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重大,曲大夫也不敢隱瞞,待屋內人清退之後,便將之前的狀況和自己的判斷原原本本地說給成夫人聽。成夫人靜默半晌,坐到床邊輕撫著薑橙因疼痛而汗濕的麵龐,柔聲道:“絳兒現在感覺如何?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薑橙顫顫巍巍地指了指喉嚨,那裏痛得說不出話來,她嚴重懷疑這具身體被毒啞了。


    成夫人朝她手臂掃了一眼,拉過被子蓋得嚴嚴實實:“放心,曲大夫會給你開藥養好嗓子的。”


    她重新走到曲大夫麵前,聲音凝重而暗含威勢:“曲大夫是我侯府的老人了,是非輕重,當有自知。三小姐平日誠心禮佛,這次多虧了菩薩保佑,中毒不深,才從鬼門關裏回來。往後康複,還請曲大夫多多照料,你的醫術,侯爺與我是再信任不過的了。”


    “夫人放心,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老夫自當盡力助她痊愈。”曲大夫躬身作揖,將之前的疑慮表情收斂得滴水不漏。


    薑橙還以為自己一來,就能立刻用法術祛毒、恢複健康。沒想到那毒物如此猛烈,體內髒腑骨血幾乎沒一處好的,致使她魂魄與身體契合得異常艱難,空有一肚子法術,別說療傷了,就連隔空取物都做不到。


    這幾日隻能形同癱瘓地躺在床上,藥汁一碗接一碗往胃裏灌,真真苦不堪言。她房裏的一等大丫鬟拂曉和唱晚被放回來繼續照顧主子,兩人跪在床前哭得泣不成聲,自責沒有照顧好姑娘,被小人趁虛而入,差點釀成大禍。薑橙聽得腦核疼,擺擺手表示並不怪她們,這才換得耳根清淨。


    薑橙不知道成夫人有沒有調查出凶手來,她也不敢魂魄離體去探查消息。長硯曾說過:如果原身魂還在體內,那麽附生魂離體無礙;如果原身魂已消失、附生魂再離開,這具身體馬上就會開始腐敗。附生的時間越長,身體腐敗的速度就越快。


    梁絳一身嬌皮嫩肉,爛成喪屍可就糟了。


    閑來無事,薑橙開始閱讀梁絳的記憶。梁絳的父親梁湛四十多歲,是大燕赫赫有名的驃騎大將軍、威遠侯。為人勇猛狠厲,用兵如神,是讓西庭關外的北狄人聞風喪膽的存在。他如今不在京城,正在邊疆巡關。


    而侯夫人成氏並不是梁絳的生母。梁湛的元夫人在梁絳四歲時病逝了,妾室中以成夫人最得寵愛,便被抬為了繼夫人。她雖育有一對雙生子,卻對元夫人所出的二子一女視如己出,把世子梁墨教養成“闞京四君子”之一、嫡小姐梁絳也是才貌雙全,閨名遠播。


    是以,成夫人在官眷圈中的名聲很好,連梁絳的親外祖家都很讚賞她。梁湛對她更是愛重,還上書朝廷為她請封誥命。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女人。


    隻是不知為何,薑橙始終覺得成夫人看起來有一絲眼熟,她如今大腦混沌,一時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裏見過。或許是從前來闞京遊玩,遇到夫人小姐們坐車出遊,曾與成夫人有過一麵之緣?


    之後便有消息傳來,查出了下毒之人。梁絳是被一碟栗子糕給放倒的,做糕的是山莊裏的老廚娘蔡氏,梁絳一出事她就被抓了起來,挨了三十多板子,實在熬不下去了,這才招認。


    原來她幾年前還在侯府當差,因為躲懶賭錢才被趕到莊子上來。為此一直懷恨在心,等姑娘們來莊子上消暑遊玩,廚房裏隻有她會做三小姐愛吃的栗子糕,於是她便趁機在浸泡板栗的糖水裏撒了紫酢青,做成了毒栗子糕。


    蔡氏辯稱,她以為那隻是藥蟑螂的普通藥粉,原本隻想讓三小姐吃點苦頭,讓成夫人落個治家不嚴的罪名,卻沒想到毒性那麽強烈,差點害死了三小姐。


    成夫人將審問結果告訴薑橙,同時自責唏噓不已。薑橙眨眨眼睛,啞著嗓子輕咳一聲:“母親,女兒總覺得一個廚娘怕是沒那麽大膽子做出這種事。再者我聽曲大夫說,紫酢青這毒/藥並不容易獲得,哪裏就像蔡氏所說,‘以為是藥蟑螂的藥’,隨手就拿來泡栗子呢?”


    成夫人眉頭一蹙,眸中陰霾漸聚:“那依絳兒所見,她背後還有指使之人?”


    薑橙微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母親隻需暗中查一查,這蔡氏得了什麽好處,便有眉目了。”


    第二天,成夫人宣布將蔡氏送官,其餘人打道回府。薑橙憋了半個月,終於得以出門透氣,心中雀躍得很。成夫人與她共乘一車,告訴她蔡氏已經被扭送京兆府了。有些事情由官府出麵去查,會比她們方便得多。


    傍晚時分,車隊終於抵達侯府,幾個管家和管事媳婦恭敬地立在門前迎接。薑橙被唱晚攙扶著,甫一下車,就有兩個小包子從遠處飛奔而來,緊緊抱住她的大腿:“三姐姐!”


    薑橙低頭,隻見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男孩兒齊齊仰著小臉看她,粉嫩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薑橙摸了摸他們的發頂,軟軟的,和小動物一樣可愛,萌得她路都走不動了。


    記憶中,這是成夫人所出的雙生子梁朱和梁彤。成夫人上前一手牽走一個,嗔怪道:“三姐姐生病了,你們可不許像以前一樣鬧她。”


    兩隻奶黃包對視一眼,好看的小眉毛皺到一起:“姐姐得了什麽病?”


    “我們明天可以去看姐姐嗎?”


    “保證不和姐姐打鬧!什麽都讓著姐姐!”


    成夫人噗嗤一聲笑出來,眼神望向薑橙。薑橙完全無法抵抗雙胞胎期待的星星眼,心都化成水了:“母親,讓他們過來吧,我成日悶在屋裏也無趣得很。”


    成夫人隻得含笑答應。


    於是第二天,雙胞胎便興高采烈地來找薑橙玩了。但來的並不隻有他們倆,府裏其他兄弟姐妹也一並過來探望了。


    薑橙望著滿屋子形貌各異的十幾位少年少女,目瞪狗呆。隨著她的目光一張張臉掃過去,記憶裏的名字身份也一個個蹦出來。


    坐在她左右兩側,容貌清俊、噓寒問暖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大哥梁墨和二哥梁檀。


    正在逗弄雙生子的是杜姨娘生的二姑娘梁黛,旁邊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是她的親妹妹五姑娘梁碧、六姑娘梁紫。


    喬姨娘生的四姑娘梁緋和七姑娘梁雪一人拎著一個食盒,裏麵是喬姨娘教她們熬的補品,特地送來給薑橙。


    最後進門的、見到兩個兄長便有些瑟縮的少年是莊姨娘出的三少爺梁青,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拽著他手的,正是大姑娘梁緗。


    一妻四妾,五子七女,名字起得跟彩虹似的……等等,她自己名字裏好像也有一個顏色?所以這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薑橙:“…………”


    槽點多得簡直不知道應該先吐哪個啊喂!!


    作者有話要說:  緗:xiāng,淺黃色


    超級感謝 蘇芸 女神投的地雷和灌溉的營養液!(づ ̄3 ̄)づ


    第10章 父親


    “三妹妹怎麽捂著額頭,身子還是不舒服嗎?”梁緗忽然開口,她頗為隱晦地打量著薑橙,眸中關切又暗含一絲緊張。


    薑橙抬眼瞧去,喲,她還沒開鍘,敵人自己先撞上來了。


    梁緗雖是庶女,卻是長女,在府中地位並不低。她母親莊姨娘有外族血統,連帶她也生得高挑修長,立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薑橙裝模作樣地揉著太陽穴:“昨夜做了個噩夢,那蔡婆子被送官後,上了刑,手筋腳筋都被挑斷了,血淋淋地爬到我房裏來,伸著手要向我索命……我大半夜給嚇醒了,到這會兒還沒有緩過來呢。”


    兄弟姐妹無不變色,幾個小的大約腦補過度,嚇得臉都白了。世子梁墨皺眉道:“可有召曲大夫過來請脈?看來還得稟報母親,派人去京兆府問一問情況。”


    薑橙垂眸苦笑:“大夫日日都有過來。蔡氏大約是瞧我病弱好欺負罷,若是像大姐姐這般康健,定是不怕那惡婆子找上門來的。”


    說完還頗為羨慕地瞅了梁緗一眼,然後不出意外地看到後者的臉色瞬間變得僵硬。梁緗揪著絲帕訕訕道:“莫不是那蔡氏被不幹淨的東西上了身,這才害了三妹妹?要不,請道士來做個法驅驅邪?”


    室內頓時一靜。薑橙眯了眯眼,這姑娘是不敢相信梁絳能低空飛過鬼門關,暗地裏慪死了,所以想請個道士來瞧瞧她是不是邪祟上身?還是說,若真是蔡氏的鬼魂找上門來,她想將她徹底滅口?


    你還真想趕盡殺絕啊……


    “胡鬧!”


    薑橙還沒回答,就見大哥梁墨將茶盞重重擱在桌上,疾言厲色道:“裝神弄鬼!你是嫌咱們家出的事還不夠大嗎?”


    “雖說是蔡氏搞鬼,但到底是人禍,自有府衙明斷。找道士來替絳兒驅邪?那成什麽了?人言可畏,一句‘邪祟纏身’傳出去,絳兒的閨譽都毀了,將來還怎麽嫁進王府?”


    王府?什麽王府??


    薑橙莫名其妙,而梁緗神情驟變,緊咬著下唇,雙眼泛紅,似乎被梁墨凶哭了。


    等等!這是怎麽了?大哥你最後一句話什麽意思啊?王府是什麽?


    梁墨作為嫡長兄、侯世子,說話極有分量,在場的除了薑橙一臉懵逼,其餘孩子都被他的威勢嚇到不敢作聲。


    “緗兒已經及笄,是該明白些道理了。等父親回來,我會向他提議,早些定下你的婚事。”


    梁墨冷著臉訓完,無視梁緗泫然欲泣的神色,轉身看向薑橙,他目光柔和下來,靠近她低聲道:“下個月,端王殿下會和父親一道回京,到時候哥哥請他過府喝酒,你的‘病’就該好了。”


    說完露出一個“你懂的”的謎之微笑。


    薑橙震驚了,她就是再蠢,現在也七七八八聽懂了意思。敢情這梁小姐和大燕端王爺有一腿?還是梁家人默許的??還能上門來相會???


    大燕果然民風開放啊!


    薑橙立馬去翻記憶,很快就找到了端王這號人物。端王高楚煉,燕皇第二子,出自賢妃。從小在兵法上極有天賦,十四歲被燕皇扔進驃騎將軍的鐵血兵營,是為梁湛的得意門生。成年後接掌了部分西北兵權,守衛大燕一方門戶。


    師徒倆都在闞京時,端王經常上門向梁湛討教兵法。一來二去,就與府裏的公子小姐們結識了。他與梁絳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梁湛之所以能痛快地分兵權給端王,多半是看在對方許諾會迎娶梁絳的份上。


    薑橙抹了一把臉,隱隱感覺這又是一個坑:女朋友換芯子了,這竹馬可怎麽辦?


    兩個親哥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帶著弟妹們告辭了,獨留薑橙一人坐在窗邊發呆。拂曉上前給她換茶,見她魂不守舍,以為是在思念端王,便安慰道:“小姐這身體才剛好,怎能再憂思費神?等明年您一及笄,便能與殿下定親了。”


    薑橙呆呆地轉過頭,神智還扒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拂曉,我聽說,關外那些異族姑娘都挺嫵媚豪放的,我這樣蠢笨保守的閨閣小姐,還入得了殿下的眼嗎?”


    “小姐怎麽會這麽想?”拂曉驚訝道。她家小姐自從中毒康複後,整個人就不太對了,明明容貌沒怎麽變,神思氣質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殿下許諾過您的,等您及笄,他便向聖上提請賜婚。您是什麽身份,怎麽能把自己和那些狐媚子相提並論!”拂曉忽然壓低了聲音:“就算是府裏其他姑娘,也沒法和您比呀!”


    拂曉覺得很有必要再請曲大夫來給三小姐開幾帖藥,眼看這神誌實在不太對,日後見了端王,可別再說出什麽聳人聽聞的話來,惹惱了殿下就不妙了。


    薑橙還不知道自家大丫鬟已經把她從女神劃到了女神經那一類。她正思考著一個辯證哲學問題:她占著梁絳的身子和端王談婚論嫁,如果雙方隻是利益結合也就罷了,萬一兩人本來是真愛的,她這算騙婚嗎?


    好像不太厚道啊?但是她現在這個樣子,不是已經欺騙了梁家人麽?梁絳死了,侯爺夫婦會傷心,端王也會傷心啊!


    所以……順帶把端王也騙過去吧?


    不對不對,問題的本質難道不是:她一隻妖精,真的有必要為了報恩、把自己的終身大事隨便交托出去嗎?雖然對於她漫長的生命而言,確實不占用多少時間。


    薑橙苦惱地抓了抓頭發,覺得自己有點繞不出來了。


    說到這個男人,薑橙就又想起最關鍵的一樁事來:梁緗為什麽要謀害梁絳?仿佛也是因為端王?


    海棠樹下,少女麵容可怖近乎厲鬼,血淚從她因中毒而發黑的眼眶裏流淌下來,煞氣彌漫,聲聲泣血:


    “那個賤人!嫉妒我為端王所青睞,以為我死了就輪到她做端王妃?做夢!”


    薑橙拍了拍腦袋,梁緗是庶長女,她自作聰明地以為嫡女死了,端王就會納她進府?


    難怪之前,大哥提到流言會影響梁絳出嫁,梁緗一下子紅了眼眶,原來是被擊中了心事。之後又提到要為她做主議親,她更是被刺激得說不出話來。


    嘖,真是胸大無腦的小姑娘。人家端王是皇子,又不是梁侯爺下屬,天涯何處無芳草,何以單戀梁氏女?她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覺得端王沒了梁絳就會選她啊?


    不過看她那副藏不住心事的樣子,莫非是莊姨娘在後頭有心拚一把?畢竟莊姨娘有個兒子,上頭兩個嫡兄把風光都占去了,庶弟想要有什麽大造化就很難了。


    沒等薑橙理清楚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她的便宜爹梁湛巡疆歸來了。


    梁湛回京那日,薑橙早早就被拂曉喚起來梳洗打扮,結果得知侯爺入京後先進宮述職去了,因這次巡邊俘虜了北狄一個不小的將軍,燕皇大為高興,設宴為他接風,至少晌午前是不會回府了。


    這一日從早到晚,宮裏各色賞賜流水般送進府來,成夫人喜氣洋洋地帶著全家領旨謝恩,還要招待上門恭賀的客人,忙得不亦樂乎。


    世子梁墨也被宣進宮去迎接父親,直到掌燈時分,才有消息說侯爺出發回來了。成夫人帶著幾個少爺在前門迎接,薑橙等女眷守候在正堂。她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很好,膚色瑩潤,麵頰也漸漸豐盈起來,落在某些人眼裏便不是滋味了。


    薑橙隻作不知,等候得昏昏欲睡,直到遠處傳來一陣喧鬧,隱隱夾雜著沉穩的男子聲音。屋裏的女人們瞬間麵露驚喜,急忙整理好儀容站起來。


    天色已經擦黑,一輪皓月升上簷角。四個大丫鬟提著燈籠穿過月洞門,旋即一位披著玄色風氅的高大男子龍行虎步地走來。他微微傾首,含笑聽並肩而行的成夫人說著什麽。待踏進正堂,所有人齊齊向他行禮,一時鶯聲燕語,好不熱鬧。


    薑橙終於見到了威遠侯府的男主人,傳說中的驃騎大將軍梁湛。他身量極高,才四十多歲,鬢角已經初露銀絲。邊疆長年累月的風沙將他的五官雕刻得十分硬朗,一雙鷹隼般深邃銳利的眼眸,仿佛能洞徹人心,叫人不敢直視。


    梁湛免了諸人的禮,坐下後環視屋內,目光不出意外地落在薑橙臉上:“絳兒的氣色怎大不如前了?”


    薑橙先看向成夫人,見她捧著茶盞,吹沫兒似的搖了搖頭,於是嘴巴一噘,委委屈屈道:“爹爹遠行,一去就是大半年,也不知捎封信回來。女兒實在太想念爹爹了,茶不思飯不想……”


    梁湛失笑,目光慈愛地看著掌珠:“爹又不是第一次去巡邊,以前怎不見你如此不舍?絳兒思而生怨的,真的是爹嗎?”


    梁湛不說話的時候,神色威嚴看著並不易接近。難得露出一絲笑顏,便如春回大地,連眼角的皺紋都生動了許多。


    薑橙愣住了,便宜爹這是在拿她跟端王逗趣嗎?


    一時竟無語凝噎。


    成夫人看出她的尷尬,拿其他話題轉移了梁湛的注意力。梁湛問起幾個兒子的情況,世子最肖父親,不愛文墨愛武功,在兵部的差事做得不錯,老二今秋考取了舉人,正在準備明年的春闈,也得到父親的讚許;莊姨娘的老三似乎很怕父親,回話的時候小腿抖得不行,梁湛有些不豫,但也沒說什麽;兩個雙胞胎年紀雖小,搖頭晃腦背詩的樣子十分有趣,梁湛把他們抱起來,一邊腿上坐一個,很是寵愛。


    女眷們見了又暗暗揪緊了帕子。事實上,在場的除了成夫人和薑橙,再沒有哪個女人獲得梁湛多一分的關注,姨娘姑娘們小心翼翼地陪著說話,他一直神情淡淡,辨不出喜怒。


    晚上的家宴,梁家人齊聚一堂,梁湛舉起酒盞,眾人以為他要說什麽開場白,結果卻轉手敬向成夫人:“惜惜持家不易,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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