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上那杯酒經過回憶的沉澱,已經浸了毒,在燈光的折射下,靜靜地誘惑著人的唇舌。對沈雲黎來說,那是治愈一切疼痛的良藥,他怎麽能拒絕?


    一杯接著一杯,灌進去的是酒,磨的是人命。


    .


    叫了出租車兩個人回到家,門鎖著,譚時望著懷裏意識不清的女孩,她身上隻一個包,他伸手去找鑰匙,卻沒找到。


    譚時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另一隻手臂還放在她的腰上,以防她摔在地上:“寶貝,鑰匙呢?”


    經過出租車上的顛簸,剛剛又吹了風,喬眠已經沒有那麽醉了,她掙開惺忪的雙眼,笑著對譚時晃了晃手腕,安靜的空氣裏瞬間響起鑰匙碰撞的清脆聲:“這裏。”


    昏暗的光線裏,她彎起的眼睛星星點點都是笑意,像是盛滿了漫天星河,燦爛極了。譚時沒看她掛在手鏈上的鑰匙,隻深深望著她的眸子。


    然後狠狠地吻了下去。


    清澈和妖冶的交織,她天生就是勾人的妖精,他一開始就知道。


    然而現在,他著迷了。


    唇間全是他的氣息,時而溫柔,時而侵略。這是他第二次吻她,喬眠怔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無動於衷。


    她第一次吻沈雲黎的時候,在漫天火燒雲籠罩的草坪上,她把第一次當做最後一次去和他纏|綿,想要把自己刻進他的生命裏。然而,隻有她自己拚盡全力。


    第二次,在水汽氤氳的浴室,空氣都變得稀薄,不知是氧氣不足還是彼此情動耳邊隻有對方的呼吸……那天,他的吻是帶著血的,想要把她拆之入腹的狠,那是喬眠第一次看見盛怒之下的沈雲黎,然而莫名地,喬眠覺得那才是真實的他,他也想抱她想吻她想和她在一起……


    唇間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將喬眠從過去並不美好的回憶中拉回來,她抬頭看向剛剛撕咬她的男人,深沉的雙眸有幾分危險,好像在警告她的不專心。


    喬眠自嘲地勾起唇角。


    都一年過去了,她還在自欺欺人,她還在做自以為是的夢。


    “在想誰?”男人的聲音帶著沙啞,還有極寒的冷意。


    兩個人離得很近,呼吸都交纏在一起,喬眠伸出手,微涼的指尖描摹在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嘴唇,然後雙臂圈著他的脖頸,踮腳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有多愛沈雲黎,此刻吻得就有多用力。


    他已經結婚了,和其他女人住在一起,一起上班下班,幾年後還會有屬於他們的孩子……他不要她了。


    譚時對她很好,而她也會愛上他。


    她像一條脫水的魚在汲取最後的水,然而譚時扶著她的腰輕輕把她推開了,伏在她的耳邊溫柔低語:“這麽著急?”


    兩人身體分開的間隙湧進了盛夏的晚風,喬眠眼梢輕輕上揚,不甘示弱道:“你不急嗎?”


    譚時不理會她的嘴硬,隻笑著從她手上取下鑰匙,兩人才終於進了門。


    拒絕了他的攙扶,喬眠腳下有點飄,最終晃晃悠悠地坐到沙發上。譚時倒了杯溫水,放到她唇邊一點一點喂她。


    喬眠抬眼偷偷看他,忍不住咯咯地笑。在她印象裏,他從始至終,都像一隻生長在黑暗森林裏的優雅黑豹,他比沈雲黎多了分病態的偏執和癲狂。


    但現在,身邊這個端著玻璃杯喂她水的男人,又毫無違和感。


    “笑什麽?”譚時將杯子放到茶幾上,讓她躺在自己腿上幫她按摩著太陽穴。


    輕重緩急的力度很舒服,喬眠抱住了他的腰,躺在他腿上仰望著他:“笑你今天很不一樣。”


    譚時低頭望著她:“哪裏不一樣?”


    而喬眠卻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環著他腰的手在男人後背暗暗使壞,小手鑽進他的衣服裏畫圓圈:“跟我講講關於你的事。”


    譚時的動作微頓,又慢慢地連接上來:“想聽什麽?”


    喬眠勾唇:“比賽,攝影,讀書,感情,家庭,隻要是關於你的。”


    將她往懷裏抱了抱,譚時湊近她耳邊:“看著那麽瘦,抱起來好軟。”


    喬眠笑了:“喜歡嗎?”


    譚時:“喜歡。”


    喬眠依舊勾笑:“喜歡我嗎?”


    譚時揉了揉她的頭發:“喜歡。”


    複古吊燈灑下昏黃的光暈,已經淩晨三點了,兩個人渾不在意地擁抱著,忘記時間的流逝忘記窗外的風,隻靜靜地聊天。


    喬眠忽然覺得,沈雲黎也不是那麽不可遺忘,如果譚時想跟她在一起,她想她會努力嚐試的。


    喬眠從沙發上坐起來,以極其曖昧的姿勢跨坐在譚時腿上:“那今晚陪我睡。”


    她的臉上還塗抹著豔麗的妝,但此時此刻望著他的眼睛卻很幹淨,指腹還輕輕摩挲著他的襯衣扣子。兩種極端的美在她身上雜糅在一起,明明是他發現的這隻妖精,然而現在他卻有些降不住她。


    譚時輕輕蹭著她的臉龐:“我中午的機票要回國。”


    慢條斯理地解著他的襯衫扣子,喬眠動作微頓,將最後一顆扣子解開,直至露出男人健碩的胸膛,喬眠纏人地圈住他的脖子:“不能不回嗎?”


    薄薄的衣料隔不住彼此身體的溫度,譚時黑眸愈來愈沉,他舔了舔嘴唇,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很快就回來了。”


    喬眠望著他的嘴唇勾笑:“中午回國跟今晚陪我睡有衝突嗎?”


    兩個人親密無間的姿勢,譚時撫著她後背的動作忽然停了,那本紅色封麵的書籍靜靜擺在桌子上,他的目光落在紅色封麵上的那兩個字,然後緩緩移到她臉上。


    “寶貝,我……有一個交了很多年的女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一更,晚上八點左右。如果以後沒有特意說加更,應該就一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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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喬眠撫摸著他喉結的手頓住, 目光落在男人的頸間,像是靜止了。


    許久,她才抬眼, 她看著男人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想再看一遍,仔仔細細地看一遍。但隔著層層疊疊的迷霧,她終究是看不透。


    喬眠從他身上起來, 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點了支煙。


    “喜歡我?”


    柔軟和溫度一並消失,譚時忍不住皺了眉, 他抓住她的手, 出乎意料地她沒有反抗,這略微舒緩了他的不安。


    但譚時偏頭,卻發現夾著香煙的她那麽不真切, 迷離朦朧中仿佛下一秒她就會消失,譚時不由握得更緊了。


    “喜歡。”


    望著窗外的夜色,喬眠懶懶地笑了:“想和我在一起?”


    她冷靜的反應,不吵不鬧,譚時很意外,或者又不意外。攬著她的肩頭將她拉進懷裏, 譚時低頭:“在一起有很多方式,不一定非得結婚。”


    “情|婦嗎?”香煙燃燒地愈來愈短,微紅的煙頭燙到食指,喬眠渾然不覺, 她望著男人的眼睛,平靜說出那兩個字。


    情|婦。


    那麽淡然的雙眸,卻讓他感到皮膚刺痛,她冷靜的可怕,譚時忽然有些慌:“寶貝,我……”


    “你們在一起多久?”


    喬眠打斷了他的話,她遠不像表麵這麽雲淡風輕,她甚至不想聽他多說一個字。


    譚時眸光深沉,他望著女孩年輕的臉龐,凝視了很久。


    “十年。”


    喬眠愣住,世界仿佛突然就安靜了,而她臉上終於不那麽平靜,驚訝,無力……隨後她緩緩移開視線,忽然就累了。


    十年?


    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年,而很多事情,在時間麵前都變得蒼白,無法抗衡。


    她失力靠在沙發上的樣子,譚時忽然很心疼,一片一片枯萎的樣子,他並不陌生,一年前剛來巴黎的她也是這個模樣,像素描鉛灰下的玫瑰,灰敗。


    譚時知道,這一年她並不是痊愈了,她隻是把自己藏了起來。


    而現在,因為他,她又變成了那個樣子。


    再也沒有一年前發現鏡頭素材的興奮快感,此時此刻,譚時隻剩下了心疼。


    將她兩指間夾得煙掐滅,大掌放在她的腦後,譚時強迫她看著自己:“寶貝,我喜歡你,所以不想騙你,如果你還想跟我在一起,我會護你一輩子,如果不想,我不會強迫你。”


    平靜的雙眸漸漸冷若冰霜,喬眠終於憤怒了:“譚時,喜歡兩個字你不配!”


    這才是譚時想象中的反應,但當這一幕真的發生了,他卻又無所適從。最先開始,他以為她是某個男人圈養的寵物,卻不想她是夾雜著風雪的徹骨幹淨。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廚房烘焙的麵包和餅幹……她總會給他驚喜。


    “你還太小,將來有一天你會懂得。”譚時溫柔撫摸著她的頭發。


    “懂你們的虛偽肮髒和背叛嗎?那我一輩子都不想懂。”淩厲的字眼,喬眠想將這些字變成刀往他心裏捅。


    此時此刻,譚時真的變成了他口中的溫柔模樣,對喬眠無盡包容,包容她的壞脾氣,包容她的胡鬧與憤怒。


    桌子上的高腳杯倒掛著,譚時倒了點酒,輕輕搖晃:“你喜歡這件紅色絲絨的吊帶裙,也喜歡櫃子裏的那件牛仔褲,昨天出去玩的時候,那件黃色波點裙子你也很喜歡。其實人跟物都是一樣的,一個人為什麽非得被另一個人占有?喜歡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它是不受控製的,就像我喜歡你。”


    為什麽能把背叛說的那麽冠冕堂皇,喬眠再也沒有一絲笑意,冷笑都不複存在,她倔強地揚起下巴:“喜歡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因為它是唯一的,彼此是對方的唯一。”


    她濃烈的情緒落在眼裏,譚時笑了,好像在笑她的單純幼稚:“那我這麽問你,這麽多年來,你最喜歡的東西或者人,喜歡了多久?”


    喬眠沉默了,隨著他的話腦子裏立即浮現出沈雲黎的臉。


    最喜歡的,沈雲黎,喜歡了六年,沒有任何身份,偷偷喜歡了六年,不知道還會喜歡多久。


    喬眠以為譚時是她的轉機,以為她終於可以從沈雲黎的陰影中走出來,然而,上天怎麽會這麽輕易放過她,她是被受詛咒的人。到頭來不過又一場自欺欺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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