明月有點心事重重,看著河水發愣,夏薇知道明月一定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就問:“明月,怎麽了?有心事啊?”


    “沒有啊。”明月連忙裝出沒事的樣子。


    夏薇也沒放心上,下午明月要走,夏薇送她去車站,在車開動的那一刻,夏薇看著緩緩啟動的車子,明月從窗戶探出頭來,她麵帶心事地笑著,那笑容令夏薇永生難忘,那是怎樣的眼神啊!至今想起都是悔。如果自己好好跟妹妹談談,如果及早發現妹妹的心事……可是已經沒有如果了,何況當時的自己狀態也是不好,和小陸也正打著冷戰。


    第二天的下午,大雨瓢潑,狂風肆虐。這時,夏薇突然接到爸爸從縣城打來的電話:“薇兒,你快來吧,明月失蹤了。”


    “什麽?你說明白一點,我沒聽懂。”


    “明月出事了,他們單位的領導讓我來勸她回家休息的,我來後她讓我去車站買票,當我買票回來她就失蹤了。”


    “啊?你先帶人到處找找,我一會兒就來。”夏薇接完電話趕忙跟單位領導請了假來到車站等車。依然狂風肆掠,暴雨不停地下著,路邊的大樹也被大風刮倒,大樹在馬路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不見一輛車的影子,夏薇心急如焚。在車站等了足足兩小時也沒有車通過,眼見天黑下來了,她無奈地回到單位,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就徑直去到辦公室等待父親打電話過來。同事們怕她著涼,勸她先回家換下潮濕的衣服,吃完飯再過來等,他們會幫她看著,有電話來就叫她來接。夏薇這才回家,不一會,父親打來電話告訴她,明月還沒有找到,外麵的雨太大,工廠的人都去尋找也不知去哪裏找,電話兩端的人都在哭泣。夏薇帶著哭腔說:“我去車站也沒有等到車,風雨太大,路上沒有車子,你一定要再想辦法找找。”


    大風,大雨,雷聲轟鳴,雨,一直下著。路上不通車,夏薇也無法去到縣城,爸爸一個人在明月的單位。明月的同事們都來看望爸爸,安慰他不要著急。外麵一片漆黑,大雨不停地下,大家無法出門尋找。在爸爸的要求下,他們撬開了小月的箱子,在箱子裏,衣服的中央,放著一本日記本和一塊手表。爸爸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日記,他打開到最後一篇日記,上麵寫道:“親愛的外公、外婆、爸爸、媽媽:你們好!當你們看到這篇日記時,我已經不在這個人世間了,感謝你們的養育之恩,也請原諒我的不孝,先你們而去。這塊手表就留給媽媽用,箱子裏的衣服留給姐姐穿吧。如果你們問我為什麽要離你們而去,那就是我愛小明,我們今生是無緣在一起了,就讓我祝福他吧,你們不要為難他,他的父母也是為了他好,我畢竟是農村戶口,他父母要他找個城市居民戶口也沒有什麽不對。讓他找個好人好好過日子就行,對不起你們了!”看完明月的日記,爸爸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第二天,風雨停了,夏薇和家人以及廠裏的人到處尋找,不見蹤影。有人想起在縣廣播站發尋人啟事,三天後,有村民送來了在水塘邊撿到的一雙鞋,大家一看都傻眼了,這橘黃色的小高跟鞋不正是明月平時最愛穿的嗎?大家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有人說:“就是這雙鞋,快帶我們去看看。”


    工廠裏的人帶著打撈工具隨著送鞋的人去到水塘邊,不一會兒,明月的屍體打撈上來,一切有關明月生的希望都破滅了,大家都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室友們七嘴八舌地說開了,他們都回憶起明月和小朋的戀愛經過。


    小朋是明月的中學同學,和明月都在縣城工作,小朋是他父親退休後頂職進單位的,是城鎮居民戶口,明月是廠裏的合同工,是農村戶口。雖然小月的工資比小朋高出很多,人長得也漂亮,但城鎮居民戶口和農村戶口是有很大區別的,可偏偏他們兩個人相愛了。


    那天,明月和小朋相約來到縣城郊區的田野裏,他們坐在厚厚的草坪上,明月依偎在小朋的懷裏,擺弄著小朋的手指,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輕輕地在他耳邊說:“我們結婚吧!”


    “我當然想,但是,現在我父母親不允許我們交往,更別說結婚了。”


    “那怎麽辦啊?”明月有點煩躁的樣子。


    “我想辦法和他們商量吧。”小朋把目光移向遠方。


    “你現在不說,以後總得要說吧?”明月有點坐不住了。


    “我不是說了嗎,在想辦法。”小朋把目光從遠處慢慢移向明月。


    “想什麽辦法?如果還是不同意該怎麽辦?我都懷孕了呀,再過些時候肚子就大起來了,我父母會說我給他們丟臉的,別人又會怎麽來看我?來看我爸媽?”明月責怪地看著他。


    “我知道的,你就不要煩我了!”小朋推開明月。


    明月抽回身子擦起眼淚,小朋見狀,忙說:“好了,好了,我不該這麽說話,讓我回家和爸媽協商了再說。”小朋掏出手帕給明月擦幹眼淚,順勢把明月攬入懷中。


    月兒高高地掛在天空,把淡淡潔白的月光灑向大地,田野一片銀裝。麥苗兒隨風搖曳,不遠處不時傳來青蛙和小蟲的叫聲,兩個相愛的人久久依偎在一起……


    明月每天不停地寫著筆記,盼望著好消息的到來。然而,一個月的光景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小朋一點消息也沒有,明月寫筆記時開始不停地擦眼淚。室友們把這個消息匯報給了領導,領導一麵囑咐室友們看好明月的行蹤,一麵通知明月的爸媽把她接回家休息。媽媽沒有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沒有人能夠給她代課,隻能讓爸爸去接明月回家。爸爸是個粗心的人,他更沒有意識到事態會變得如此嚴重,竟然由於自己的大意,丟了女兒的性命……爸爸痛不欲生。


    在明月出殯的那天,小朋跪在夏微的爸媽麵前請求原諒。爸媽沒有責怪他,反而安慰起他來:“事情已經這樣,你也要想開一點,明月走了,你要好好地活著,這是明月對你的期望。”小朋愧疚地看著爸媽說:“叔叔阿姨就放心吧,我會的。”


    正在一片悲傷之中,小朋的父親來到明月的靈堂,偷偷地拿出一封小朋留下的遺書交給明月的爸媽,爸媽看完遺書遞給對方說:“你就放心吧,我們會好好勸小朋,他一定會沒事的。”


    “那就謝謝你們了!”送走了小朋的父親,全家人不顧自己的悲痛,都來安慰起小朋。


    清明節,在明月的墳前,夏薇以及家人和小朋不期而遇,爸媽拉起小朋的手說:“朋兒,謝謝你還記著明月,但你要好好地活著,組建一個小家庭,把明月給忘了吧,好好過日子,不要辜負明月的期望。”


    “嗯,你們要保重!”小朋深情地看著兩位老人。


    “好的。”爸媽也眼含淚花地看著眼前的小朋。


    夏薇站在妹妹的墓地前,看著墳頭的薔薇花鮮豔地綻放著,發出淡淡的幽香,山上的鬆柏在微風中呼呼作響,她心中無限感慨:風兒啊,你想告訴人們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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