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正在謀劃著外放杭州。隻不過,杭州富庶,不知多少人想去。


    太子看到他的奏折,也是微微吃了一驚,道:“你乃是狀元之才,按說該進入翰林院,有了翰林院的資曆,再外放,將來回來,自然是入閣拜相了。為何要先去外放?”


    沈屹道:“入翰林院,將來入閣拜相,自也是我的願望。但是,江南之地,雖然富庶,可是,開國至今百餘年了,那一地的貪腐與官商勾結,甚是嚴重。殿下您有中興王朝的想法,那就要先整頓吏治。整頓吏治,該先從江南著手。江南乃是全國稅賦的重心所在。我若是隻待在翰林院裏,隻怕對江南吏治就是一無所知了。因此,遲不如早,微臣且先去了解清楚,好做打算。”


    太子聽完,露出讚許的笑容,道:“如此,我便安排你去蘇州吧!務必將江南官場的盤根錯節的關係給我理清楚了,將來才好出手整頓。本宮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小寒如今居住在西湖邊上一處園子裏,她取名為“竹裏館”。院前院後,都栽種著翠竹,鬱鬱蒼蒼,很有隱士高人的意味。


    每日她坐診半日,也有時候外出看診,下午便在院裏製藥製香,生活甚是愜意,悠然自得。


    耿江天同她一起,也在杭州。隻不過,耿江天是在為師父打理產業,收租度日,也很是清閑。


    沒了耿江天的護衛,沈屹不放心,一早就安排了仆人侍衛和丫鬟,將她護得嚴嚴實實的。


    這日午後,她正在製香,丫鬟天青掀開簾子,笑道:“姑娘,隔壁的張先生又來了,說是得了上好的香料,特地與姑娘您品鑒一番。”


    小寒聞言,放下了筆,出去迎客。


    隻見客廳裏,坐著一個身材高瘦、氣質沉穩的男子,正是張先生張樂之。兩家說是隔壁,其實離得並不算近,隔了一條小河。張樂之隱居於此,作畫寫詩、陰陽八卦、藥理醫理、種花種菜,都有所涉獵,頗有些全才的意思。對小寒,甚是熱情。


    見到小寒出來,張樂之麵上露出了笑容,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道:“我偶爾得了這麽一塊沉水香,你精通製香,可能看出這香是真是假?”


    小寒仔細看了,道:“這確實乃是真品,而且是上好的品種,就是在南洋本地,應該也難以找到這樣的好東西。”


    張樂之將錦盒推倒小寒麵前,道:“我聽聞製香之時,常常需要沉水香作為引子。這塊沉水香,你且拿著,將就著用用。”


    小寒微微苦笑,道:“我自己有的……”


    張樂之道:“我留著,用處不大,不如還是贈與你。你喜歡就多用,不喜歡就少用。”


    小寒還欲再說,張樂之卻已經站起身來,道:“那我就先走了!若是做出好的香品了,小寒姑娘記得請我過來品一品。”


    也不待小寒回答,便風一般地離開了。


    小寒看著手中的沉水香,有些哭笑不得。一旁的天青卻是掩唇笑了,道:“這一個月,張公子幾乎每天都在送東西。前朝的名畫、新出的牡丹、東北的狼毫筆、蘇州老字號的糕餅點心,奴婢都快數不過來了。若是張公子再這麽送下去,恐怕連自己都要送過來了!”


    麵對天青的揶揄,小寒麵上卻並無甚喜意。她對情愛之事,如今有些避之唯恐不及。張樂之此番行事,倒叫她心裏有些苦惱,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辦,隻得輕歎了一口氣:“天青,你把他送來的東西都打包好,我尋個時間還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換地圖~


    最愛是江南~


    第79章


    小寒在此行醫,已有月餘。這一日接到兄長的來信,說自己不日就要到杭州去任職,乃是餘杭的知縣,七品的官員。餘杭縣衙雖與西湖有些距離,卻也不算太遠,隻要得了閑暇,兄妹二人見麵,比京城便利太多。


    小寒喜不自勝,便買了些布料,開始著手給兄長做衣裳與鞋子。


    剛剛做了一會,門外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有人在外頭喊著:“沈姑娘!快來救命啊!我家娘子恐怕不行了!”


    小寒忙放下衣料,匆匆出去,天青早已開了門,一個中年嬤嬤站在門外,一臉惶恐焦慮的神色:“沈姑娘!我乃是知府大人家中的嬤嬤!我家夫人胎位不正,產婆說了很是危險,她說你十幾日救過一個婦人!請姑娘快快救我家夫人!”


    此時,天青早已收拾好了藥箱,小寒匆匆拿過,隨著產婆上了馬車,往知府大人府中而去。


    婦人生產,乃是鬼門關上走一遭。小寒回到杭州行醫,本也並不挑揀,有什麽病人來,就看什麽病人。


    然而,她乃是女子,又如此年輕,隨著掛了醫館的牌子,可是這一個月來其實也沒幾個人找她看病。倒是左鄰右舍過來看個風寒發熱。直到十幾天前,她和天青上街買東西,那店家前頭是店麵,後頭是住家,那店家心不在焉的,聽著後頭的動靜。她付了賬單,正準備走,就見一個小丫頭跑出來,哭著道:“爹爹,娘親怕是不成了!流了好多血!”


    那店家登時嚇白了臉色,連店門也顧不得關,匆匆就進去了。


    小寒想了想,跟著那店家進去。店家根本沒注意有人進來。院子淺窄,一進來後院,便聞到了血腥味,女子的哀嚎痛哭之聲甚是淒涼,已是漸漸衰弱。


    小寒也顧不得許多,隻一把拉過店家,道:“我乃是郎中,或可幫忙,但是不敢打包票。你願不願意一試?”


    店家此刻早已六神無主,有一根救命稻草出現,當然要抓住才好,當下連連點頭:“求姑娘救救我妻兒!”


    小寒入內,行針止血,又灌下止血藥,再灌麻藥,開宮取子。產婆在產房之內,看到小寒的動作,先是嚇得瑟瑟發抖,後來才勉強穩住心情,從旁協助。


    最後,這匪夷所思的舉動之下,這母子竟都活了下來。


    那產婆乃是杭州城裏極有經驗的了,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情,又是這麽一個年輕嬌嫩的女子所為,連聲稱奇,便在自己的姐妹圈裏宣揚了一遍。沈輕寒之名就在杭州的產婆口中傳了個遍。


    今日,在知府夫人產房裏的產婆,眼看胎兒胎位不正,即刻就想到了剖宮取子之術,連聲讓人去請沈姑娘。


    馬車很快到了知府府宅,小寒提著藥箱,跟著嬤嬤,快步入內。那知府大人,眼看過了四十,麵有長須,臉色鐵青,正在院中踱步。見到小寒,微微驚訝,問:“可是沈醫官?剖宮取子,可保我妻兒平安否?”


    小寒道:“剖宮取子,能否平安,三分人事,七分天命。大人,若是願意,我就為動手。”


    知府大人不由得躊躇,然而產房裏妻子的哭聲傳來,產婆從裏頭出來,兩手沾著血,看到小寒,忙道:“沈姑娘!快快請進!夫人的胎位,我沒法調正!”


    知府大人終於下了決心,道:“既如此,盡人事,聽天命!請沈醫官盡心!”


    小寒點頭,快步入內。


    房中滿是血腥之氣,產婦此刻還是清醒,看到小寒進來,拿出金針,便說道:“醫官!保我孩兒!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懷上的……”說著眼淚便湧了出來。


    小寒用手去撫摸她的肚皮,片刻後笑道:“夫人放心,你和孩兒都會安全的。”


    知府夫人見她這般笑容,原本焦慮恐懼的心,忽而安定了些,隻流著淚,道:“我三十好幾了,前頭才得一個女兒,聽說這是個男孩……”


    小寒拍拍她的手,道:“不用擔心。”


    產婆以為小寒要開宮取子,誰知,她隻是在知府夫人的肚皮上紮了幾針,又用手揉了幾下。產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小寒對她說道:“馬婆婆,你看孩兒是不是轉過來了?”


    馬產婆如夢初醒,雙手伸入,果然摸到了孩兒的頭頂,當下喜道:“夫人,快用力!小公子就要出來了!”


    知府夫人不敢置信,不過卻咬牙用力,沒多久,就聽到“哇”地一聲。馬產婆接住孩兒,看到孩兒正在亂蹬著小胳膊小腿,她利索地剪了臍帶,拿細棉布裹了起來,笑道:“夫人,是個小公子!”


    知府夫人接過那小小繈褓,看著皺鼻子皺眉的小臉蛋,忍不住就哭出了聲來,道:“相公,我們有兒子了!”


    知府大人在外頭,聽得夫人如此,喜不自勝,對管家道:“賞!統統有賞!”


    想了想,又道:“給沈醫官和馬產婆各送一份厚禮!”


    小寒眼看一切順利,洗幹淨了手,就告辭而去了。


    很快,小寒的神醫之名,就在杭州城裏傳開了。知府孫大人年過四旬,隻得一個女兒,如今得了個大胖兒子,對小寒是不吝讚美之辭。


    滿月宴上,那小兒已是白白嫩嫩,虎頭虎腦,甚是可愛。孫夫人抱著小兒,向前來祝賀的夫人們描述當日小寒的舉動:“我那時心中不知多害怕,誰知沈姑娘說無事,定叫我母子安然無恙。隻見她幾根金針一動,我肚皮霎時沒那麽緊了,她那柔軟的手再動了幾下,產婆便說已經看到孩兒的頭發!真是神醫!”


    杭州城裏的好幾位夫人,想著小寒既然精通產科,便該也是懂得婦科的,許多話不方便對著男郎中說,對著小寒,卻是沒有壓力。於是,悄悄去了竹裏館,尋醫問藥。


    待到幾位夫人的多年隱疾都好了,小寒的名聲也就越大了,竹裏館生意興隆。


    沈屹六月中來到杭州,命人先去小寒的住處,到了竹裏館之時,看著門外等候的兩輛豪華馬車,還微微吃了一驚。


    小寒不是說,此處清幽安靜,生活悠閑愜意?怎的看起來,卻是如此繁忙?


    沈屹下了車,竹裏館的周圍,風光是真的好。門前一片開闊的草地,再往下便是粼粼的湖水,路旁屋後則是鬱鬱蒼蒼的翠竹,涼風陣陣。


    小寒正在給兩位夫人看診,然而卻並不是什麽病症。江南多豪富,說起來,好些夫人來此,都是為了美容養顏,並請教些房中秘藥。外頭江湖郎中給的,不敢隨意用。但是又怕自家老爺被家中的嬌妾和外頭的小妖精給迷了魂,便來請教小寒有什麽法子。


    小寒自然是有法子的,教給她們些香藥,用之助興,卻不傷身體。想著橫豎她們有錢,這診金也是收得重重的,毫不手軟。


    沈屹進來之時,那兩位夫人正笑容滿麵地離開。見到沈屹,眼睛不由得微微發亮,旋即打趣小寒道:“這又是哪裏來的青年才俊?也不比隔壁的張公子差呀!”


    小寒見到兄長,根本沒注意聽兩位夫人的話了,幾步走上前去:“阿兄!”


    沈屹卻是皺眉,道:“什麽張公子?”


    他一直很遺憾,自己從前與小寒失散,還失憶了,沒能護住小寒,讓她在盛和光那裏受了傷害。此時,聽到有男子接近小寒,立刻就高度警戒起來。


    小寒苦笑,命人送兩位夫人離開了,方拉著自家兄長進屋,道:“阿兄,你總算到了,也不提前派人說一聲,我好多準備些菜肴。”


    沈屹可不許小寒打馬虎眼就過去,仍舊問道:“哪裏來的張公子?”


    小寒無奈,隻得道:“隻是近旁的鄰居,偶爾過來串門罷了。”


    沈屹將信將疑,不過,自己如今就在小寒身邊,來日方長,倒是不必太擔心。當下也就按下不提,隻問小寒如今在杭州城可習慣。


    天青本就是沈屹安排的人,見到小寒回答得簡單,便在一旁笑著補充,將小寒行醫救人之事仔仔細細說了,“如今,咱們姑娘可是有著活菩薩的名聲呢!”


    沈屹聽了,連連點頭,又道:“你如今能行醫救人,是你的願望,阿兄一定支持你。隻不過,剖腹取子,想來風險極大,若有不成,隻怕那主家要誣賴你。你記得,若是遇到這些生產凶險的婦人,你出門之時,必要帶上幾個侍從,不要孤身一人前去。”


    小寒應好,道:“阿兄,我都知道了!我做些好吃的給你吧。時下的菱角味道正好。”


    小寒下廚,天青也下去幫忙,沈屹閑來無事,便在書房中隨意看了看。


    這一看,卻是微微吃了一驚。小寒的書案之上,擺放著一卷畫軸,他攤開其中一幅,乃是前朝趙大家的《千裏江山圖》,乍一看他本以為是臨摹版本,可仔細一看,才發現竟然是真跡!


    沈屹微微皺眉,《千裏江山圖》價值不菲,小寒從何處得來?他走出書房門,正要去問人,卻見丫鬟丹霞打開了院門,一個男子走了進來,後頭跟著兩個婆子,一個拿著雨過天青色的花瓶,一個拿著幾支半開半閉的荷花。


    “沈姑娘可在麽?”張樂之笑著問丹霞。


    沈屹負手站在廊下,打量此人。來人眉目俊朗,高瘦挺拔,寬袖大袍,足下穿著木屐,踏在青石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丹霞尚未回答張樂之的問話,張樂之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的沈屹。


    張樂之也不由得皺眉。


    “你是何人?”張樂之隱居已久,性情耿直,半分隱忍也無,一看沈屹這般年輕男子出現在小寒屋裏,登時心中警鈴大作,語氣之中也帶了幾分戒備。


    沈屹道:“丹霞,送客!”


    張樂之一愣,見沈屹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當下轉頭問道:“丹霞姑娘,這是……”


    這些時日以來,張樂之從上到下打點了竹裏館的一眾人等,丹霞看了一眼沈屹,見他並未出言阻止,當下微笑道:“這是我們姑娘的兄長。”


    張樂之又是一愣,不過很快麵上就帶著笑容,幾步上前,道:“沈姑娘時常說起沈兄!沈兄,幸會幸會!”剛才的戒備和敵意仿佛都不曾出現過。


    沈屹對他拱拱手,道:“《千裏江山圖》是張公子的?”


    張樂之點頭:“正是。沈兄覺得如何?”


    沈屹並不回答,隻對丹霞道:“你去把《千裏江山圖》拿出來,還與張公子。”


    張樂之眼見沈屹麵色冷淡,心中不由得焦慮,忙道:“那是送與沈姑娘的……”


    沈屹道:“太過貴重了。無功不受祿,張公子請回。”


    丹霞正好拿著那畫軸出來了,遞給了張樂之,道:“張公子,您先請回吧。”


    張樂之心中鬱鬱,自己外出作畫,恰好見到極好的荷花,特地采摘了給小寒姑娘,豈料竟會遇到攔路虎大舅哥。


    但是,看沈屹如此冷漠,一時也不能硬來,隻得拿了畫軸,轉身先回去,從長計議。


    小寒做好了晚餐,便讓天青在院子裏大樹下擺了竹桌竹椅。菜肴清爽可口的,還搭配著甜點和瓜果,吹著湖麵過來的涼風,真是無比愜意。


    張樂之在自家院子裏,遠遠地看到了此處的情景,捶胸頓足一番,又開始幻想若是有一日自己也能如此,那便不枉此生了。


    兄妹倆閑話了一陣之後,小寒猶豫了一下,仍是忍不住問道:“阿兄,你這次怎麽就直接來找我了?若是盛和光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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