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深失落了一下,也就無所謂了,“我回西安。”


    “你不陪趙老師啊?”趙西音笑眯眯地問。


    “陪他?他又不是我爸。”周啟深笑眯眯地答。


    趙西音就揚了揚手機,“錄下來嘍,回去放給趙老師聽。”


    周啟深劈手就去搶手機,沒拿穩,“噗通”一身掉進了火鍋底料裏。周啟深想都沒想,本能地擋住飛濺的油湯,沸騰的油潑在手背,立刻起了紅泡。


    兩人都傻眼了。


    周啟深無奈道:“疼。”


    趙西音擔心極了,起身就要去醫院,卻被周啟深一把拽住,壞笑著說:“你給我舔舔就好了。”


    三分色|情七分壞,分明就是個臭無賴。


    趙西音的手擱他腰上,擰了一把,嗔怪,“活該你一個人過年。”


    就這樣,過年安排差不多定了型,周啟深回西安,初三回北京,趙西音留北京工作。


    結果過年前兩天,團裏臨時接到通知。


    劇組那邊出了一樁意外,一個副導演被道具給砸傷了腦袋。顱內出血,蠻嚴重,人還躺在icu沒出來,這事兒上了微博熱搜,為避風頭,遂決定年後再開工。


    趙西音莫名得了一周假期,問岑月,“小月亮,你還買得到機票嗎?”


    “哪兒還買得到呀,高鐵票都沒有了。”


    “那你怎麽回去?”


    “我爸說,開飛機來接我。”


    “……”權當她開玩笑,趙西音一笑了之。


    周啟深昨天晚上的航班飛鹹陽機場,走之前,他還挺有心地去了一趟趙西音家,禮物裝了一車,還要從博物館拍下來的一套乾隆時期的紋筆洗。趙文春識貨,拿著端詳了很久,問他多少錢買的?


    周啟深沒告訴他真實的七位數,隻輕描淡寫地說幾千塊而已。


    那些年貨禮物攤滿半個客廳,趙文春嘴上說浪費,眉眼都笑開花了!


    一月末,大年三十。


    趙家習慣晚上吃年夜飯,但今年趙老師卻中午開席,“晚上我和老同學有聚會,一塊兒喝喝茶,聽聽戲,看看春晚。你姑姑也是,說回美國辦事,能趕回來一塊兒過年,這下又放我鴿子,說北京太冷,去夏威夷度假了。真不靠譜。”


    “啊?您就讓我一個人在家呐?”


    趙文春把一盤紅燒大豬肘端上桌,十個菜齊活了,熱氣蒸騰地往上冒,寓意十全十美。他嗬聲一笑,“你再給我裝。”


    趙西音眼神躲了躲,仍硬氣,“我裝什麽啦?”


    “你機票還要藏多久?下午六點飛西安,怎麽,我不出去找老朋友,你陪我看春晚?”趙文春佯裝失落,“姑娘大了,不由人了,老父親都得靠邊站了。”


    趙西音沒再否認,垂著頭,臉上帶笑。


    趙文春哎的一聲歎氣,“知道你放心不下他,去吧,早點兒出門,年三十不好打車,注意安全。”


    趙西音抬起頭,欲言又止。


    趙老師憂愁道:“知道了知道了,會替你保密的。”


    趙西音花高價搶了一張商務艙的機票,心疼得能滴血。五點鍾出門,走之前,她給趙文春包了份紅包,攀在他肩上撒著嬌,“趙老師,歲歲平安,長命百歲哦。”


    趙文春拍拍她的手背,“爸爸會的,爸爸還得看著我家妞妞結婚生子,當個好媽媽。”


    趙西音鼻子一酸,把他摟得更緊了些,“然後你也當個好爺爺。”


    “那肯定。”趙文春笑著說:“帶小娃兒識三字經,給他講成語,大點了就教他練字兒。西兒,你,你也養好身體。”


    哽咽了,趙老師說不下去了。


    趙西音揉揉他的肩,“過年開心點,爸,那我走了哦。”


    趙文春點點頭,“去吧,初三帶他一塊兒回家。”


    ——


    晚八點,周啟深還在西安城區待著。


    會所最大的那間包廂,金碧輝煌,燈影綽綽。一屋七八個男人,開了一桌牌,時而罵咧時而笑聲,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周哥兒,你不去玩兩把?”一個刺青男走過來,麵相凶,但對周啟深態度異常恭敬。


    周啟深的事業根基雖在北京,但西安也不是全無人脈。多年經營打點,周啟深可謂麵麵俱到。回家過年不過是個形式,在周伯寧那兒妄想什麽天倫之樂,周啟深基本連家都不會回,銷金窟裏耗著,照樣自在。


    他橫躺在長沙發上,坐沒坐相,睡沒睡相。仗著腿長,直接搭在對麵沙發扶手。雙臂枕在腦後,衣擺往上露出一截勁腰,隱約可見人魚線的始端,兩條漸深的弧。


    周啟深咬著雪茄,拿手機玩了會莊閑,一手兩萬籌碼,連贏五六局。


    刺青男叫小六,頂著個莫西幹頭,給他遞了片西瓜。周啟深沒接,手機丟給他,“替我玩兩把,我上個洗手間。”


    剛出包廂,手機就響了。


    小六哎呦一聲操,正下賭注呢!


    再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兒,小六立刻往門口跑,邊跑邊吼:“周哥兒,‘老婆’來電!是嫂子!”


    周啟深在走廊上,十分不滿這大呼小叫,覺得刺耳,“二十五六的人了,能不能沉穩點?”


    小六吐詞清晰地重複一遍,“嫂子打給你的!”


    周啟深眉目鬆動,表情軟下來,但語氣仍是不滿,“是不是還要給你個喇叭?”


    小六立刻嘿嘿憨笑。


    周啟深接過手機,按了接聽,踱步往窗邊去,“西兒?”


    他腳步頓住。


    “嗯?什麽?”周啟深臉色驟變,“你說你在哪?”


    幾秒後,他拔腿就往電梯跑,欣喜若狂,神情沸騰,“別亂走,我來接你!”


    第78章 長安初雪(2)


    趙西音在鹹陽機場打不著車, 大巴車票也賣光了。她出機艙時就隱約覺得不太對勁, 一股細細的熱流在□□。趙西音跑洗手間一看, 果然是開門紅。


    她月事一向不太準, 上次都得一個多月了。趙西音回回都是第一天疼的不行,立竿見影。本想打車到西安再給周啟深驚喜,眼下也不再逞強,巴巴等著人來接。


    周啟深在西安開的車是輛黑色s級奔馳, 大年三十, 道路順暢, 他把車開成了飛機, 二十分鍾就到了。趙西音見著人,明眸皓齒地笑了起來。周啟深現在仍不可置信,表情有點凶, 隔著五六米遠,伸手指著她。


    那副又無奈又高興又牙癢癢的模樣兒, 特別喜感。


    趙西音以柔克剛, 笑盈盈地望著他。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慢慢衝他張開手。


    周啟深先是走, 然後小跑, 最後百米衝刺般地朝她靠近。


    “啊!”趙西音被他攬入懷抱,力氣大, 抱著人就往上提, 直接從椅子上飛了起來。


    周啟深抱得緊, 胸腔一壓一壓的, 氣兒順不過來,“趙西音,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


    趙西音忍著笑,“那你開不開心?”


    周啟深的鼻尖冰涼,挨著她溫熱的頸間,“開什麽心,你要擔心死我。”


    “唔,既然這麽不受歡迎,那我回北京了。”她作勢推他。


    周啟深不解恨,竟在她脖子上不輕不重咬了一口,“你敢。”


    趙西音覺得疼,更覺得這姿勢別扭,“你放我下來,我不舒服。”


    周啟深一頓。


    趙西音小聲說了句,“我生理期到了。”


    他表情霎時複雜,半晌憋出一句,“這樣啊……”


    趙西音被他逗笑,“你幹嘛啊,苦大仇深的。”


    周啟深一聲輕歎,“本來想幹點什麽的,這不是幹不了了嗎。”


    趙西音是真不太舒服,不跟他貧。


    周啟深把人穩穩放下,脫了外套就往她身上罩,“怎麽穿這麽少?”


    趙西音手指尖冰涼,不好意思地掩了掩長線衫下的紗裙,“新年,想漂亮一點。”


    周啟深點點頭,“知道了,這是特意給我看的。”


    兩人依偎著,有說有笑地上了車。周啟深沒馬上開,暖氣開到最大,始終沒鬆開她的手,摸她的手指,焐熱,差不多了,他才猛地傾身過去,壓著姑娘親吻。


    舌尖亂抵,唇齒相依。


    喘不過氣了,趙西音嗚嗚推他,周啟深記著她身體,沒敢太野蠻,靜靜抱了一會兒,等自己呼吸平息了,才轉動方向盤,說:“你休息會,我帶你去吃飯。”


    趙西音甕聲道:“我不想吃飯,我吃不下。還有,周啟深,你是不是不在家裏,不然怎麽到得這麽快?”


    周啟深嗯了聲,“我就在城區。”


    “大年三十,你不回家?”


    周啟深麵色淡淡,不言,但一臉抗拒。


    恰遇紅燈,車子停穩,趙西音悄咪咪地伸手越過中控台,輕輕捏了捏他手背,“周哥兒,我是來陪你過年的,你就打算讓我住酒店呐?”


    周啟深軟了心,“酒店比家裏舒服。”


    趙西音氣笑了,“那你回西安幹嗎,不直接留在北京?你是不是不想去給趙老師拜年?”


    “別在你爸麵前說我壞話。”周啟深反應挺強烈,“好不容易扭轉點印象。”


    紅燈剩餘十來秒。


    兩人安靜七八秒。


    趙西音忽然低聲叫他:“周哥兒。”


    周啟深唇角微微一顫,然後說:“陪我回家一趟吧,我想給我媽上個香。”


    從城區往西開,一小時車程才到周啟深老家。


    一段稍蜿蜒的公路,道路漸窄,村裏大都是二層平房,紅燈籠高懸,地上燃盡的鞭炮紙屑,偶爾幾聲狗叫。臨近零點,也有不少人出來準備放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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