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正預開口,話還未說出來,就被小四給攔住了。


    小四先是將二狗哥往他家院門外送了送,這才回轉過身來,搓著兩手,笑嘻嘻道:“怎麽著?大娘您這是看上我啦?”


    “我呸!哪裏來的潑皮無賴,喊誰大娘!”


    “喊你呀,大娘!我可是聽老人們說了,這女人啊,一到四十皮膚就開始鬆弛了,您瞅瞅自己的臉,我哪裏喊錯啦?”


    小四慣會埋汰別人,偏生王氏生得花容月貌,也極其在乎自己這張臉,哪裏就能聽得旁人說她又老又醜?本來就有一肚子的氣,眼下操起門邊上的掃帚就要衝過來打人。


    林蔚眼疾手快,趕忙一把將掃帚劈手奪了過來,手指了指小四,對王氏道:“你可要看清楚了,他可不是村裏頭的毛頭野小子,你打了就打了。他可是醫館的小大夫,往後咱們村看病都要去醫館。你要是不怕得罪整個醫館,你就動手吧。”


    王氏一聽小四居然是醫館裏頭的“大夫”,臉色登時就變了。在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縣太爺和商賈姑且不說,就屬大夫的身份最好,也最受百姓愛戴。


    雖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可在這鄉下,能有幾個人讀書進京趕考的。就比方說林秀才,的確是個秀才身份,可那又如何,還不是一窮二白,隻能給別人抄抄書帖換幾個銀子養家糊口。


    百無一用是書生,說得其實也對。


    “哎呦,還是大夫呢啊!來來,到家裏頭坐坐,喝杯水再走啊!”


    王氏翻臉比翻書還看,這清河鎮以外,方圓二百裏都是窮鄉僻壤,就屬仁合堂大夫最多。且不說林惜跟林晨年紀小,生病得去醫館治,就連王氏腹中的胎兒,也得喝醫館大夫開的安胎藥。眼下,怎麽好得罪了大夫。


    林蔚早把王氏心裏打的小九九看穿了,也懶得理她,幹脆就側過身子,同小四道了幾聲謝。


    小四哪裏就缺那一杯水喝了,當下拍拍屁股就要走人。這從蓮花村到清河鎮要走十幾裏的山路,眼下天也黑透了,林蔚便將家裏唯一的新燈籠翻找出來,讓小四提著走。


    畢竟人家是為了送他們才來這兒的,總不是能人摸黑走山路。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鴨!


    這幾天有點忙,沒來得及回複評論啥的


    晚點給大家發紅包~


    啾咪~


    第17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林蔚的想法極其簡單,唯有四個字“知恩圖報”而已。可王氏卻以為她這是喜歡上了小四,還不忘繼續挖苦幾句。


    大致就是在嘲諷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林蔚也不同她客氣,該嗆聲嗆聲,該還手就還手,也沒個怕的。聽到這裏,甚至還頗有閑情逸致的暗暗想道:


    “這要是被王氏瞅見了常寧,豈不是要把我罵成癩**都不如?”


    “出去一天了,掙的銀子呢?快交出來!”


    王氏把手一攤,向林蔚要銀子。


    林蔚自然是不會把銀子給王氏的,自顧自的走回了屋中。將今個除卻接骨的錢,還有拿藥的錢之外,掙的所有銅板都藏在牆角的石洞裏,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出去喂豬去了。


    家裏的活,一樣不幹都不行。林蔚感慨生活的艱苦同時,腦中漸漸浮現出常寧那張過分清俊的臉。


    這人要是生成常寧那樣,根本不怪鎮上的姑娘們惦記著。講道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林蔚自然也有,可同時也深知就自己這個窮酸樣,怕是給常寧提鞋,人家都嫌棄她呢!


    待回到醫館時,時辰已經不早了,小四提著燈籠打外頭進來,見後堂還有些微亮,猜想定是常寧坐在後麵閱覽醫書。遂輕手輕腳的將大門拴好,這才吹熄了燈芯,打算繞到臥房裏休息。


    醫館後院專門給大夫們準備了房間,小四雖是個小工,在醫館負責打雜,可因跟著常寧學醫,也算是他半個徒弟。身份自然跟一般打雜的小工不一樣。


    “跑什麽?還不快出來!”


    常寧正坐在燈下,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家常長衫,頭發僅用一根極普通的木簪子插上。打扮的隨意,可卻極好看,硬是比別人穿出了三分風流滋味。


    手裏頭握著一本質地古樸的醫書,說這話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哎呀,常小大夫還沒睡呐?”


    小四臉皮早厚得跟城牆似的,被抓到也不心虛,伸了伸懶腰,打著哈欠道:“今個太累了,林蔚家離咱們鎮忒遠。這黑燈瞎火的,幸虧有個燈籠,要不然我摸黑走山路,準能一頭紮坡底下。”


    “坐。”


    常寧用醫書輕輕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別了吧?這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各睡各的吧?明天還要早起幹活呢!”


    小四打著哈欠,腳底下抹油就要開溜。


    常寧嗤笑一聲,道:“你跑什麽?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


    小四一聽,又折回身來,湊到常寧跟前坐好,笑眯眯道:“不愧是常小大夫,果然……”


    常寧擰著小四的耳朵,挑起一邊眉毛,輕“嗯”了一聲。


    “果然……寬宏大量。”


    小四昧著良心誇了一句,嚷嚷道:“常大夫,你怎麽可以說話不算話?不是說好了,下午那事翻篇,你怎麽出爾反爾啊!”


    “我說過麽?我怎麽不記得了。”


    常寧手黑,把小四的耳朵擰了一圈才放手,“以後少在林蔚麵前胡言亂語,她一個小姑娘家,能懂什麽,你不要帶壞她!”


    “哪裏就小姑娘了,她就是模樣生得顯小。我太奶奶像她這麽大的時候,親事早訂下了!”小四揉了揉發紅的耳朵,嚷嚷道。


    話風一轉,將上半身湊了過去,神神秘秘道:“我可跟你說啊,我今個見到林蔚她後娘了,嘖嘖嘖,我原本想,怎麽著也該是五大三粗,又黑又壯的吧,結果沒想到居然是個半老徐娘。”


    常寧就著燈火翻了一頁書紙,聞言,連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這麽說就是不想管林蔚家的事了。小四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立馬搖了搖頭,麵露憐憫道:“林蔚啊,那小丫頭可憐啊,家徒四壁就算了,成天被後娘欺辱。咱們常小大夫也不是神仙,幫人哪裏能幫到人家家裏頭哩?”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邊說邊往後院走,“算啦,算啦,反正我也沒本事管林蔚的家事。我睡覺去咯!”


    常寧搖了搖頭,頗感無奈。


    第18章 略施小計


    傷筋動骨一百天,二狗哥腿這麽一傷,別說駕車去鎮上了,就是平常下個地還得拄著拐杖。再者,清河鎮上的地痞流氓又多,哪裏是想擺攤就可以隨意擺攤的,每月沒個幾兩銀子保護費,那就別想安生了。


    如此,林蔚擺地攤賣小吃的主意算是徹底擱淺了,好在繡房裏還收繡花的手帕,閑時再打點花結什麽的,一個月下來,多少也能攢一兩吊錢。


    王氏懷孕了,一人吃兩個人的飯。有身子的人不比尋常人吃飽就成,還得多少吃點好的,補充點營養。否則腹中的孩子營養跟不上,生下來也瘦弱難養。


    林家人口又多,光靠林水抄書臨摹字帖,勉強能支撐一家老小的開銷。如此,林蔚不得不拿出一部分銀子貼補家用,隻當是心疼她爹了。


    可王氏卻不這樣想,揚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硬說自己才是當家主母,在林水麵前各種攛掇,吹枕邊風。隻說要替林蔚收著錢,怕她一個小姑娘家的亂花。


    林蔚哪裏會不明白王氏的險惡用心,這銀子要是真的給她收著了,沒準王氏就拿著銀子,再帶著兩個孩子跑了。這蓮花村地處偏僻,窮鄉僻壤的,王氏雖說生過兩個孩子,可半老徐娘,風韻猶存。


    搞不好就被哪戶土財主看上了,屆時人財兩空,林蔚找誰哭去?


    因此,無論王氏如何攛掇,如何軟磨硬泡,林蔚就是不為所動。除卻每日貼補家裏的開銷之外,每一枚銅板都藏得嚴嚴實實的。


    她今年也不算小了,再過個幾年就要說婆家了。林家又窮,王氏又是個刻薄的繼母,林蔚也不指望著家裏能給自己準備點嫁妝。日後能不讓她繼續貼補家裏,就該謝天謝地了。


    一大早的,林水照例是去東家幹活,王氏向來遊手好閑的,如今仗著自己懷著身孕,一睡就睡到大中午。別說是操持這個家了,現如今連自己的兩孩子都不管。


    林惜年紀大些,自己屁顛屁顛的起了身,衣服胡亂穿一穿,連臉都不洗就跑去找林蔚。癡纏著她要點心吃。


    林蔚正攥著木棒攪拌豬食,家裏的小花豬被她養得肥實,眼瞅著一天比一天壯實。今年冬天必得下上一場十年未見的大雪,屆時山路被封,冰天雪地的,家裏頭要是不貯藏點食物,一家老小就等著餓死吧。


    “姐姐,我餓了!”


    林惜見林蔚沒理她,又繞到她正前麵,拽著她的衣袖搖啊搖的,癡纏道:“姐姐,我好餓,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林蔚輕輕把人推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淡淡道:“要吃飯找你娘去,你找我做什麽,你又不是我生的。”


    “可是娘肚子裏懷了小弟弟,爹說了,要她多休息。”林惜委屈巴巴的咬著手指頭,淚汪汪道:“你是我姐姐,我不找你找誰啊?”


    “餓的時候就知道喊姐姐了,以前幹什麽去了?”


    林蔚根本不吃這一套,將木桶提到井邊洗涮幹淨。回身見林惜跟條小尾巴似的,林蔚走一步,她就跟一步。癡纏人的功夫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算了,其實也不想跟一個半大的孩子計較。大人作的孽,原本就同孩子不相幹,更何況林惜不過才六歲,能懂什麽?無非是在王氏跟前有樣學樣罷了。


    “過來。”


    林惜勾了勾手指頭,示意林惜過來。見人都走近跟前了,這才半彎著腰,笑眯眯道:“惜兒,你想吃紅燒肉嗎?”


    “紅燒肉?”


    林家窮,逢年過節才能吃到一回肉。一提到紅燒肉,林惜才一開口說話,話還未說,口水就先流了下來,連連點頭。


    “那好,你幫我做件事,我改天就去鎮上割肉給你做香噴噴的紅燒肉吃。”


    林蔚湊到林惜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這才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去吧,廚房裏給你和晨兒留了白粥,應該還熱著,趕緊去喝吧!”


    林惜果真是聽話,帶著林晨喝了粥之後,就屁顛屁顛的跑回裏屋。王氏正坐在梳妝台前梳頭發,木梳在發間來回穿梭幾遭,這才打最裏麵的妝奩裏取出一小盒梨花膏。用小拇指摳出一點,往手背上抹勻了。


    王氏嫁給林秀才三年,雖說家裏窮吧,可她自己過得還挺滋潤。尋常人家的主母還知道攢錢購置些家具,改善改善夥食什麽的,她可倒好,沒事給自己捯飭一身漂亮衣裳,今天買盒胭脂,明天買支發簪。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也不管家裏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


    不僅如此,她還偏心兒子,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第一個想起的必是林晨,然後才是林惜。至於林蔚根本連邊都摸不到。


    林惜一撩門簾進了屋,見她娘在梳頭,蹭蹭蹭的跑了過去,一把撲到膝頭,嚷嚷道:“娘,娘!你的銀鐲子給我看看!”


    “作死啊你,跑這麽快!當心娘肚子裏的小弟弟!”


    王氏伸出一指戳著林惜的腦門,訓斥道:“你望望你,不管是模樣還是性子,半點也不像我。像足了你那死鬼老爹,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早知道女兒大了不貼心,當年就把你丟給你爹得了。”


    林惜當年來蓮花村的時候才三歲,多少也記著點事,可因為林秀才對她寵愛有加,這些年也早把他當成親爹了。眼下為了紅燒肉,哪裏還顧得上別的。


    兩隻白嫩嫩的小手攥著她娘的手腕,摸了摸上頭戴的纏絲銀鐲子,蹦起來嚷嚷道:“娘!你把這個取下來給我看看!我要看!”


    “行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這不是落了難嘛,要是原先在你親爹那,這種破爛鐲子我可看不上。”話雖這麽說,王氏對這副從林蔚那裏搶來的銀鐲子,還挺喜歡的,日日都戴著。眼下見林惜癡纏不休,也隻好脫了下來。


    “行了,拿到一邊玩去,可不許弄丟了啊,被你吵得腦仁都疼了。”


    “好!”


    林惜兩手捧著銀鐲子,答應的利索。才一溜煙的功夫就跑去送給林蔚了。


    第19章 帶繼妹逛街


    這銀鐲子同林蔚珍藏的那塊手帕,都是林蔚的母前留下來的遺物。林蔚無論如何,必得將這兩樣東西都放在自己身邊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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