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庭之前,奶奶甚至都來勸她慎重思考過。雖然關懷了她許久,可最後還是將話題繞回到了能不能與謝翩躚庭外和解的話題上,看來是謝母已經扯下臉去求過了奶奶。


    說實話,盡管謝糖很喜歡奶奶,也很感激上一世奶奶將自己救出去,但那一刻,她還是難免地心中涼了幾分。奶奶欣賞疼愛自己,把自己當成孫女來疼愛,但無論如何,這一切都是在謝家的顏麵之後的,甚至,和謝家的顏麵比起來,她對自己的疼愛可以忽略不計。


    奶奶說,一旦謝翩躚真的入獄,那麽,謝家就毀了。


    但此刻的謝糖,卻根本不在乎什麽謝家了。


    她不會和解。


    終審之時,她注視著坐在被告席上兩眼無神、一直流淚的謝翩躚,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心中久久淤積不散的那口鬱氣終於稍稍褪去幾分。


    她很清楚,導致上一世自己最後那樣淒涼的命運的,當然不止謝翩躚,還有謝父和謝母,不過,暫時謝糖沒辦法對謝父謝母做什麽。而現在送謝翩躚進監獄,也算是報了她這一世三番五次陷害自己的仇恨,從李子軒到墜海,一樁樁,一件件。


    至於謝父和謝母——


    謝父幾次審判都沒有來陪審席,看來是和謝翩躚母女倆已經徹底鬧崩了,而謝母坐在一邊,看起來像是一下子蒼老了數十歲,她費盡心思保養減齡,已經徹底沒用了。


    讓她親眼看見她一直偏愛、心疼的女兒進入監獄,或許對她而言就是最大的打擊。


    ……


    最後在律師的努力之下,謝翩躚被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而她教唆的那幾個人為同犯,也處以了不同年數的有期徒刑。沒有緩刑,庭審結束後不久,謝翩躚就被監獄接收了。


    謝母當場就暈厥過去了。


    而這場漫長的官司,也終於在十二月底徹底結束。


    謝糖走出法院的大門,輕輕鬆了一口氣。她感覺,結束了這一場官司之後,自己好像就徹底從謝家中脫離出來了,而自己剛重生回來的時候,最想要做到的事情,也是離開謝家。雖然最後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將姐姐送進監獄,但無論如何,仇是已經報了。


    月底,下了冬季的第一場雪,結束掉一切的謝糖雖然身心輕鬆之餘,但也感覺到了淡淡的無所適從,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目標一樣。


    舒美清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她將很多產業都交給了謝糖,也捐獻了一小部分,每天醒過來時,就在醫院處理這些事情。


    而元旦過去後,新年的第一天,謝糖接受她的請求,和高助理一同去國外處理一些她遺留的財產。


    藺決和王香雯他們趕往機場送謝糖,本來說是官司結束之後為謝糖慶祝的,但沒想到謝糖走得這樣急,因為這場離別,幾人心中都有些難過。


    高助理值完機以後,拿著登機牌來找謝糖,兩人過了安檢。不知道為什麽,謝糖像是有什麽感覺一般,回了頭,但是卻沒看見除了藺決他們以外任何人的身影。她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陸晝了。


    陸晝這幾個月以來應該也忙於他自己的事情,不斷有陸氏的消息傳來——


    其實,謝糖心中有淡淡的懷疑,陸晝是不是也恢複了上一世的記憶,否則為何會如此迅疾地快刀斬亂麻,處理掉陸氏的事情,手段淩厲得更像是上一世的成年陸晝,而並非這一世那個意氣飛揚,甚至還有些幼稚的陸晝。


    她心中複雜情緒淌過,可躊躇幾秒後,她還是回了頭,毫不猶豫地和高助理離開了安檢口。


    第65章


    而當謝糖身影消失在安檢口時,機場外才如同搏命一般飛馳而來一輛車子,陸晝倉皇飛奔下了車,顧不上形象,幾乎快要撞上幾個人,才終於匆匆趕到,可是,機場卻已經沒有謝糖的身影了。


    陸晝直到今早才接到消息,說謝糖要出國——


    出國?什麽時候回來?全無消息!難不成一輩子都不回來了麽?


    自從那晚謝糖從他的公寓離開,謝糖便沒再見過他,但他卻見過謝糖好幾次,包括謝糖開庭時,他一直在車子裏等著,他等著看到,庭審結束後,謝糖臉上是釋然輕鬆,卻又有些怔忡的神情,她從法院走出來,看了眼天。


    他同時想到,深冬了,快要下雪了。


    她在路邊的時候,他刻意開車經過幾次,隻是沒有停留。因為,即便停留,也不知道應當說什麽,即便說了什麽,也和那天晚上一樣,留不住她罷了。看到她過得還好,陸晝才轉而投入到自己的事業當中。


    他一直沒想好該怎麽處理自己與謝糖之間的關係,該怎麽把謝糖拉近一步,就接到了謝糖即將遠赴國外的消息。他發了瘋般的狂奔而來,卻終究是晚了一步。


    安檢口也沒有來送謝糖離開的她的那些朋友了,這一刻,陸晝是真的以為他徹底失去了謝糖,即便他可以追問出謝糖到底去了哪個國家,他可以追過去,但如果謝糖成心想躲著自己,那人海茫茫,他想找到人的機率幾乎是大海撈針。


    他還以為——謝糖出國,是對國內的人和事沒有任何眷戀了。


    原本陸晝還以為自己有的是時間等,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等不了,每拖長一分鍾,他的害怕便增加一分,他害怕,和謝糖之間永遠再無可能。


    一時之間,他一個人在人來人往的機場鐵椅上坐著,發了一會兒呆,神情黯然,大片玻璃窗戶外透進來的冬日陽光落在他身上,達不到他直直墜落的心底。


    他必須想個辦法,想個能試探謝糖心思的辦法——


    如果謝糖哪怕還有一絲一毫地在乎他,那麽,說不定會為他回國。


    *


    謝糖趕往國外,很快就處理完了舒美清交代給自己的那些事情,因為有高助理的協助,很多事情都很方便,她隻需要問清楚,然後簽字就行。


    不過,其中有一個舒美清的舊友邀請她過去,詢問舒美清的情況,多逗留了幾天。


    原本她以為最快半個月就可以回去了,但足足在國外耽擱了三個多月。


    國內應該是三月份了,到春天了。謝糖每天和舒美清視頻,見舒美清情況越來越不好,忍不住有些擔憂,雖然醫生說舒美清還有一年的時間,但她總怕出什麽意外。


    舒美清讓她在國外好好玩玩,別急著回來,而謝糖心中天人交戰,其實不太願意在國外多留了,但舒美清執意讓她別那麽快回來,她便多去了幾個博物館。


    而就在這時,陸晝已經從藺決他們的口裏詢問到了,謝糖說最遲三個月後回來,可三個月的這一天,他親自去機場等了很久,卻還是沒見到謝糖回來。


    甚至,整整過去了三個月二十一天,謝糖還沒回。


    陸晝開始焦灼,雖然謝糖並不在乎他、已經並不喜歡他了,可是,如果謝糖在國外喜歡上別的人怎麽辦?在國內的時候,還幾乎處於自己眼皮底下,自己知道她的行蹤,可是在國外……


    他必須想個辦法。


    ……


    於是,四月初,謝糖差點在國外玩得忘了回來時,突然接到國內的消息,消息傳來說,陸晝出了車禍,雙眼失明。


    接到這個語焉不詳的消息的謝糖,驚嚇得手裏的手機差點掉下來。


    第66章


    車禍?失明?怎麽可能呢?謝糖有一刹那,眼前像是電視機死機後的花白屏幕,無法進行思考。


    對恢複了上一世記憶的現在的她來講,唯一和她有瓜葛的人,也就剩下陸晝了。


    謝翩躚已經進了監獄,謝母親眼目睹了那場官司,精神大受打擊,當場便暈倒了,之後一直在住院。


    謝父這幾個月以來倒是還沒死心,一直試圖聯係上謝糖。高助理告訴謝糖,謝父在公司出了問題,現在資金周轉得越來越艱難,之後如果一直得不到什麽幫助,他可能真的會被董事會一腳踢出公司。


    但謝糖已經下定了決心,這些和她都沒關係了。謝父當年有能力白手起家,現在即便是破產,相信也不至於流落街頭。更何況,她已經和謝家徹底劃清楚了界限。現在誰也別想來打攪她的新生活。


    這幾個月以來,大概是因為生活在一個全新的環境中,每天認識新的人,看新的風景,吹著新的風,謝糖竟然已經很久沒有想起謝家的那點破事了。


    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已經看開了,但現在想起來,當時還是處處在和謝翩躚比較,想要將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都拿回來,還是陷在了那片沼澤裏,其實並沒有看開。


    可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她好像終於漸漸放下了。高助理傳達謝父那邊的消息時,她完全能做到心中沒什麽波瀾。


    就好像,恍若隔世一樣,全都置身事外了。


    談不上原諒,但也沒有了什麽恨的心思。要想恨一個人,先得愛那個人才行。她對家人的希冀、渴望,已經慢慢在兩世中被消耗了個幹淨。因為再也不在意了,所以也根本懶得恨。


    前段時間,還在住院的謝母輾轉拜托高助理聯絡過謝糖,她寫了很長的一封信,謝糖拆開看了,令謝糖稍微感到意外的是,信中,謝母並沒有替姐姐求情,而是寫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謝母告訴謝糖,她懷著謝糖的時候十分辛苦,當時正是謝父事業上升期,對家裏不理不睬,而謝糖的奶奶又因為兩胎都是女兒,她的娘家又沒什麽勢力,對謝父提供不了什麽幫助,十分不喜歡她,每天對她挑三揀四,各種苛責,這才導致她將謝糖生下以後,一度將怨氣撒在這個猝不及防降臨人間的女兒身上。


    而她現在真的已經很後悔了,她希望能夠得到謝糖的原諒。


    謝糖一目十行地掃完,卻滋生不出太多的情緒。不管謝母這是真的悔恨了,還是為了救謝翩躚而想出來的迂回戰術,她都懶得深究。


    她知道謝母總是偏袒謝翩躚,必定有緣由,但無論是什麽緣由,那份恨意都不該由當時還是個孩子的自己承擔。


    她不想回信,便將這封信交給高助理處理了,叮囑高助理,以後這種信,謝母再寫上千百封,也不要拿來給自己看。


    總有些人和家人的緣分比較淡,謝糖就是這種沒有運氣得到一個好的童年的人,但沒有關係,她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接下來的日子,她不想再執著於修補和謝家的那點事。


    在徹底將謝家的事情拋開之後,除了定期和舒美清視頻,謝糖幾乎已經和國內徹底切斷了聯係。


    要不是這通突如其來的電話的話。


    陸晝車禍失明的消息,一下子將她拉回到現實當中。


    她還在博物館裏,匆匆往住的地方趕,上車之後,眼前還有點暈,她深吸了口氣,才勉強將心悸的慌張壓了下來。


    她覺得這不可能,怎麽好端端的突然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是不是哪裏誤傳過來的假消息?畢竟陸家勢力複雜,偶爾傳出一些荒謬的流言也不是沒可能。


    而且,如果她沒有料錯的話,從墜海之後,上一世的陸晝應該是和她一樣,回來了。這幾個月她雖然沒有回去,但讓高助理關注了一些國內的動態,發現陸晝有些手段和上一世如出一轍,很快就將陸氏從上到下整治了一番,動作十分迅速,謝糖便幾乎能夠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那麽,如果陸晝是上一世成年的那個陸晝的話,他心機深沉,哪裏用得上自己去擔心他?他根本不會給陸氏其他人機會去害他,根本就不會出現車禍這種事。


    所以,這八成就是假消息,說不定是他放出去的幌子。


    可,即便這麽安慰著自己,謝糖的心髒還是跳得非常快,簡直慌得有些不正常。


    她想了想,打開國內新聞網頁,發現這件事居然已經上了頭條,新聞用的詞更加嚴重,說陸晝遭遇了一起嚴重車禍,目前已聯係上陸氏,確定他頭部遭受創傷,雙眼暫時沒有恢複視力可能性……


    搞錯沒有?難不成是真的嗎?這些新聞記者為什麽寫得這麽言之鑿鑿?


    謝糖簡直有把手機摔出去的衝動。


    這幾個月她一直去逃避思考和陸晝有關的事情。


    她以為,隻要她不去想,兩個人就這樣互不相幹地生活在兩個地方,放下之前的事情,繼續各自的生活,不是也挺好的麽。


    畢竟,如果一旦去想,會覺得腦子和心口都在疼,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兩個人的糾纏都太深了。


    上一世年少時,她是真心實意喜歡過那個人,隻是後來,以為自己被辜負了,這一世決定徹底放下而已。可墜海那次,又讓她看到了事情的更多真相,讓她知道,那不是一場辜負,而隻是一場錯過。


    甚至,陸晝為自己付出的,比自己想象得要多得多。上一世他送了命,這一世他又好像彌補一般,把年少時期的追求也還給自己了。


    她不敢去想怎麽解決和陸晝之間的事情。


    也從不敢真正看一眼自己的心,看自己對他的感情到底還剩多少,是什麽感情,是愧疚還是,還有別的什麽。


    她以為逃避的話,兩個人就會像是兩條糾纏不休的線,從這一刻開始分清,開始走向兩條路,開始彼此的人生。


    上一輩子已經沒了,而這一輩子餘生還長,倘若她和他這輩子還可以活到八十歲的話,那麽還有六十來年,他和她都會遇到新的人、新的事情、新的風景,等到幾十年後,再重提這段糾結的往事,可能也都像看回憶裏微不足道的一次摔跤一樣,都輕描淡寫地淡忘掉了。


    可這一瞬間,謝糖驟然意識到,她不可能忘,永遠都不可能輕描淡寫地忘掉。


    他們兩個人的線已經纏成了一團,接下來的人生,要麽將那一團徹底剪掉,要麽便隻能重新纏回去。根本不可能這樣繼續前行。


    她聽到陸晝失明的消息的那一刻,還沒判斷是真是假,眼前就一黑,無法呼吸了。


    她現在選擇永遠不去麵對,等她老了,七八十歲的時候,再度想起這件事、這個人,永遠都不會像提起一次吃飯呼吸一樣自然,而仍會心口猛然一痛。不管過了多少年,她都會很難過。


    高助理去查消息的來源和真假去了,還沒來得及出門,又被謝糖叫了回來。


    “幫我訂明天回去的機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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