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論他怎麽絞盡腦汁,他始終想不出自己到底哪一點得罪到了太太,難道……他說:“是因為我的那些緋聞嗎?柏溪,我可以向你發誓——”


    “不是。”柏溪直接否決了:“不是因為那些。你是ceo,應該知道外部流言對公司影響再大,也不會超過自己本身內部的動蕩吧。”


    紀寧鈞問:“那是為什麽?”


    柏溪是有一點生氣的,話到了嘴邊,她卻又先苦苦笑起來:“你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嗎?我想找一個能一直陪著我的男人。”


    紀寧鈞幾乎沒能站穩,向後退了兩步,他定了一定又走回來,抓過柏溪肩膀道:“我知道我前段時間稍微忙了一點,但是——”


    “你是前段時間嗎?”柏溪再次打斷他,聲調不自覺提高:“上一年,你有整整一年都沒有回來。有一段時間我甚至在自我懷疑,你到底是為了躲我,還是真的就這麽忙!”


    紀寧鈞拚命搖頭,柏溪抱著他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就是因為我知道你是因為客觀原因不允許,所以我才忍了這麽多年。


    “可是我最近真的忍不下去了,我不想天天守著一個空蕩蕩的大房子,每天能做的就隻是一心一意的等著你回來。


    “所以我想要不然我自己也去工作吧,可真的當這一切步入正軌,我能遊刃有餘的行走自己在工作和生活中。我又開始在想——


    “我為什麽還要堅持這個婚姻呢?之前我隻想要等一個人回家,可他總也不來,現在我想要好好工作,我希望他可以成全。”


    柏溪送下手,站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表情已經鎮定了許多。她甚至能向著紀寧鈞笑一笑,像以前她一直對他的那樣。


    “如果你有一點點在乎我的話,就別再讓我經曆這樣的生活了,好嗎?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離開的背影,不想一個人傻傻地等你,也不想看你回來千方百計的討好我。


    “我知道,其實我們倆都很累了,再這麽堅持下去,其實也沒有什麽意義。不如互相放手,以後還可以做朋友。”


    柏溪助理出現在兩人側前方,柏溪向她招了招手。方才她跟紀寧鈞過來的路上,她悄悄給她發了條短信,讓她十分鍾後過來。


    助理給她披上了羽絨服,又幫她將包提了過來,湊到她耳邊道:“車子已經過來了,咱們現在出去正好能趕上。”


    柏溪點點頭,視線重回紀寧鈞這邊。他還沒從剛剛的巨大衝擊裏反應過來,整個人都帶著一種鮮見的懵,傻得讓人有一點心疼。


    柏溪又在深呼吸幾口,說:“我走了,寧鈞,我的東西基本上都從那邊搬走了。等你有空,我們約個時間去辦手續。”


    她再看了一眼就很快別過視線,怕自己最終會心軟似的,淡淡說了句:“再見了,寧鈞。”


    第36章 chapter 36


    紀寧鈞在原地再站了幾秒,才終於相信柏溪不是在跟他開玩笑,而她剛剛說的“離婚”兩個字也絕對不是一時衝動。


    他剛剛結束一段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又在擁堵的城市裏滯行了近兩個小時,現在大腦在極度疲乏之後痛得無以言表。


    那些平日裏引以為豪的自製和冷靜,現在也完全成了笑話,他一時間完全喪失思考能力,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


    直到玻璃門外的汽車光線刺到他眼睛,紀寧鈞方才回過神,猛地拔腿向外麵跑過去。


    門前一連過去好幾輛轎車,他根本不知道哪一輛才是柏溪的,隻能一邊狂奔一邊尋找,大聲喊著:“柏溪。”


    大概是老天也不想讓他如此快的出局,後來還真被紀寧鈞在酒店門口找到了她的車。柏溪坐在後排位置,正低頭翻著手機。


    紀寧鈞一邊跟著車跑,一邊拚命敲著車窗,希望能引起她注意:“柏溪!你現在下車,我們再好好聊一聊!”


    柏溪像是沒聽見似的,仍舊擺弄自己手機。


    “我才剛剛回來,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跟你說!你總不能什麽話都不聽,就這麽一下子就判了我死刑!”


    車子匯入車流,司機已經適當提了速度。旁邊一連幾輛車子,幾乎是貼著他呼嘯而過,還有騎著車的行人連聲抱怨,責怪這人毫無素養。


    紀寧鈞已經快到極限,仍舊還是拚盡全力地追著。柏溪這時候終於抬了抬頭,看向他的時候眼中平靜無波。


    她隻是向他揮了揮手,說:“別追了,寧鈞。”


    沒人能跑得過汽車,不過短短半條街,柏溪的車子就將紀寧鈞甩得很遠了。


    零下幾攝氏度的海市,伴隨著凜冽的寒風,紀寧鈞還是出了一身的汗。他慍怒中將外套脫下來狠狠扔到地上,抱著頭蹲了下來。


    回到酒店,他整個人都狼狽了下來。往日的精致不在,領帶已經鬆了,頭發也耷拉著,尤其是眼神完全渙散著,像個遊魂。


    鄭慈宜跟童杉兩個人都被他樣子嚇了一跳,鄭慈宜拽過他到一邊,盡量不讓更多的人見識到他的這一麵。


    “你幹嘛啦?”鄭慈宜一顆心砰砰跳,完全是被嚇得:“你剛剛跟柏溪吵架了?她人呢,到哪裏去了?”


    紀寧鈞反抓著她,問:“你知不知道柏溪現在住哪裏?”


    “什麽叫她現在住在哪裏?她不是一直都跟你住嗎?她還能去哪裏啊?”鄭慈宜一臉疑惑,覺得這男人是不是瘋了。


    柏溪搬走的事,看來連鄭慈宜都沒告訴,他看向近來跟柏溪走得很近的童杉,還是那個問題:“柏溪現在住哪兒?”


    童杉立刻把臉往旁邊一別,她這個人沒什麽心眼,但就是特別記仇:“你不是說你不認識我嗎?我才不要跟你說話呢!”


    紀寧鈞一下就被激怒了似的,幾步走過去,按著她肩膀大聲吼道:“我沒空跟你玩小孩子的遊戲!柏溪到底搬到哪裏去了,你立刻告訴我!”


    這一聲,吼得鄭慈宜跟童杉都是心驚膽戰。


    童杉都快哭著,嚶嚶說著:“我不知道啦,她就是跟我說為了方便上下班,在附近找了個地方暫時住著。可她沒跟我說具體哪兒啊!”


    鄭慈宜過來扯開兩人,說:“紀寧鈞,你稍微冷靜點,到底怎麽了,剛剛柏溪跟你說什麽了,她不肯回家了嗎?”


    紀寧鈞一連退了幾步,靠牆站著,才勉強讓自己站穩了。


    紀寧鈞深呼吸幾口,說:“她剛剛跟我提離婚,還說自己已經找到了房子,今天起就不再跟我回去了。”


    一說到“離婚”兩個字,他幾乎沒辦法壓製住聲音裏的抖。


    鄭慈宜跟童杉兩個人更是覺得意外,畢竟她們倆誰也沒聽柏溪說過這方麵的事,每次見麵,她也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


    可是再一想,又覺得真是情有可原。


    這一對夫妻都已經疏遠成什麽樣了啊,太太都已經開始搬家住到新房子裏了,先生居然一點馬腳都沒發現。


    可是看他這麽難受,鄭慈宜都不忍心責怪,寬慰道:“放心吧,肯定是你又惹她生氣了。她就是氣你的,你哄哄就好了。”


    如果真是氣他的,那就好了。


    紀寧鈞又歎了一聲,重新站好,向著兩人道:“如果柏溪之後跟你們聯係了,請立刻告訴我,我先走了!”


    他盯著童杉看了一眼:“剛剛的事,對不起了。”


    童杉扁了扁嘴,本來還想著對他的仇恨不共戴天的,突然又被這句道歉弄得心軟:“她不回家,總不會不去基金會吧。你要是想跟她見麵,可以試試去那兒找她。”


    紀寧鈞點頭:“我一定會的!”


    紀寧鈞讓司機開車在柏溪基金會附近轉了一圈,這邊坐落城市中心,專門用來滿足住宅需要樓盤並不多。


    但為了城市上班族考慮的loft卻鱗次櫛比。


    紀寧鈞立刻讓助理整理了一下周邊的情況發到手機上,盡管心裏也明白這樣找人的方式太蠢,可一旦他不做點什麽,立刻就會將注意力轉到心裏豁開的那個大口子。


    他同時不停撥打柏溪電話,起初還能通,後來她大概實在是煩了,直接把手機關了,隻發了條簡單信息過來:


    “好了,晚安。”


    還是和她離開時差不多的語氣,盡管禮貌,但字裏行間每一個標點符號都透露著冷淡,像是一個半熟不熟的朋友,耐心應付著她並不需要的追求者。


    紀寧鈞寧可她像之前一樣,生氣就生得聲勢浩大,起碼能讓他用一種方式來彌補。


    現在陡然變得如此疏離,讓他有一種想要使力卻怎麽都使不上來的無力感,他挫敗地靠在椅背上,長長歎了口氣。


    窗外,一座座高聳入雲的建築,帶著鋼鐵森林特有的距離感。


    他不知道在這些玻璃幕牆之後的哪盞燈,是因為柏溪而亮。但他知道自己腦海裏的哪盞燈,因為她的離開而熄滅了。


    到家已經是淩晨三四點,他已經超過三十六個小時沒有合眼。身體已經到達疲勞的極限,精神卻還異常靈敏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紀寧鈞脫了鞋子,赤腳跑到自己房間,這裏擺設明明還維持著他走時的樣子,甚至連同床單都依舊是相同的顏色。


    可那個會縮在被窩裏,等他一躺上來,就調皮的鑽到他懷裏,說“老公,你回來啦”的女人不見了蹤影。


    紀寧鈞邊走邊解開領帶和襯衫最上麵的幾顆扣子。


    在他床頭,果然放著一份被夾在文件夾裏,整理得整整齊齊的文件,上麵“離婚協議書”幾個鉛印大字,如異物般讓他的眼睛十分不適!


    紀寧鈞隨手翻開來看了看,柏溪果然準備得十分充分,各項條文都理得無懈可擊,她甚至把離婚原因歸咎給自己:無法滿足對方需求,感情破裂。


    隻求速離。


    協議書的最後一頁,她的簽名幹淨利索。下筆的時候甚至沒有一絲猶豫,甚至為表慎重還一筆一劃寫得工工整整。


    紀寧鈞看得血氣上湧,胸脯不停起伏,這一刻剛剛心裏那些“其實她隻是跟他開個玩笑”,或是“他實在太累所以聽錯”的那些想法,全部煙消雲散,被迫接受現實。


    紀寧鈞直接將協議書扔了,過了會又去撿過來,將之撕得零零碎碎才覺得好受一點。離婚?她想都不要想。


    紀寧鈞咬著牙關,預備先去洗個澡,卻在放他剃須刀的架子上,看到一份新的夢魘般的離婚協議書。


    柏溪認定了他會在憤怒之下把那份協議書給撕了,所以特地在這裏又為他準備了一份,上麵還貼了個小紙條,寫著:記得簽哦。


    紀寧鈞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做點什麽了。


    穿衣鏡裏,他一張臉疲憊不堪,下巴已經冒出青色的胡茬,整個人明明這麽頹廢,嘴角卻掛著一種無奈又詭異的笑。


    他的這位太太啊,平時看起來好像什麽事都不管,總是樂樂嗬嗬沒有心機的樣子,其實做起事來比誰都要心細。


    比誰都要……絕情。


    他隨後在家裏其他地方發現協議書,豎在浴室裏的髒衣簍,浴缸邊的肥皂盒,放著毛巾的架子,擺浴袍的櫃子……


    衣帽間裏更是每一個格子就擺一份。


    她到底有多煩他,有多怨恨他,有多想離開他?她又是什麽時候決定的,什麽時候準備的,什麽時候把這些東西擺好的。


    紀寧鈞也是在搜尋這些協議書的路上,發現了她在這個家裏徹底消失的點點滴滴。


    她的那些瓶瓶罐罐,那些被他譏笑過十張臉都用不完的護膚品不見了。她多得需要另外辟出一個小房間存放的彩妝盤,也全被清掃一空了。


    她的衣服,她的證件,她的照片,她的茶杯……甚至是她習慣和他麵對麵擺放的牙刷也一道被拿走了。


    那她有沒有留下什麽呢?


    衣帽間裏,那些他買給她的,被分別按照購買年份擺放的昂貴手提包被留了下來。他送給她的各種首飾也都在保險櫃裏好好擺著,包括那一枚,他向她求婚時的一顆粉鑽。


    這枚戒指盡管現在看起來實在平凡得很,在她一眾昂貴首飾裏也算不上有什麽特別之處,但他仍舊記得柏溪收到它時,臉上流露出的那種欣喜若狂、如癡如醉的神情。


    其實他們早在那之前就在商場的櫥窗裏見識過它的身影。


    那時他還在自己家裏,負責集團下屬的酒店和百貨。他隻是像往常一樣在自家百貨裏巡視,就見到柏溪像個小孩子一樣趴在櫥窗上看著什麽。


    走近了他才發現她是盯著這枚粉鑽看,主石其實並不是很大,隻是因為周圍一圈的襯托才顯得沒那麽寒酸。


    他將一隻手搭在她肩上,問她是不是想要。


    她隻是從櫥窗玻璃的倒影中確認是他,就立刻又將眼睛轉了過去,明明所有神情都是在說無比渴望,卻故意瀟灑地搖搖頭,說這不過是商人炒作後的昂貴智商稅。


    他當時笑笑:“管他那麽多,你喜歡就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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