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正襟危坐的周啟深,忽然就拿起了桌上的蛋糕。黎冉被他這吃食的速度震驚到了,“……周哥,您這是餓了三天?”


    這破爛蛋糕一塊做得跟芝麻粒似的,他周啟深能一口十個。


    黎冉哎了哎,“不是,你給小西留點兒,她也還沒吃飯呢。”


    “她不吃蛋糕。”周啟深冷邦邦地說。


    “她喜歡吃甜食的。”


    周啟深把吃完的蛋糕叉和紙盒扔進垃圾桶,陰惻惻的還是那句話:“她不吃蛋糕。”


    黎冉被他這眼神唬住了,連連點頭,“不吃不吃。”


    周啟深要笑不笑的模樣兒真的挺怵人,“吃西餐是嗎?我現在就能帶她去吃。”


    黎冉點頭,“對對對,那必須得馬上吃。”


    周啟深跟誰較勁兒似的,苦大仇深:“你信嗎?”


    黎冉差點把頭甩斷,“信信信。”然後又一臉無語,不是……我信你有屁用呀。


    趙西音站在臥室門口,既無語又想笑。


    周啟深今年多大來著?


    周三歲吧。,


    第20章 算什麽男人(3)


    黎冉回頭一見趙西音, 頓覺如獲大赦。多少年了, 她自認嘴皮厲害, 卻從未在周啟深這兒討著便宜。


    趙西音走過來,看著一桌蛋糕屑,包裝盒也受了淩虐,被揉得皺巴, 整個就一小氣巴拉泄恨現場。周啟深還很講究地撣了撣手上的碎渣, 依舊坐得背脊挺立。


    這態度惹著了趙西音, 倒像她做了多對不住人的事似的。


    “你把它們都吃完幹什麽?”


    周啟深拿目光震她,“拿回來不就是給人吃的?”


    趙西音說:“那你就都給吃了?你這是到別人家做客的態度嗎?”


    周啟深被刺著了, 眼神一下就黯了, 他嘴角往上帶笑, 笑得寒意陣陣,“寶貝了?”


    趙西音覺得此人無法理喻。


    周啟深多數時候是喜怒不形於色, 商場沉浮十餘年,最懂維持和平客氣。也不是沒損過人, 但那都是背地裏去運籌帷幄。他今天一定是瘋了, 根本控製不住。


    周啟深拎著最後半塊慕斯往垃圾桶一扔,站起身,錢包就甩給了趙西音。那錢包砸在她胸口,不疼, 但心跳跟著這個動作狠狠蹦了下。


    周啟深走時還不忘和趙文春打招呼,語氣沉得像要摩擦起火,“趙叔, 走了。”


    走了,真走了。


    黎冉還挺懵的,看著墜在桌上敞開半邊的錢夾,說:“真不要了啊?”


    周啟深的錢包是褐棕短款,這個顏色很特別也夠高階。現金一小疊,身份證以及兩張黑卡,再無其他。他走後,餘威還在,跟抽走半室空氣一樣,讓人隻覺壓悶。


    黎冉大約是覺得自己惹出的禍端,十分抱歉,指了指那兩張黑卡,故作輕鬆說:“小西,刷他的卡,刷他個一卡車的蛋糕,糊姓周的一臉。”


    趙西音轉身回了臥室。


    黎冉跟進去,就見她站在書桌邊兀自出神。


    黎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


    趙西音偏頭躲開,半點笑臉都沒有。


    “小西你有沒有發現,你們這個樣子,很像夫妻吵架。”黎冉在她麵前向來是敢說敢講的。


    趙西音反應倏地就激烈了,“你胡說八道個什麽,什麽夫妻吵架,你沒瞧見麽,就是他不講道理。”


    黎冉笑笑,“還說不像?”


    趙西音嘴唇上下相碰,好大的架勢想反駁,最後不知怎的,什麽都不想說了。


    黎冉是旁觀者清,門門道道看得真切,她說:“周哥還愛你。”


    這個“愛”字像炸彈,給予趙西音沉重一擊。情緒之中濃烈的那一部分宛若流沙消散,空空蕩蕩不剩一絲漣漪。趙西音低著頭,長發遮臉,翹長的眼睫投下一片極淡的陰色。


    她說:“他如果愛我,當初就不會不信我。”


    黎冉也是正經不過三秒,一聽這話,立刻就勾出了為朋友撐腰的仗義俠氣,“對,周狗!”


    黎冉走後,趙西音在房間始終沒出來。


    又過半小時,趙文春才走了進來,一手拿著碟子,一手拿杯牛奶,說:“蛋糕其實還留了一盒,我給你抹去了奶油,吃吧,不胖。牛奶你趁熱。”


    趙西音從被子裏探出頭,白皙的臉龐被悶得像塗了胭脂。臉是紅的,眼睛也像是紅的。


    趙文春衝閨女笑了下,“沒事兒,多大點事兒。以後爸爸也不瞎摻和了,不給他送早餐,不讓他次次都有還保溫瓶上家裏來的機會,來了我也不給開門。”


    趙西音挺感動的,趙教授太慈祥了。


    “爸爸尊重你的選擇,其實小孟,小孟也挺好的。”


    趙西音一聽才明白,爸爸這是誤會了。


    越描越黑,多的解釋不再有,但這一晚之後,她和周啟深之間,好像斷了牽連,又像是互相置氣的冷戰。


    ——


    周一上午,公司總部大樓。


    秘書給周啟深遞上要簽發的文件,一本一本攤開於桌麵。周啟深簽完之後,秘書匯報,“下午兩點考核結算會議以及明年薪酬預算方案初審,晚七點與亞匯唐董飯局,十點半有個海外視頻會議。”


    周啟深打斷,“凡天娛樂今天是不是也有個會議?”


    秘書點頭:“投資項目進展情況匯報,這是例行會,前兩次都由投資部的邢經理參會。”


    周啟深旋上筆帽,麵色平靜:“考核會改期,這個會我去。”


    秘書處變不驚,可心裏還是存疑,《九思》影視項目雖已啟動,但還未到真正投拍階段,周啟深時間寶貴,按理說不會浪費在這裏。下午到凡天娛樂,資方齊坐會議室,本是對方一個副經理主持,可幾分鍾之後,孟惟悉臨時過來,會議由他召開。


    眾人皆意外,這是什麽風,把少東家給親自吹來了。


    會議按部就班,內容乏善可陳,既沒有重大變故,也沒有數字漏洞,項目進展有條不亂。相比而言,周啟深與孟惟悉的同時到場,比會議更讓人精神。


    周啟深的秘書坐在身後,一時也揣摩不準老板的心思。但他總覺得氣氛詭異,哪怕周孟二人全程無一言交流,但仍能感受到某個時刻,暗流湧動裏的兵戎相見。


    直到會議結束,表麵和平還是維持住了。


    難得兩位爺都在,旁人不願放過機會,遞名片的,熱情攀談的,周啟深和孟惟悉都脫不開身。孟惟悉主人風範十足,交待助理給各位續茶以及添點小食。


    到了周啟深這兒,這位爺還真仔仔細細地交待了幾句。


    不多時,助理送東西進來,水果居多,唯有一盒慕斯甜點放在了周啟深麵前。周啟深什麽場合都能應付自如,他也用不著巴結誰,腿一翹,就這麽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孟惟悉看他一眼,臉色莫名地沉了沉。


    周啟深吃東西的樣子優雅,好像在說,我就把你這兒當食堂怎麽了?吃完後拭了拭嘴,竟還客客氣氣地對孟惟悉說:“孟總的蛋糕味道不錯。”


    意有所指,隻有孟惟悉聽懂話裏有話。他也客套含笑:“周總若喜歡,我讓人給您打包一份帶回去。”


    周啟深微挑眉,眉間浮現悅色,“不必,前幾日已沾了孟總不少光,膩著了。”


    說完,周啟深還拍了拍孟惟悉的肩,笑了笑便離開。


    孟惟悉站在原地,臉色一分比一分沉,肩膀那處好像被槍嘣出了個洞,哪哪兒都不爽快。


    晚十點,周啟深結束與亞匯唐董的飯局,驅車去了老程的茶館。他一進來,顧和平和老程都沒搭理人,周啟深扯開領帶,往沙發上一倒,埋頭就是睡覺。


    老程點了根煙,眯了眯眼睛問:“周老板最近身子很虛啊。”


    顧和平搭腔:“成天和這個鬥和那個鬥的,能不虛麽?”


    周啟深抓起抱枕就往他臉上丟,“你閉嘴能不能行了?”


    顧和平偏頭躲開,笑道:“說你兩句還不樂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下午你和孟惟悉的事兒,都能傳到我的耳朵裏了,盯著你倆的人真不少了啊。”


    老程細心:“有人知道他倆不和?”


    “哪有不透風的牆,上次兩人打架的事,真不保證瞞得住。”顧和平就納悶兒了,“今天你倆又為了什麽杠上的?”


    周啟深三言兩語,聽完後,老程都震驚了,手中的煙灰蓄了好長一截,平聲說:“我他媽就操了。”


    顧和平也笑瘋了:“你倆幼不幼稚啊!”


    嘲笑羞辱夠了,老程還是說了句大實話:“你跟小西離婚了,小西也不欠你什麽,你這麽做,是跟她生氣還是放不下在孟惟悉麵前的那點男人臉麵?”


    周啟深坐在沙發上,嗤笑不屑,“他配個屁!”


    老程不慣著,順著話還給他,“同理,小西現在單身自由好姑娘,你發的脾氣——那也是個屁。”


    顧和平立刻豎起拇指,“程吉,等著受死了。”


    周啟深還真沒生氣,維持著姿勢,麵色沉如深海,眼裏露出幾分無能為力。


    ——


    趙西音這邊,那日給了倪蕊一個下馬威後,這丫頭倒是安分了不少。和那群塑料小姐妹又有說有笑的,隻是見著趙西音時,討厭依舊討厭,可還是怵了,氣焰沒那麽囂張了,回回都繞道走了。


    這周已經進入《九思》舞蹈部分的動作學習階段,來的老師又換了一撥,各方人士明顯五花八門起來。什麽製作人,什麽總助理,什麽經紀總監,名頭一個比一個大,趙西音這人記不太住臉,過一天誰都想不起來。


    光鮮耀眼的圈子少不得金錢名利,也不缺俊男美人一腦熱的往裏紮。今天上午來的一男的,姓秦,前呼後擁,身份還神神叨叨地保密,裝腔作勢地指點了一番,用詞生硬凹造,聽著特玄乎,就是跟舞蹈搭不上邊。


    趙西音站在最後排,聽了三句就知道,這人是個什麽路子。


    指點完了,偏偏有姑娘特吃這一套,熱熱情情地圍過去,一口一句“秦老師”叫得乖乖甜甜。秦哥笑起來挺膩的,說你們好好表現,表現好了,以後多的是機會。又問工作人員,團裏練得最好的是哪幾位。


    趙西音拉著岑月趕緊閃了出去,讓他們一圈下來找不著人。


    下午的時候,岑月悄悄告訴她,“我看見好多人加了秦哥的微信號。”


    趙西音側目,“你也加了?”


    “加啦。”岑月說:“是他加我的。”


    趙西音哦了聲,“沒什麽,加就加了唄。”


    又晚些時候,負責後勤的管事人點了道名,說這幾個留下加點訓。


    統共也就三個,岑月沒點名,趙西音被留下了。負責人笑著說:“你們該高興,秦哥讓老師推幾個表現不錯的人員,再由他引薦上去,拍攝時的舞蹈部分也能多露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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