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以冬沒好氣地回頭白了他一眼,“江昭陽,你是狗嗎,專門搶別人的東西吃?”


    江昭陽低頭看了看她,她的臉色蒼白而脆弱,同時又單薄而鋒利,嘴角微微翹著,上麵掛滿了不服輸的倔強。


    “你今天有事嗎?”他輕聲問道。


    “怎麽了?你有事?”顏以冬一臉警惕地問。


    “沒什麽。”江昭陽輕輕地吐了口氣,“你要沒事的話,不要到處亂跑,好好在帳篷裏修養身體。”


    說完這話,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顏以冬望著他的背影,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


    江昭陽走進指揮中心,發現正對門口的地方豎起了一塊白板,上麵貼滿了淩·亂的調查資料和剛剛影印出來的照片。


    陳權看到江昭陽進來,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昭陽,正好你來了,我們正準備開會呢。”


    江昭陽點了點頭,找了一把軍用折疊椅,隨便坐在了一個角落裏,此時整個指揮中心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站滿了公安部從各地抽調來的精英。


    徐秘書用手推了推金邊眼鏡,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打開了投影儀,把手裏的幾份檔案資料放在了投影燈下。


    剛才還充斥著各種低聲議論的指揮中心馬上安靜了下來。


    “徐秘書……”陳權清了清喉嚨,“這次的案情分析,就由你來講吧!”


    徐秘書一愣,覺得這樣不太合適。


    不過既然領導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點了點頭,就指著身後投影布上的檔案說道:


    “這次之所以臨時召集大家過來,是因為對這次的案子,有了新的發現。


    根據國家安全部江隊長提供的線索,我們對洪川市近期發生的所有刑事案件進行了複查,複查的案件裏麵包括了那些已結案的,自殺身亡的,交通意外死亡的,甚至有些強·奸、搶劫未遂的,結果篩出了這四起案件。


    第一起案件就是大家很熟悉的11.13案,死者許韻。


    第二起案件,11.27特大殺人案,死者……”說到這裏,徐秘書突然一停,回頭看了一眼投影布上的照片,語氣也隨之低沉了幾分,“死者,武誌傑,也是我們的同事,生前曾任洪川市刑警支隊支隊長。


    第三起案件,發生在12月1號,死者陳海鑫,在12月1號早晨7點左右,他曾跪在對麵樓頂試圖阻止自己的女朋友不要自殺,但不慎墜樓身亡。不過現在看來,他應該不是墜樓,而是忽然被人推下去的。


    第四起案件,就是前天剛發生的12.6故意傷人案,也就是現在網絡上很火的——公交癡·漢閹割案。傷者,錢海濤,無業,經常在高峰期乘坐公交車,猥褻女性,他曾有過強·奸未遂的案底,但屢教不改,在12月6日再次犯案後,被人尾隨到公園的小徑上,沒收了‘作案工具’。同時,他也出現了類似的失憶的症狀,無法為我們提供有用的線索。”


    “我想問個問題……”徐秘書的案情分析剛結束,人群中一個高個子的中年刑警突然出聲道。


    “請講!”徐秘書朝他伸出手,彬彬有禮地笑了笑。


    “其他案件都還有相似的地方,就是受害者在案發之後失憶了,這勉強能作為並案偵查的條件,但這第三起案件,受害者已經死了,我看過案發時圍觀群眾拍的視頻,這個叫陳海鑫的被害者一直很清醒,並沒有任何失憶的特征。”


    徐秘書一笑,“其實很簡單,因為這次的並案線索並不是失憶。”


    說完,他就把幾張照片放在了投影燈下,那是四張鬧鍾的照片。


    這四個鬧鍾雖然外觀看起來一樣,不過卻又各有不同。


    按照照片上的編號,1號鬧鍾上麵布滿了各種深淺不一的血痂;2號鬧鍾則顯得嶄新異常,就跟剛從商店裏買回來的一樣;3號鬧鍾則被裝在了一個證物袋裏,幾乎碎成了一堆零部件;而4號鬧鍾,則像是剛被人從泥地裏挖出來一樣,上麵布滿了幹透或半幹透的黃褐色泥土。


    徐秘書用手中的激光燈在投影布上來回劃了幾下,解釋道:


    “跟大家看到的一樣,1號鬧鍾是11.13案被塞進孕婦子·宮裏的鬧鍾。


    2號鬧鍾是洪川市局的保潔人員在武隊長門口的垃圾桶中偶然找到的。根據殺害武隊長的案犯趙如新的口供,他承認自己對這個鬧鍾有印象,但具體是誰給他的,又是什麽時候丟在垃圾桶裏的,他完全忘記了。


    3號鬧鍾是在11.28自殺案的現場發現的,我們推測它應該是在陳海鑫從頂樓被推下來的同時或者稍晚一點,被凶手從樓頂拋落的。當時圍觀群眾密集,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這個鬧鍾的出現,現場的刑警隻負責把它掃進了物證袋裏,並沒有同其他案件聯係起來。


    4號鬧鍾是在12.6案的案發現場附近的草坪裏發現的,因為案發現場遠離洪川市區,當地的民警以為是市民在公園玩耍時不慎遺落的物品,所以也隻是把這個鬧鍾記錄在案,並沒有對這個物證進行追查。


    現在有了鬧鍾這個新線索,專案組決定現在正式把四起案件並案調查,方向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對四起案件案發現場的所有指紋進行交叉對比,其他物理證據也是一樣;


    二、對四起案件的被害人的社會關係重新進行調查,看他們之間是否有交集;


    三、繼續排查四起案發現場附近的監控錄像,看能不能找出體型相近的嫌疑人;


    四、對這個鬧鍾的生產廠家和出貨渠道進行全麵調查,調取洪川市所有賣家店裏的監控資料。”


    第60章 遺書


    一口氣說完,徐秘書不禁鬆了口氣,他扭頭看了一眼陳權,陳權沒說話,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案情分析會開完之後,村莊四處馬上響起了急促的警笛聲。專案組附近的一個帳篷突然被拉開了一個小口,顏以冬從裏麵鑽了出來。


    她在帳篷口站直了身體,發現停在道路兩側的警車竟然大部分都被開走了,這時江昭陽正好從指揮中心出來,後麵還跟著徐秘書和幾個神色緊張的刑警。


    “江隊……”她遠遠地喊道,然後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問:“發生什麽事了?”


    江昭陽朝徐秘書招了招手,示意他先走,然後他回過頭,把顏以冬落到胸口的外套拉鏈往上拉了拉,表情輕鬆地一笑,“沒什麽,發現了一個新線索,可能對武隊的案子有幫助。”


    “那你們這麽著急幹嘛去?”她用手指了指徐秘書的背影,總覺得這群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身上那股凝固的緊張不同尋常。


    江昭陽把手放下,也不瞞她,“我們是準備去地下溶洞。”


    “溶洞?”顏以冬的肩膀猛地抽·搐了一下,“去那幹嗎?”


    “剛才接到考古隊的報告,說是在地下溶洞進行考古發掘時發現了一個日記本,還有一些繩索之類的東西,覺得很奇怪,想讓我們過去看看。”


    “哦。”顏以冬輕輕地籲了口氣,“我以為又死人了……”


    江昭陽把手放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她額前的發絲,“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吧,案情等我回來再跟你說。”


    那隻放在頭頂溫熱的手掌,讓顏以冬隨著氣溫涼下去的心猛地一熱,她輕輕地“嗯”了一聲,乖巧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越跑越遠。


    ·


    在古寺的墓道入口前,為了以防萬一,一行人全部換上了氣密性防化服。


    沿著墓道下行後,江昭陽看到同樣穿著白色防化服的考古隊員們正在大佛旁緊張有序地忙碌著。


    在走進一處被白石灰之類的驅蟻物品畫成的圓圈後,江昭陽看了看一旁的“安全”標示,不禁打開了防護服的頭罩,問:


    “這裏的螞蟻還沒處理掉?”


    “不是,優先處理的就是這裏。也是為了以防萬一,隊長要求進來的人都要這麽穿戴。”帶他們下來的一個考古隊員回頭解釋道。


    徐秘書也打開了頭罩,指了指頭頂大佛安放在膝蓋上的那隻巨手,出聲道:


    “江隊,毛桃藏身的地方前不久我們找到了,就在那。”


    江昭陽麵色一僵,“它倒真把自己當佛了。”


    “要不……咱們上去看看?”


    江昭陽沒有馬上回答,他目測了一下地麵到菩薩手掌的距離,怎麽也有幾十米高,不禁皺了皺眉,“那上麵有什麽發現沒有?”


    考古隊員低頭想了想,“也沒什麽,就是一些樹枝樹葉什麽的。”


    “一個猩猩睡覺的地方,也就那樣了。”徐秘書附和道。


    江昭陽看了看從巨佛上垂下來的各種顏色的安全繩,最後搖了搖頭,“算了,還是先去看日記吧。”


    剛走了兩步,他突然停下問:“等一下,那上麵有發現鬧鍾嗎?”


    “鬧鍾?”考古隊員回過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果斷地搖了搖頭。


    “尺八呢?”


    畢竟是搞考古的,看他表情,江昭陽覺得他一定知道尺八是什麽東西,不過很快那個考古隊員再次果斷地搖了搖頭,“也沒發現尺八。”


    江昭陽表情遺憾地一笑,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帶路。


    “江隊,你剛才問起鬧鍾,難道覺得佛手坪的係列案件也跟那四起案件有關係?”


    江昭陽停下看了徐秘書一眼,“武隊長都被殺了,你難道覺得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徐秘書尷尬地一笑,“也不是。原來大家肯定都沒想到一個鬧鍾竟然會跟佛手坪係列案有關係,不過現在所有線索都絞在了一起,一切就不好說了。”


    江昭陽腳步一停,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後又什麽也沒說,隻是繼續低頭趕起路來。


    “江隊,大家尤其好奇的是那個隱藏在幕後的連環殺手,他的犯罪動機到底是什麽?你有什麽看法?”徐秘書突然挑明了問。


    “你真想知道我的看法?”江昭陽頭也不回地問。


    “江隊是案件的第一參與人,對案件林林總總的線索最是了解,我覺得您的看法比任何人都可信。”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何況這馬屁拍得華美不俗,不僅環保無味,而且頗有些實事求是的情調。


    江昭陽不禁放慢了腳步,一邊遠遠跟隨在考古隊員身後,一邊同徐秘書交流了自己對剛剛並案的四起案件的看法:


    “第一起孕婦案和第四起公園案的犯罪手法相同,都是先尾隨,然後找尋時機下手,但在第二起武隊長的案子上,他卻是教唆、控製他人開槍殺人,而在第三起案子裏,他又變了,陳海鑫是被他推下去的,還是失足跌落的目前我們還不能定論,不過很明顯這案子跟他也有關,但這次他既不是尾隨,也不是教唆,很明顯他是屬於臨時起意。


    並且,這個凶手跟一般的連環殺手有所不同。


    一般的連環殺手的作案動機大多跟性有關,死者也多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女性,而在這四起案件裏,卻隻有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是女性,並且是異常脆弱的孕婦,同時,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第一起案件的案發現場在受害者家裏。


    雖然第一受害者屬於低風險人群,但是他選擇的作案地點卻是高風險的地點,所以這四起案不是犯罪升級。從一開始,他的犯罪等級,他的反偵查意識和他的心理素質,都是非常高的,這個人,我們很難對付!”


    隨著江昭陽的分析,徐秘書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嚴肅,在江昭陽說完之後,他肯定地點了點頭,“罪犯的心理畫像應該很快就出來了,這次部裏的意見也異常統一,沒有把他簡單定義為變·態連環殺手,而更傾向於他是一個具有狂歡性質的高智商連環殺手。”


    “具有狂歡性質的……”江昭陽不禁回想起以前學過的狂歡型連環殺手的幾點特征來,隨即向徐秘書確認道:“也就是說部裏的專家傾向於認為這是無差別殺人,凶手有典型的反社會人格?”


    “沒錯,他們在進行最後的畫像整合,希望能討論出一些別的有用的東西來。”


    ·


    沿著溶洞的一條小路往前走了沒多久,負責引路的考古隊員就停了下來,用手指了指側麵一處不太高的石崖,“日記就是在那上麵發現的,為了不破壞現場,我們什麽都沒動,直接給你們打了電話。”


    徐秘書向他道謝後,馬上招了招手,後麵跟著的刑警瞬間架起了梯子,技偵先上去進行了初步勘察,拍照提取了部分證物。


    幾分鍾後,他朝下麵招了招手,江昭陽和徐秘書才跟著爬了上去。


    那是一處孤立的石台,像是鍾乳石墜落形成的,麵積不大,但站五六個人應該不成問題,上麵遺留的物品也很少,一個破破爛爛的日記本,一個空的塑料桶,還有一堆被撕成條狀的沒有燃盡的衣服。


    雖然東西不多,不過也足夠讓考古隊感到奇怪了。


    因為他們在工作中經常麵對的是各種盜洞,各式洛陽鏟,以及各種沒來及打包的方便食品,像這種遺留塑料桶和日記本的現場,還真是少之又少。


    江昭陽也不廢話,蹲在地上對那堆被撕得一縷一縷的衣服沉思了一會,隨後接過技偵遞過來的手套戴在了手上,輕輕翻開了那本日記的扉頁。


    日記很薄,裏麵紙張的印刷也粗糙得很,就算是放在多年以前,也是屬於最便宜的那類日記本。


    不光日記本差勁,就連裏麵用油筆記錄的字體也潦草得很,簡直就像得了張旭真傳的狂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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