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部言重了,我大學都還沒畢業,新手都算不上,哪裏敢稱老手。我就是心裏一直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該不該說?”


    “沒事,你說就行了!咱們現在是公開討論,言者無罪。”


    “那個犯罪心理畫像我也看了,雖然我不是學這個的,不過這幾天也在網上找了一下相關的資料,對照了一下,我覺得……咱們是不是太武斷了?”


    “你說武斷……是什麽意思?”江昭陽忍不住皺著眉問。


    “犯罪嫌疑人為什麽就一定非是男的?有沒有可能是個女的?”


    顏以冬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就連閱曆豐富的陳權,也不禁頭腦發懵,突然從嘴裏蹦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是說……他是個女人?”


    顏以冬繼續解釋道:


    “這隻是我個人的一點猜測,我也知道像這類連環謀殺,根據以往各國的統計,罪犯是男人的概率接近百分之百。可是,根據凶手的作案手段我們不難看出——他一直在利用螞蟻犯案。我們也沒有直接或間接的證據可以證明他處理過,或者搬運過屍體,而連環殺手男女比例差別如此之大的原因就在於女性殺人之後,很難搬運或者處理屍體,因為那需要極大的力氣和極強的心理素質,在這兩個方麵顯然男性罪犯更有優勢,但是在洪川係列殺人案中,我們並沒有發現任何能證明凶手力氣很大的證據。”


    停了停,又說:


    “另外,在四個受害者中,有三個是男人,我想這或多或少給了我們一點錯誤的心理暗示,因為在我們的潛意識裏,總認為隻有男人才能對付男人,而我們可能都忽略了一點——他手裏有神經毒素。這種神經毒素就像一種超級武器一樣,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到了他手上,都成了任他宰割的對象。並且,在本案的四個受害者中,有三個跟神經中毒有關,另外一個在樓頂連續跪了幾個小時,早就體力透支了,比女人更好對付,所以我認為本案的凶手就算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也有犯案的可能。”


    顏以冬的分析,有條不紊,又有理有據,一下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沒了聲音。


    片刻之後,陳權首先點了點頭,“我覺得小冬說的很合理!”


    稍後,又說:


    “古人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今天我才算徹底明白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聽完這話,顏以冬不禁一臉惶恐道:


    “陳部,我也就是瞎猜的,不一定能幫上忙。說不定……還有可能幫倒忙。”


    “最後就算是白忙活也沒事,你千萬不要有任何心理壓力!”陳權馬上安慰她道,“因為你剛才的建議非常好!這算是我們工作的一個誤區,或者說盲點,總之,屬於我們的工作失誤。現在早被發現,就可以早做補救,等到再晚個十天半個月,我們才回過味來,發現凶手真是女的,這期間她如果再犯案,我們就真的難辭其咎了。”


    陳權坦蕩公開的分析,以及顏以冬剛才對破案思路的推翻整理,江昭陽和徐秘書都先後點頭稱是,隻有沈建國一個人,還兀自坐在椅子上低頭沉思。


    “沈隊……”陳權直接點名道:“小冬剛才的分析,你聽到沒有,有什麽想法?”


    沈建國皺了皺眉,用手使勁搓了搓油膩膩的頭發,在嘴裏喃喃道:“陳部,您讓我想想……”


    陳權一愣,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但是江昭陽卻知道,那是一個人在集中所有注意力回憶案情時的自然反應。


    也就是說,沈建國的腦子裏已經有線索了。


    好在沈建國並沒有想太久,幾秒種後,他的眼睛突然一亮,繃緊的表情也跟著猛地一鬆,一臉驚喜地喊道:


    “陳部,你還別說,還真有這麽個人。”


    他緊接著咽了口唾沫,解釋道:


    “這個女人的情況,我最開始的時候還是從李思剛的表弟郭德全那裏聽說的,昨天我不是親自審訊他來著。據他交代,曾經有個女記者專門向市政府舉報過李思剛非法養殖的事情,當時這事鬧得還有點大。李思剛甚至曾經還打電話給他,讓他馬上買票來洪川把這個女人處理掉。結果郭德全剛買完票,李思剛又突然給他打電話,說不用來了,事情他已經都擺平了。具體是怎麽擺平的,他當時也問了,不過李思剛沒說。他估計是給了這女的一大筆錢。這孫子當時還拿這事跟我邀功來著,問提供這線索能不能給他減刑?”


    “你說這女的是個記者?”徐秘書確認道。


    “沒錯。”沈建國麻利地點了點頭,“這個李思剛的社會關係很複雜,光包過的二·奶就七八個,但是吧,他雖然接觸過的女人多,不過符合側寫的,據我們了解,好像就這麽一個,所以剛才顏隊一提凶手有可能是女的,我就意識到好像是有這麽個人。”


    “這個女人叫什麽?你還記得嗎?”陳權一下把剛點著的煙掐滅在玻璃煙灰缸裏,目光敏銳地問。


    “好像是叫……”沈建國猶豫了一下,“林染……?”


    停了停,他忽然點了下頭,肯定道:


    “沒錯!她就是叫林染!”


    第77章 激變


    “把她的資料找出來。”陳權立馬命令道。


    沈建國應了一聲,出門就馬上布置起了整合林染資料的工作。


    十分鍾後,一遝報告交到了陳權的手上。


    “這是目前在係統上能搜集到的所有信息。”


    “好。”


    陳權笑眯眯地看了沈建國一眼,在埋頭看資料的時候,又忍不住把前幾天那份側寫報告從抽屜裏找了出來:


    “嫌疑人,男,三十到三十五歲,本市人,未婚,或剛剛離婚,中等身材,體型偏瘦,性格孤僻,很可能有抽煙或者酗酒的習慣,在近期遭受過重大的情感打擊,長期從事道德感較強的工作,比如警察、檢察官、法官、律師、記者、官員、教師,並且工作不順,經常同領導或同事發生衝突。他平時喜歡穿深顏色的衣服,並且很可能有交通工具。”


    在看了一遍之後,默默地跟林染的資料進行了交叉對比。


    林染是八六年生人,戶籍就在本地,未婚,身高一米六五,一直到三年前還在《洪川日報》工作,名下登記著一輛紅色的豐田雅閣。


    “如果除去性別,單從側寫內容上來看,是目前所有嫌疑人裏麵最接近的。”沈建國不禁感歎道。


    陳權又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半,把手裏的文件往桌上一甩,“你馬上去查這個林染!”


    停了停,再次指示道:


    “一查人現在在哪;二查不在場證明;三查她跟李思剛之間的關係。”


    “是。”


    ·


    沈建國出去之後,顏以冬偷偷瞥了一眼陳權剛剛放下的資料。


    資料上有一張林染的證件照。照片上的她素麵朝天,有一張瓜子臉,皮膚很白,一頭黑長直的秀發披在肩上,正對著鏡頭淺淺地笑著。


    顏以冬忽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臉一下變得煞白,甚至連手腕也跟著輕輕·顫抖了起來。


    江昭陽馬上察覺到不對,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語氣焦急地問:“怎麽了?”


    顏以冬又是猛地打了個哆嗦,衝他搖了搖頭,“沒事,就是突然想起那個孕婦的案子來了……”


    “那個卷宗你看過了?”江昭陽嚇了一跳。


    “嗯。”顏以冬輕輕點了下頭。


    “你……”


    陳權看了看江昭陽因為生氣微微變紅的臉,連忙自我批評道:


    “這事也怪我,不該讓他們把卷宗隨便亂放。”


    江昭陽隻好歎了口氣,低頭想了想,最後對顏以冬說:


    “行了,你就不要亂想了!現在案子有新線索了,估計離結案也很快了。”


    “嗯。”顏以冬又是輕輕應了聲,隨後問:“我就是不明白……長得這麽漂亮,怎麽可能幹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來?”


    顏以冬話音剛落,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陳權按了下免提,沈建國的聲音馬上傳了出來:


    “陳部,剛才通過對林染手機的定位,gps顯示她現在正在武漢機場,我估計最快一個小時才能到達現場,拘留證正在申請,您看需不需要馬上對她采取措施?”


    情況突變,陳權也有點猝不及防,他皺眉想了想,用簽字筆在桌麵上敲了兩下之後,果斷指示道:


    “你現在直接去武漢,機場那邊我安排民航局進行監視。如果她是送人,我就讓他們等等你;如果她是想離境,看你能不能趕得及,如果趕不及,隻能讓他們直接抓人。”


    掛斷電話,陳權馬上向武漢機場的民航局公安分局了解了情況,林染買了一張去美國的機票,一個小時以後登機。


    陳權用手揉了揉眉心,馬上指示道:


    “登機照常進行,能不能起飛到時再定。沈隊長一旦就位,馬上抓人!”


    ·


    上午十一點一刻,沈建國全程鳴笛,以拚命三郎的架勢領著人把車開到了通往武漢機場的高架上,直到快接近機場航站樓時才關上了警笛。


    盡管路上很順,一點都沒堵車,來得比預想的快,不過沈建國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在路上他一直向民航局武漢分局確認現場的情況,那邊的回複一直都是——我們一直在暗中調查,但機場的客流量很大,目前還沒有發現目標。


    沈建國在國際出發層停車之後,直接下了車,然後讓司機把車開往地下車庫。


    看到沈建國下車後,從後麵幾輛警車上接連下來了十幾個刑警,所有人都身穿便衣,同民航局武漢分局的刑警匯合後,沈建國大體講了一下各自負責的搜索區域,然後幾十個人便沉默地分散在了人群裏。


    等沈建國到達目標登機口的時候,離登記時間還有不到十分鍾。


    他走到登機口旁邊的一處櫃台,一邊詢問各種香煙的價格,一邊借機觀察附近的客流。


    最後在一陣東挑西選之後,他買了一包軟中華。


    借著付錢的空,他悄悄地通過隱藏麥克風向附近的技術人員詢問道:


    “她的手機還開著嗎?”


    “一直都開著呢,不過這裏人流量太密集,她的位置又一直在活動,我們不好定位。”


    沈建國微微蹙了下眉,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是不是快登機了?”


    技術人員低頭看了一眼筆記本,“沒錯,還有三分鍾。”


    “再等等!”沈建國把眼往登機口悄悄一撇,命令道:“所有弟兄都不要靠的太近!”


    十一點三十分整,林染乘坐的飛機開始辦理登機。


    十一點四十分,絕大部分客人都已經走進了機艙裏,但林染卻遲遲沒有出現。


    沈建國有點熬不住了,一邊朝隻有寥寥數人的登機口慢慢靠近著,一邊重新審視了一遍正在附近各個角落低頭玩手機的女孩,盡管這些女孩之前已經被他審視過十幾遍。


    在確定這裏麵沒有林染之後,他不禁朝附近的登機口望去,附近的幾個登機口幾乎都在同時辦理登機,人流量已經比剛才少了許多。


    突然,幾十米外的一個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之所以那個女人能引起他的注意,並不是因為她一眼看上去很像林染,而是沈建國發現自己在看她的時候,她也在很警惕地回望著自己。


    那女人腿上套著黑色長筒靴,身上穿著一件紫色套裙,脖子裏繞著一條混色圍巾,卷發,臉上掛著一個碩大的墨鏡,幾乎遮住了她小半張臉。


    盡管沈建國看不清她的五官,但從她的身高體型來看,沈建國覺得他跟林染社交軟件上的照片有幾分相像。


    沈建國微微蹙起了眉,在心裏猶豫了一下,但他很清楚現在可不是應該猶豫的時候,所以身體在一頓之後,馬上朝那個女人緩步走了過去。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那女人在他往這邊走的同時,竟然也轉過身,拎起包和行李,朝對麵衛生間的方向快步走去。


    因為她距離衛生間本來就比距離沈建國近,所以沈建國一下著了急,他不僅突然加快了腳步,而且牙一咬,心一橫,決定賭一把。


    “林染!”他突然大聲喊道。


    然而,那女人似乎也跟他一樣發了狠,她隻是利落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竟沒有片刻猶豫,把行李一甩,直接拎著包狂奔了起來,不到十秒鍾,就一頭紮進了附近的女衛生間裏。


    那女人的反應很快,附近的刑警反應也不慢,幾乎在沈建國大喊林染名字的同時,附近所有參與布控的警力像流沙一樣,突然匯聚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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