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在,我算得什麽主人。”莫七笑道,手搭在魚奴肩上,眉目帶笑:“喝多了,躲一躲”


    他伸手去撫魚奴麵龐,魚奴躲了過去。


    他從前隻是嘴上得些便宜,如今手腳也不老實了。


    “喝多的人才不會說自己喝多了”魚奴反駁。不過仍是扶著莫七坐下。


    兩人坐在遊廊欄杆上,遙遙聽見樂曲之聲:“肅王殿下,固戎人剛走,便歌舞聲色,可是忘了固戎之事禍。”


    莫七微微一笑:“歌舞確有,色嘛,我隻瞧見一位。”


    他目光灼灼看著魚奴,魚奴別過臉,當真喝多了,這般胡言亂語。


    “你可知道我是怎麽從固戎營中逃出來的?”魚奴輕歎。


    莫七搖搖頭,歎道:“回來便好,那些都不重要了。”


    “當然不好,我問你,那麽多綿宋百姓遭固戎人殘害,你為何無動於衷,不施以援手。”魚奴說著,神色漸漸清冷:“你可知,那些固戎人,根本就不是人,你……”


    “你別說,不是有許多都被贖回來了嗎”莫七無力的解釋道:“我盡力了,你可知,若是固戎不退兵,也許梁州現在便如同雷州一般,你可知,所有人都在指責我,你可知,我的難處,你可知,我擔心你,你可知,我這一腔情意,為誰?”


    他抬首,目光清澈,凝視著魚奴,魚奴心生悲憫,她知道,為人臣子,許多身不由己。


    林江說,蕭長定狡詐,議和之時便讓先遣部隊先行將所擄財物百姓押回金城。


    肅王據理力爭,索要俘虜,蕭定卻隻還了三千綿宋士兵敷衍,肅王因著此事,與九王、張將軍陳兵昶瀚河,隻是皇命不可違。


    “你惱我是不是”莫七有些傷神。


    想來他心中也很是不好過,罷了罷了,與他爭執這許多有又何意義,不過惹得兩個人都傷心。


    “沒有,聽說一位好心的富商贖了許多人出來,興許皎娘正在回來的路上,雲樂很快就能見到娘親了。”魚奴說著一展笑顏,見莫七不解,便說起皎娘一事。


    莫七也希望,皎娘能平安歸來,隻是實在不忍告訴魚奴,贖回的那些人,似乎並沒有魚奴所說這位。


    說了這麽許多話,魚奴催促著莫七快些歸席,莫七便伸著手,似是無力:“不勝酒力啊!扶我。”


    魚奴無奈,隻好任由他倚著自己。


    夜色漸沉,皇帝與貴妃一走,歌舞之聲漸悄,更顯意興闌珊,紅情坊眾人也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金環還沉浸在適才的盛況之中,未曾想過,有朝一日竟能得見天顏,雖不清晰,但這遙遙一眼,便夠她炫耀許久,她不停的說著,掩不住的興奮。


    無一推門入:“在外麵就聽見你嘰嘰喳喳,這般興奮。”


    金環忙上前:“無一,你哪裏去了,我今日瞧見皇上了,皇上!”


    魚奴訝異:“金環,你的腳好了。”


    無一打量著:“想不到綿宋的皇帝竟有這般神力,遠遠瞧見一眼,便醫好了你的腳。”


    金環解釋:“本就是扭傷,原來總覺疼痛,不敢亂動,適才一時忘形,倒忘了腳痛,沒想到竟好了。”


    魚奴笑著:“好了就好。”


    念念瞧著卻心生疑竇,這樣的小心思怎麽逃得過念念的眼睛,與那麽多姑娘爭奇鬥豔許多年,什麽勾心鬥角之事沒見過,隻是金環,咱們畢竟是共患難的摯交,我暫不戳穿你,你自己好自為之。


    第70章 難得共賞星河


    且說清苓,和魚奴因貞娘母女爭執,很是氣不過:“姑姑今日為何幫著她。”


    白雪音直言:“紅情坊不適合你,清苓。”


    白雪音循循善誘:“莫七身份貴重,你常混跡於此,恐不利於你們的將來,我倒是有心讓你留在我身邊,一是荷兒一走,許多事我確實無暇顧及,二是我真心心疼你。”


    清苓聽得此言,被唬的很是感動,但仍是不解:“那姑姑也不能交給她呀,來路不明,毫無禮數,甚是粗鄙。”


    白雪音歎道:“清苓,紅情坊再不插手示劍山莊的事,示劍山莊也不要再插手紅情坊之事,這是賬冊,你仔細看一看,紅情坊年年送了多少銀子去示劍山莊,示劍山莊可有絲毫回饋。”她知道,石素蘭疑心示劍山莊銀錢去處與紅情坊有關。


    “隨風和嵐風也不在,你不若把精力放到示劍山莊上,也算是為你哥哥分憂。”白雪音說著,清苓心中了然。


    起初她隻是想探一探紅情坊究竟與示劍山莊有何往來,久了,倒也將坊子管的妥妥當當,隻是姑姑既然早已知道自己在追查那些錢銀下落,為何今日才戳破。


    姑姑看似處處為自己著想,實際還是不放心自己。


    清苓忽覺可笑。怪不得母親一輩子都贏不了白姑姑,她太會算計了。


    清苓回了宅子,這宅子還是莫七幫忙安置的,二哥說總在肅王府上不好,硬是要搬出來,兩個哥哥,沒一個省心的。


    二哥去了雲溪未歸,大哥嫌此處偏僻,倒寧願住到清風樓去,這倒好,偌大的宅子,總是自己同著一幫下人住著。


    紅情坊的事實在氣惱,不過白姑姑所言也不無道理,自己這樣拋頭露麵,將來如何與莫七相襯。


    清苓心思百轉,聽說張叔叔回了梁州,還未及拜會。


    便去清風樓,求著哥哥帶自己去鎮國將軍府前去拜會。


    豈知又撞見雨秋,難怪大哥要耗在這,原是佳人相伴。


    清苓感歎:“哥哥,雨秋姐姐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自愧不如啊。”


    疾風輕笑:“不過是君子之交。”


    “人家姑娘心事都寫在臉上,哥哥竟說什麽君子之交,真是叫人傷心。”清苓感歎:“莫不是還惦記著宋師姐,聽說人家與陸師兄比翼雙飛,好不快活,偏你傻。”


    這幾年,疾風一直在查找宋菱下落,聽說,她傷了白姑姑,棄之而去,與陸懷風去了江南,疾風也曾讓莫七派人去江南查探,卻未曾見到二人。


    想來他們不願再與舊事糾葛,隱匿而居也未可知。


    聽聞清風樓在江南也有許多往來,疾風又托玉無雙代為尋覓,隻是至今尚無消息。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牽腸掛肚,難失難忘。


    玉無雙自從雷州回來,便讓人盯著肅王府,重安坊如今元氣大傷,莫七怕是有段時間要休養。


    聽說魏先生不日也回梁州,同行的還有那個狐越。


    這個狐越,想來甚是可疑。隱匿梁州數年,如今現身,便隻為了莫七身世一事?奇怪!


    聽說小宋菱也回來了,那日聽念念所說固戎營中之事,玉無雙便心生敬意,這姑娘哪來的這般孤勇,也曾猶豫要不要救她,一路跟著固戎兵,還未及出手,便撞見魏先生等人,玉無雙這才撤回梁州,沒想到這姑娘命大,狐越竟帶著人擅闖固戎軍營,硬是將她救了出來。


    真是怪異,這小宋菱究竟是何來曆,想來那位新晉的林大人應該知曉其中緣由。


    肅王宴後,魚奴又開始思量林江之事,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夏夜燥熱,魚奴開了窗,望著夜空星辰,忽而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眼前,魚奴驚慌的站起:“莫七,肅,肅王殿下。”


    她也曾想過,清苓總說她粗鄙無禮是有道理的,固戎營中所見,宴上所識,應心姑姑所教,才知她成日在莫七跟前確實舉止放縱,她扭捏著,禮也行不好。


    莫七翻窗而入:“免了,你這樣我倒是不習慣,你隻還和從前一樣,就很好。”


    魚奴鬆了口氣:“甚好,甚好。對了,我這裏有門。”


    莫七拖過凳子,也坐在窗邊,朝外看著:“你剛才在看什麽。”


    魚奴坐在他身側:“看星星啊,你瞧今日星星真多,又亮,我常常喜歡看天上,天上有星星月亮,浮雲,浩瀚無邊,若是心中瑣事羈絆,靜靜的瞧一瞧便覺豁然開朗,有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之感。”


    莫七笑著看她,也仔細看著天上繁星,緩緩說道:“果真如此。”


    兩人相視一笑,魚奴又聽莫七說起大海浩浩無窮際,海浪滔滔,也常令人有心曠神怡之感。


    比之星空,毫不遜色。


    從前魚奴便向往看一看天地山川,大海湖泊,莫七去過許多地方,難得這樣寧靜的時光,便細細訴說所遇所見,魚奴心馳神往。


    無一從前頭回來,便要進房,忽而一隻手臂擋住去路,抬頭一瞧:“是你啊。你叫什麽來著。”無一佯裝不知,報他不記自己姓名之仇。


    四兒一本正經說道:“在下張夜闌,無一姑娘,還請稍候。”


    無一朝張望著,屋裏有人:“不行,我困了。”


    四兒一時語塞,無一見他很是嚴肅,好像從沒見他笑過,便逗他:“這樣吧,你給本姑娘笑一個,本姑娘就稍候稍候。”


    四兒後退,有些嫌棄:“你是個姑娘家,這般輕狂,成何體統。”


    這種話無一聽過許多:“無趣,讓開。我可不是小紅娘。”


    說著喊道:“小宋菱,我回來了。”


    魚奴趕忙迎出來,無一一見莫七便笑:“果然是你。”


    莫七與她並不相熟,隻是依稀記得她叫無一,無一閃進房內,露著一張笑臉,指著四兒道:“得罪了,是他讓我進來的。”


    魚奴說著:“既是累了便歇著吧,我送你們。”


    好一會魚奴才回來,無一尚未入眠,她又占了床:“天熱了,你睡這裏,我睡哪裏。”


    無一側著身子:“那,那,榻上也好安眠。”


    魚奴無奈,罷了罷了,不與她計較,榻上涼爽。沐浴洗漱,剛一躺下,便聽無一念叨:“今日坊中來了貴客,好生闊綽。”


    不稀奇,來這的大多闊綽,無一很是意味深長的一笑:“不一樣,咱們念念姑娘把人留下了。”


    魚奴驚起:“這怎麽可能。”念念從不留宿客人的。太子殿下輕易又不會到坊中來的,從來都是接了念念出去。


    無一抱著枕頭擠到榻上:“一起睡,好好聊聊,肅王殿下小莫七,來做什麽,你們莫不是……”無一神色曖昧,笑著看著魚奴。


    魚奴翻了他一眼:“齷齪,不過就看看星星,說說話。”他今日倒是規矩。


    無一哈哈大笑:“可見你心中有鬼,我又沒說你們那什麽什麽。”


    魚奴翻身撓著無一:“教你胡說,教你胡說!”無一最是怕癢,連連討饒:“不說了,不說了,饒命。”


    魚奴才停了手無一便正色道:“說,你是不是喜歡這位。”


    魚奴思襯著:“我跟他從第一次見麵,就被他嫌棄,說來有一陣子,我心中很是不平呢,唉,雲泥之別。”


    “什麽是喜歡。”問著,無一也是茫然:“不知道,不討厭便是喜歡吧,詩雲: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誰能讓你這般,那便是喜歡吧。”


    喜歡是等,是盼,是揉碎的心,他一出現,便立刻複原。


    這幾日魚奴日日都會帶雲樂去玄周門,盼得皎娘歸來,卻總是失望而歸,她怕雲樂傷心,便勸慰她:“娘親就快回來了,待你學會彈這琵琶,你娘就來了,見你這樣出息,定會為你高興。”


    雲樂嘟著小嘴回了賞心苑,玉無雙笑道:“這般哄騙孩子,可不好。”


    魚奴很是高興:“許久未見,你成日忙些什麽呢。”


    “去了趟弢棠。”玉無雙輕笑,弢棠是歧地與固戎通貿重鎮。


    “這樣遠,哎,那你可曾聽聞有位商賈重金從固戎人那贖回綿宋百姓之事。”魚奴打聽著,玉無雙搖搖頭。


    魚奴神往之色溢於言表,玉無雙笑道:“怎麽,竟這般讓你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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