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


    “她不僅為它們規劃了襲擊養豬場的整套計劃,而且還為它們製定了血洗佛手坪之後的詳細撤退路線,甚至在控製養豬場之後,她特意讓首領把人全部禁錮在地下,她自己則在地上李思剛的辦公室裏翻找起了那段自己被輪·奸的視頻,不過李思剛藏得很好,她最終也沒有找到。


    又說:


    “最後,沒有辦法,她提出拷問李思剛,對養豬場員工全部趕盡殺絕,不過她沒想到的是,那群巨猿的首領竟然拒絕了她的要求。”


    “有意思。”江昭陽不禁笑了一下,“恐怕這也是她唯一失算的地方。她總以為那些巨猿跟狗熊一樣笨,可以任由她操控,其實那些東西跟她一樣聰明,在它們占據有利形勢的情況下,根本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操控。”


    “沒錯。”陳權從煙盒裏抽·出了一支軟中華,點上,抽了一口:


    “它們不是誰的奴隸,它們是一群有著自己思想的智慧生物,也多虧林染沒有給它們足夠的尊重……”


    “嗯。”


    “後麵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


    江昭陽點了支紅雙喜,走到窗邊,把窗戶開了條縫,回來之後蹙了蹙眉,說:


    “那個殺嬰案……”


    “哦,那個案子……”陳權徐徐抽了一口煙,“也是她幹的。時間,地點,作案細節,全都都對的上。”


    “動機呢?”


    “這個說起來比較有意思,跟我們原來猜測的完全不一樣,原來我們以為是道德審判——受害者許韻開車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碰瓷的老太太,老太太漫天要價,獅子大開口,許韻不同意,兩個人發生了撕扯,視頻被傳到網上,恰好被凶手看見,所以動手報複了許韻。”


    “不是這樣嗎?”江昭陽驚詫地微微張著嘴問。


    “根據林染的日記,其實真·相比這更簡單。她壓根就沒看見論壇裏的那個帖子,她隻是恰巧和許韻乘坐了同一輛公交車,許韻孕期不舒服,打電話給自己的老公抱怨,她老公當時好像情緒也不好,兩個人吵了起來,許韻一氣之下,威脅說要去醫院把孩子拿掉。就是這事刺激到了林染,因為她被李思剛灌了發·情藥,在醫院診斷出生·殖係統出了毛病,終生都不可能生育,而她眼前的這個女人竟然想把肚子裏的孩子拿掉,她覺得許韻根本不配做一個母親……”


    “荒唐。”江昭陽歎息道。


    “是啊,就算許韻當時真想把孩子拿掉,也沒那麽容易。她都快到預產期了,沒有相關部門的證明文件,沒有哪個醫院敢私自給她動手術。”


    江昭陽點了點頭,把手掩在臉上,想了片刻,之後突然問:


    “她那個鬧鍾是在哪買的?”


    陳權把煙一下掐滅在煙灰缸裏,“是在東城一個很偏的文具店買的,離所有案發現場都很遠,這個女人真是狡猾。”


    “那關於為什麽放鬧鍾,她寫了嗎?”


    陳權搖了搖頭,“動機沒寫,就很簡單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當時的心理——在看到那個鬧鍾的時候,我感覺腦子很熱,像一堆岩漿在燃燒,一個想法出現在我心裏。雖然有些害怕,但是我知道,隻有那樣做才是對的,隻有那樣做,才能對得起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


    聽完這段話,顏以冬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同時問:


    “那她為什麽讓毛桃去殺陳誌國和樊秀芝,她們明明無冤無仇。”


    “林染在山裏尋找毛桃蹤跡的時候,曾經在佛手坪借宿了一段時間,就是在那段時間,她發現了這個村子裏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因為她跟秦玉都經曆過,或者正在經曆著同一個噩夢,再加上她做記者多年,還未完全消泯的正義感,這些複雜的情感,足以讓她對楊二狗還有陳誌國這些人恨之入骨,她唆使毛桃去殺了這些人,也是理所當然。”


    顏以冬點了點頭,對這個解釋非常信服。


    停了停,江昭陽又問:


    “筆跡鑒定的結果出來了嗎?”


    陳權點了點頭,“加班讓人做了,剛才給我回電話,說初步鑒定的結果已經出來了,筆跡是林染的沒錯。他們現在正複查其他筆跡,爭取把報告做得更紮實一點。”


    “嗯。”江昭陽把煙掐熄在眼前的煙灰缸裏,“看來再有毒理報告就能結案了。”


    “毒理報告已經出來了。”陳權說著從文件夾裏拿出了一個文件袋,“今天早上寄到的,根據中科院的實驗結果,顯示這是一種新型的神經毒素,很小的劑量就能對人腦中的海馬體產生很強的抑製作用。這種強抑製作用從目前的實驗結果來看,非常穩定,幾乎等同於記憶刪除。”


    海馬體,江昭陽是知道的,那是大腦中一個主管學習和記憶的區域。顏以冬之所以患超憶症,就是因為大腦中這個區域的功能失調,就跟糖尿病人的胰島功能失調一樣。


    “另外,我們還找到了教堂地下室裏那個用作螞蟻養殖的櫃子的供貨商。根據他的指認,那些櫃子是林染買的沒錯。”


    這段話過後,整個會議室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所有人都鎖緊了眉,努力在腦海中梳理著案件中的每一個細節。


    片刻之後,沈建國開口詢問道:


    “陳部,現在可以結案了吧?”


    陳權沒有馬上回答,又點了一支煙,合眼沉思了一會,最後出人意料地問:


    “江隊,你覺得呢?”


    江昭陽身體前傾,正了正襯衫的領子,表情嚴肅地回答道:


    “證據鏈應該沒問題了,不過沈隊,能不能把林染押到審訊室來,我想再確認最後一件事……”


    第93章 結案


    沈建國跟陳權快速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陳權點了點頭,沈建國馬上出聲道:


    “沒問題,我來安排。”


    中午,江昭陽正陪陳權和鄭西南吃飯,席間沈建國就來了電話,說林染已經到審訊室了。


    掛了電話,江昭陽把這事跟陳權一說,一行人都不敢耽擱,匆匆吃完飯,馬上趕往了第一審訊室。


    ·


    在審訊室的單向玻璃前,陳權,鄭西南,顏以冬三個人站成了一排,不過幾個人都在心裏犯嘀咕,不知道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就在這時,江昭陽和沈建國推開了審訊室的鐵門,走了進去。


    進門之後,江昭陽二話沒說,直接打開了手中的證物袋,從裏麵掏出了一截黑黝黝的東西,遞給了林染。


    “試試……”他慫恿道。


    林染一臉懵懂地接過尺八,拿在手裏,隨後靠向了嘴邊。


    半分鍾後,她終於嗚嗚咽咽地吹了起來。


    不過,在她手裏,那管尺八發出的聲音極其難聽,根本不成曲調。


    “行了。”江昭陽突然鬆了口氣,語氣平淡地說:“可以結案了!”


    說完,就開門走了出去。


    “行了……?!!!”沈建國一臉懵逼地看著那個陡然消失在門後的背影,突然高聲問道:“江隊,這就行了?”


    出門後,江昭陽直接來到了外間的觀察室,陳權和徐秘書也是一臉不解地望著他。


    不過他似乎懶得開口解釋,對那些熱切的表情全部視而不見,隻對顏以冬展顏一笑,問:


    “訂今天晚上的票,回北京?”


    顏以冬一愣,之後馬上反應了過來,輕輕地“嗯”了一聲,似乎已經逐漸適應了他每次都很倉促的安排。


    江昭陽和顏以冬沉得住氣,但架不住其他人沉不住氣。


    “江隊,你得給我們解釋一下,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到底想確認什麽?”徐秘書忍不住問。


    江昭陽對他笑了笑,卻沒有直接解釋,而是看向了顏以冬:


    “小冬,你知道我剛才進去想確認什麽嗎?”


    顏以冬還在猶豫,徐秘書卻瞬間蹙緊了眉,他不相信自己都看不出任何門道的舉動,一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能看得出來。


    誰知兩秒鍾後,顏以冬竟然表情認真地點了點頭,“我大概……能猜到。”


    徐秘書:“臥·槽?!!!”


    江昭陽:“那就麻煩你解釋一下吧!也許你解釋,比我解釋得更專業,畢竟裏麵的有些原理我也不太明白。”


    顏以冬秀眉微瞥,仔細想了片刻,隨後便開口道:


    “一直以來我們都看到的其實是一種假相——我們都以為林染失憶了,其實,她並沒有完全失憶……”


    “什麽……?!!!”剛才推門進來的沈建國陡然聽到這句話,不禁嚇了一跳。


    江昭陽擺了下手,示意他不用那麽激動,顏以冬繼續說道:


    “我猜剛才江隊進去想確認的,也正是這一點。其實說起記憶,除了我們的人生經曆以外,還有一種經常被人忽視的記憶,這種記憶說起來其實大家都不陌生,那就是——肌肉記憶。”


    “嗯。”聽到這,江昭陽讚賞地點了點頭,證明她分析得沒錯。


    “我記得剛才陳部提到過海馬體,還提到了神經毒素對海馬體的抑製作用,其實這也是江隊進去確認林染對尺八的肌肉記憶是否還在的依據。”


    又說:


    “因為雖然林染通過給自己注射神經毒素產生了失憶,但這種失憶隻發生在大腦的海馬體上,對小腦中儲存的肌肉記憶應該沒有太大影響。”


    “不對啊……”徐秘書質疑道,“肌肉記憶,不是應該儲存在肌肉裏嗎?就像專業運動員都有肌肉記憶一樣,不是神經的一種自然反射嗎?”


    顏以冬一笑:


    “你說的其實是大眾對肌肉記憶的誤解。肌肉記憶,其實不應該叫肌肉記憶,它有個更學術的名字,叫內隱記憶,或者叫程序性記憶。負責這種靠後天重複,經典條件反射所獲得記憶的區域其實是小腦,而不是肌肉。”


    又說:


    “如果人的小腦受損,運動員連路都走不直,還談什麽肌肉記憶呢。”


    徐秘書尷尬地笑了笑,“有道理。”


    “我剛才有注意到——江隊在裏麵交給她尺八的時候,關注的其實並不是她的表情,而是她的手。手持尺八的話,應該是有固定姿勢的,對吧?”


    “沒錯。”江昭陽笑著把她的話接了下去,“我也是剛通過熟人從一位尺八教授那偷了點師。根據尺八教授的分析,凡是會吹尺八的人,在握住尺八的一刹那肯定是有肌肉記憶的,她們都會自然地用中指的第一節指節線對齊尺八的指孔中線,並且習慣性地用兩根手指拿住尺八,並且在吹奏的時候,會自然將歌口持平,然後唇線也會自覺地對齊歌口線。這是經過訓練的學員都會自發完成的動作。”


    “絕了!”沈建國用力的拍了拍江昭陽的肩膀,這下他也終於明白了江昭陽特意確認這件事的原因。


    林染不僅會吹尺八,而且還有可能是個高手,就算她失憶了,竟然也能被江昭陽找出確定無疑的證據,這讓沈建國感到由衷的佩服。


    “還有一件事……”江昭陽突然搔了搔鼻子,“我想麻煩一下陳部。”


    “噯……江隊,你這麽說就見外了!咱們之間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直說!”陳權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江昭陽輕輕一笑,“我想跟您要一下林染日記的複印件,拿回去交差。”


    “沒問題!”陳權想也沒想,馬上吩咐道:“建國,你立刻找人弄一下。”


    “好。”沈建國也笑著點了點頭。


    “那……晚上我請大家一起吃個飯!”陳權忽然邀請道。


    又說:


    “江隊的機票可以訂晚些,吃完飯再走不遲!”


    江昭陽愣了愣,不過考慮到公安部副部·長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在猶豫了一下之後,馬上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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