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誰聽他的,在你心裏我就那麽弱?”孟冬冷笑,去親她泛紅的眼眶,“我可能會去探視許西嶺,介意麽?”


    十音知道孟冬的用意,他和對方統共沒說過幾句話。但她家慘遭橫禍,許西嶺是為數不多、或可提供一線證據的人。


    “我不介意,但對手在暗處,你要多想想許家的遭遇。你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你還有爸媽和外公,”十音勸,“還有我。”


    “不然還是一起回,把家長順便見了?走走過場。”


    “呃,我是在想,你這次也去不長,過三天在音院不就有大師課?你肯定得趕回來。所以……我打算春節休假。”


    “那麽好?”梁孟冬都有些驚訝。


    其實十音本想怨他,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說見家長。


    但轉念就想起音樂會前幾天,她把結婚報告模板帶回來,孟冬三下五除二就填完了。他一片赤誠的樣子總在眼前晃。


    再想起音樂會結束,孟冬收到的那張照片,十音至今細思極恐,他自己內心又正經曆著什麽?


    孟冬不擅剖析自己,但他現在常會牽著她的手說,想有個家。


    十音早沒了家,心愛的人想有一個家,和她一起……無論前路怎樣,好時光怎忍辜負?


    “我就是……好多日子沒到過s市,有年出任務轉機經過,情緒還起伏挺大的,心理負擔有點重。”十音告訴孟冬。


    彼時還在機場,依舊是值機下地庫依依惜別。


    “到時我二十四小時陪著你。”


    “那豈不顯得我特別黏人?”十音在笑。


    “我黏。”


    “梁孟冬你是不是被盜號了!”


    “說好就不能反悔。春節,你要不願住我家,就住我公寓,反正最多也就一兩天,完事我們回千燈鎮去,那也是自己家。”


    十音瞠目望著他,千燈鎮的祖宅?


    “去年八月買的,還在做翻修。”孟冬在自嘲,“老婆本用來買了江南古宅,戶型是不錯,搞得我在南照買不起房,要蹭某人的房子住。”


    他可不想承認雲海是什麽小舅子,哼,可惜吃人嘴軟。


    “……”


    “雲海說,南照保縣自建的話不限購。讓他找人辦。”


    “你要在南照定居?”


    “我是看你,喜歡這裏的人和風土。”


    十音極感動:“蓋房子……不是說沒錢了?”


    “哭窮是為突顯老婆本去了哪兒,不是真的身無分文。”


    “……”


    梁孟冬索性給十音講述他的個人資產。


    父母和祖輩給的不算,除了那套餘氏千燈祖宅,隻有一部分基金和現金;


    當年沒人看好尹嘉陵的線教育機構項目,他拗不過嘉陵軟磨硬泡,給他注了筆可觀的天使投資,尹總公司眼下剛剛開始盈利,但勢頭不錯,爭著要買的人很多,隻要十音覺得必要,他隨時可以套現;


    手頭還收過兩把琴,正等著出手;


    酒也很貴,又不讓喝。酒要出手麽?


    ……


    十音在笑,那些令人心碎的琴聲偶爾還在耳畔回響,現在大師突然那麽接地氣,在這兒匯報財務狀況。


    樓上在第一次播報航班號,孟冬快要去登機了。


    “完畢,賬號密碼回頭發你。”


    “不用。”


    “我看你就是還想跑。”


    “沒有。”


    “這次再跑我就報案,說你拋夫棄子,卷款潛逃。”


    “子……”


    雲海說,這次的案子進展不錯,牽出了許家那樣的大案,說明對方有狗急跳牆之勢。無論對方再怎麽轉移證據,以他的經驗,春上就會見分曉。


    孟冬理解,這就是指日可待了。


    “嫌快?”孟冬擁緊了她,“滿地跑、打醬油都是眨眼間的事,一把年紀的人還等什麽,等天塌?愛你,走了。”


    剛才唇上被狠狠吮了一口,微微生痛。十音撫著唇瓣,尚處於震驚中,孟冬早就鬆開她,已經頭也不回走得遠了。


    這還是孟冬頭回在她清醒時表白,細想之下格外動人,他應該是害羞了。


    **


    孟冬到家的頭天晚上,雙親本來都在,一見他回很意外,居然不約而同說要出門去,讓孟冬好好休息,什麽話都沒及問。


    次日他給十音電話,提及許西嶺家的案子,居然定性是惡性入室搶劫,嫌疑人已落網並供認不諱。


    真是巧合?孟冬也懷疑過,但他的父親表示消息確鑿。


    不過孟冬說:“很意外,我媽給我安排了個相親對象,問我要不考慮一下。”


    十音低低“哦”了聲。


    “明知我有女朋友,”他有些不滿,接著說:“其實認識,他倆同學的女兒,大提琴手,去年在維爾茲堡音樂節,有過一次合作。”


    “嗯。”


    “我又不好表露不高興,畢竟我倆的事,沒當麵知會過。不過這次說清楚了,說我打算結婚。”


    “然後?”十音有些好奇。


    違拗父母之命,後果不好吧,雖然她不怕。


    “你猜。”他笑,像在自嘲。


    梁孟冬讓十音猜,其實對於父母的反饋,他連自己都是半意料之中、半意外。


    父母對他們同行故交的女兒似乎情有獨鍾,上回是許西嶺,這回又來了一位旅德的。


    不過父母向來隻是疏離他,並非不尊重他,這次也不例外。


    對他拒絕相親,他倆沒有表現失望,母親要的好像隻是他的答複,能合理回複相親對象即可。


    聽說孟冬要結婚,父母麵上依舊平靜無波,表達完欣慰、祝福,即刻就往他賬戶打了一筆錢,問是不是要先訂婚,總之都會用到。


    最後還很貼心地,說稍後無論是要出麵提親,還是籌備婚房,乃至需要遵循的全部禮節、程序,全都無需他擔心,他們都會出麵為他操辦。


    梁孟冬頗受感動,再次暗自反省往日疏離,會不會都是出於自己的執拗與誤解。


    他忽然覺得應該打開心防,與他們坐下聊聊,笑笑找到了、十音是個什麽樣的姑娘,以及展開問問關於那個……任遠圖。


    有了笑笑的好消息起頭,後續的話題展開應該會輕鬆、順利。隻是要提醒他們注意,笑笑的經曆和性格。


    卻不想,父母抗拒的是與他交談本身。孟冬這才提議聊聊,母親立即借口有個學術電話會議,父親也表示這些完全不重要,對他們來說,重要的是他娶到喜歡的人、覺得幸福。


    梁孟冬不是擅長溝通的人,三番兩次主動溝通被拒,之後父母索性在家連麵都很少露了,搞得他愈發挫敗。他將自己的言行審視了好幾遍,依舊不知哪裏出了問題。


    他可以逗留的時間不長,匆匆探視過一回許西嶺,隻得回了南照。


    “線索不多,有一些小收獲。”他在電話裏這麽告訴十音,“想不想我?”


    “嗯。”


    “那見麵說。”


    彼時十音還撒嬌:“你都不說想我。”


    “想吃了你。”


    孟冬上飛機前,十音還在電話裏答應的好好的,當天下午就培訓處緊急通知,要她即刻趕往駐訓場,執行緊急任務。


    案子怎麽辦?十音頭都大了,爸媽從前社會關係剛托人在查,就連交接時間都不給。要不是雲海其實在南照,等她回來,線索怕是全斷光了。


    孟冬下飛機,十音已經在火車站,找了個無人處給他打電話:“手機馬上要上交,線索你和雲海溝通吧,我把你托付給他了。我這次可能要去瑞麗那邊。”


    “……”


    這鴿子是越放越遠了,還把他托付給什麽緋聞男友?小舅子?


    之前魏長生脾氣發到了江之源處。


    培訓處是厲副廳長直轄部門,十音近年是訓練處仰仗的主力教官,她帶的檢查站實訓科目,的確也是重點科目。但快過年了搞什麽緊急培訓任務?


    老江也很無奈,調令已下,他去駁了不好。


    魏長生認為,廳裏都知道餘十音近期案子纏身,偏偏下了這樣的調令,真不知厲副廳是故意呢,還是糊塗聽了什麽人的指點。這裏頭的原因十分叵測。


    “這是調虎離山!”


    江之源這種老江湖,怎能不知這裏水深水淺?


    但暗處的對手如果露出急不可待之勢,對破案未嚐不是好事。


    “老魏,就坡下驢。”他拍了拍魏長生,“讓餘十音去,雲海不是回來了?那些小滑頭,到哪兒都照樣可以做事。”


    老頭子們運籌帷幄,算盤打得響亮,有的人命就比較苦。


    比如十音,她在駐訓地隔了幾天,好容易申請到一個打電話回南照的機會。孟冬沒有接聽,連續撥到第三個,是雲旗接的:“今天大師課剛結束,梁老師一個都不滿意,我看著也很糟心,他幹了一天糾錯的髒活累活,飯都沒顧上吃。這會兒胃痛呢,冷汗都痛出來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孟冬:上集已經說要春節後再見,就是苦肉計也是白搭的意思


    第58章 悲喜同源 二十六


    雲旗電話裏告訴十音,今天五名上公開課的同學,也許是頭天緊張過度,準備得又不理想,梁老師課間無數次停頓,主要都在糾錯、音準、弓法。


    “成半個陪練了。”雲旗說,“都說姐夫脾氣不好,可他一直沒爆,全程沒說一句壓迫性的話。不過五位同學課上都哭了,應該是自己覺得丟臉了。”


    專業院校,敢拿來上大師課的曲目,通常學生已爛熟於胸,低級錯誤早已杜絕。大師就是來為你的曲子點石成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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