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垂眸,兩手捏了捏衣角,要不怎麽說宋長寧對他們姐弟照顧有加,這一身衣裳材質上層,少說也得值十兩銀子。


    而十兩銀子,足夠尋常老百姓吃喝一年了。


    有時候打敗愛情的,不是時間,還是地位階層啊!


    一個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一個是窮酸秀才的女兒,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都極其不般配。更何況,林蔚現如今還不是一個人,這拖家帶口的,誰看了不得冷嘲熱諷兩句。


    也就是宋長寧不嫌棄她了。


    “叔,實不相瞞,我這次帶弟弟妹妹們過來,就是……就是……”


    話到嘴邊,有些難以啟齒,林蔚臉蛋紅撲撲的,抬眼見宋長寧的目光投了過來,臉色就更加紅潤了。結結巴巴好一陣,才咬緊牙關,厚著臉皮繼續說道。


    “叔,我爹和繼母都死了,現在家裏就剩下我跟三個弟弟妹妹。我爹說要是活不下去了,可以來通州投靠您……”


    話一出口,心裏就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輕鬆了不少。可隨即又將心提了起來。


    畢竟宋家也不是難民營,就是林蔚的爺爺曾經救過宋長寧的父親,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真要算起來,林惜和林晨還不是林秀才親生的孩子,宋家養林蔚和小幺兩個就足夠知恩圖報了。


    這下可好,一下就上門四個,知道的是來投奔叔叔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全家上門打秋風的。


    平心而論,林蔚無數次的想過要把林惜兩姐弟丟在半路,可轉念一想。人生在世,歲月轉瞬即逝,誰能不幹幾件損己利人的傻事?


    再說,林惜跟林晨天天管她叫姐姐,就是鐵打的心腸,也狠不下來心,把這麽小的孩子丟在外頭。


    這不是把好好的孩子往死裏送!


    “原來如此——”


    宋長寧輕輕頜首,歎了口氣,道:“真是苦了你了,爹娘雙雙去世,家徒四壁,還獨自帶著三個孩子。既然林家對宋家有恩,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他坐至林蔚身側,轉頭望了過去,緩聲道:“這樣吧,往後你們就住在我這。既然喊我一聲世叔,我無論如何也得盡一盡做叔叔的責任。另外,你那小弟弟身子似乎不太好啊!”


    聞言,林蔚渾身一個激靈,小幺身體至出生起就不大好,每每哭泣時。小臉憋得通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有時候哭急了,整張小臉都泛紫。


    一路上林蔚生怕小幺活不下去,盡可能的細心照料,就盼著弟弟長大些能自己好起來。眼下驟然聽到宋長寧提起,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叔,我後娘早產半月,生產時又難產了,足足生了一天才生下來。小幺自出生時,身子就不太好,不知道您有沒有什麽法子?”


    “法子也不是沒有。”宋長寧給了林蔚一記安撫的眼神,緩聲道:“隻是孩子太小,還須得悉心照料著才是。方才我過來時,路過奶娘那裏,看了那孩子幾眼。已經配了一張藥方了。你放心罷。”


    林蔚愁容滿麵道:“可是叔,小幺還這麽小,能給他藥吃嗎?會不會出什麽事?”


    “你的意思是,我是個庸醫?”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的。”林蔚連連擺手,著急辯解道:“我的意思是說,怕小幺年紀太小,身體受不了。叔這麽年少有為,醫術精湛,還天資聰穎,一定不會誤會我的。”


    宋長寧原也隻是想逗一逗林蔚,卻沒想到,才短短幾個月未見,這丫頭居然學會溜須拍馬了。


    更糟糕的是,他居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誰說是要喂給小幺吃的?”


    “啊!”林蔚巴巴道:“不……不是為了小幺啊……”


    “可以讓奶娘先喝,然後再哺乳,這樣便可以了。”宋長寧解釋道,手指不輕不重的扣了扣桌麵,仔細打量了林蔚一遭,長歎口氣,道:“你又瘦了。”


    “是麽?”


    林蔚雙手摸了摸臉頰,幾乎瘦得脫相了。


    沒有辦法,身上沒有幾個錢,還要帶著三個孩子千裏迢迢的來通州尋親。天知道一路上林蔚經曆過什麽。


    她原先就很瘦,模樣生得也顯小。現如今小臉瘦得還沒一個巴掌大,下巴尖尖的。唯有一雙眼睛明亮幹淨,像極了冬夜天邊的那一輪皎月。


    須臾,宋長寧才又歎了口氣,這回卻是伸手摸了摸林蔚的頭,道:“你什麽都別亂想了,以後跟在我身邊罷。”


    第27章 偷聽


    大戶人家的公子出手就是闊綽。早先林蔚姐弟剛來,遂屋裏的擺設皆是按客房準備的。就連福叔也覺得林蔚等人不會在此長住。豈料家裏這位大公子心性不同尋常人,非但將林蔚等人留下了。還特意撥了幾個下人過去,叮囑好生伺候著。


    不僅如此,還讓福叔按著通州大戶人家小姐的臥房,替林蔚準備了一間閨房。就連林惜跟林晨都有。


    初時,林晨不肯自己睡,每每半夜醒來,總要跑到林蔚的房間擠一擠。林蔚自己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四歲大的奶娃娃,能懂什麽。


    可不知道怎麽的,觸犯了宋長寧哪條規矩似的,把林蔚好一通罵,又把林晨拎到書房裏訓了半個多時辰。


    最後以林晨哭著保證,再也不半夜三更進林蔚臥房結尾。


    林蔚後知後覺,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兒。宋長寧這架勢,不會真把他們姐弟幾個,當小孩子了吧?


    林惜他們就算了,關鍵林蔚已經老大不小了,謔不開這張老臉。


    如此,她遂跑去找宋長寧抗議。誰料才至書房門口,就聽見裏頭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宋長寧,你不會真要把他們幾個留下來吧?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咱們家是難民所嗎?”


    這聲音該是那位“小叔”宋淩川的聲音了。


    卻聽宋長寧以素日裏平穩的聲調,淡淡道:“林家對宋家有恩,你又不是不知道。知恩圖報四個字,你不知道怎麽寫麽?”


    “哎呦,宋大公子居然也知道知恩圖報四個字怎麽寫啊!”宋淩川說起話來,尖酸刻薄,倒是半點也沒把宋長寧這位兄長放在眼裏。


    “你早先時候幹什麽去了?爹爹生前讓你去考科舉,嘴皮子都磨破了,你說什麽都不肯去。天天流連秦樓楚館,花街柳巷。滿通州誰人不知你宋大公子的孟浪名號?你現在居然還好意思腆著臉跟我說教,你有什麽資格!”


    這番大逆不道的話,自然引得了宋長寧的薄怒,一拍桌麵,冷聲斥道:“我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你說我有沒有資格!你現在是在跟誰說話,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


    宋淩川嗤笑一聲道:“宋長寧,你現在抖什麽威風?爹就是被你給氣死的!娘好不容易給你定了門親事,你可倒好,居然在外頭養外室,還生了孩子。把未過門的妻子置於何地?現在可好了,娘也死了,婚事也黃了,你宋大公子好有出息啊!”


    “你夠了沒有?”


    宋長寧話裏有氣無力,似乎有些疲憊。


    “沒夠!我就是要說!你腳底抹油,離家出走,一走就是半年之久!家裏什麽事,你都不問!宋長寧,你做下的惡事醜事,憑什麽不讓人說!我告訴你,爹娘的死,全部都怪在你的頭上,你就是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不夠!”


    宋淩川咆哮道,說到氣頭上,一把將桌案上攤開的書卷盡數推在地上。硯台打落在地,墨跡淋漓,好多字跡都模糊了。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你還回來做什麽,你怎麽不死在外麵,怎麽就不死在外麵!”


    “我早晚都會死,隻是不是現在。”宋長寧話裏很冷靜,似乎在屋裏同宋淩川發生了肢體接觸。屋裏傳來一聲高於一聲的“走開”。


    林蔚在門外聽了個正著,驚得連忙捂住嘴巴才不至於驚呼出聲。


    氣死爹娘?拋棄未婚妻?養外室?離家出走?


    這……這怎麽能是宋長寧!


    林蔚心裏一陣慌亂,事情的真相暫且不論,這種事情自然不是她一個外人該聽的。遂貓著腰,躡手躡腳的要跑。


    哪料好巧不巧,門“哐當”一聲被人從屋裏打開,宋淩川眼裏滿是煞氣,冷冷一揮衣袖,大步朝外走。


    身後傳來宋長寧的聲音:“你今天若是敢出了宋家的大門,我就把你雙腿打斷!”


    驚聞此聲,林蔚唬得腦袋一縮,還未往前逃出多遠,衣領就被人從背後一下子拽住,再猛的往後一連退了好幾步。


    “呦,這上門打秋風的,還敢跑來偷聽?”宋淩川眼裏冒著凶光,拽著林蔚的衣領,將她整個人提溜起來。


    林蔚生得嬌小瘦弱,宋淩川又是個身體強健的少年,這麽一提溜,險些把人勒窒息。


    “怎麽樣,收獲肯定很大吧?來,說說看,都聽見什麽了?”


    宋淩川目光像刀子一樣剜在林蔚臉上,說這話時,笑容就像是硬擠出來的。眼睛裏的凶光毫不掩飾,似乎隻要林蔚說錯一句,就把她當場撕碎。


    “公子,我……我……”


    “你放開她!”


    宋長寧聽見外頭動靜,從屋裏大步跨了出來。一見林蔚被自家叛逆的弟弟提溜著,好看的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我就是不放,你能把我怎麽樣!”宋淩川滿身都是逆骨,索性將人往自己身前一推,伸出長臂勾住林蔚的脖頸。


    早先便說,林蔚生得顯小,這麽一被人禁錮在懷裏,整張小臉都憋得通紅。兩手胡亂拍打著,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隻能小幅度的掙紮著,向宋長寧伸出手去,艱難萬狀的喚道:“叔……叔,救我,救我!”


    “宋淩川!”


    宋長寧這回總算是動了怒,眸色也越發泠然,冷冰冰的盯著宋淩川,十指攥拳掩在寬袖中。


    “你衝著我大喊大叫做什麽!怎麽,你是怕自己的醜事被這丫頭聽了去?那我還偏要說!”


    宋淩川脾氣一上來,就什麽也顧不得了。在林蔚耳邊大聲道:“你不是要偷聽麽?那好,我讓你聽個夠!宋長寧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孽障!他從前不學無術,氣死我爹。後來跑去學醫還醫死過人!正房還未娶,先有了外室!滿通州就沒有哪家的大家閨秀願意嫁給他這麽個混蛋!”


    “怎麽樣?還要不要聽,要不要聽!”


    宋淩川按著林蔚的肩膀,使勁晃了晃,手指著宋長寧大聲咆哮道:“你居然還管他叫叔?瞎了你的狗眼了!你就是管街邊要飯的喊叔,也比喊他強!”


    “即使是這樣,可我還是你哥哥!”


    宋長寧聽了片刻,見宋淩川又開始發瘋了,再不同他客氣。大步流星的走了上前,一把攥緊宋淩川的手腕,使勁往旁邊一甩,便將人甩至一旁。


    林蔚得了自由,趕忙竄到宋長寧身後躲著。


    宋長寧斂眸瞥了她一眼,並未開口。


    反倒是宋淩川被這麽一甩,險些一頭撞到院裏的大缸上,氣得攥緊拳頭要同宋長寧扭打。


    可哪裏就能打得過宋長寧了,直接被扭著胳膊推了出去。


    第28章 作死


    “怎麽,被我在外人麵前戳穿了,惱羞成怒了?宋長寧,我要是你啊,我就直接找根麻繩,把自己給吊死!死外邊都不髒宋家的半寸地!”


    “你若是覺得這麽發瘋,心裏會很痛快,你盡管一直這樣便是。”宋長寧倒是很冷靜,不辯解,也不承認,隻淡淡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喜歡流連花街柳巷,不學無術,是宋家的孽障。你自己就有多好麽?”


    宋淩川怒道:“我再不好,那也比你強!”


    “比我強?是麽,我倒是不知道你比我強在何處。”宋長寧抬腿上前一步,宋淩川立馬往後退了一步,麵露警惕的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林蔚立在一邊,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不知所措時,卻聽宋長寧道。


    “大前日,你同許家的少爺在花樓裏買醉。許家少爺打著你的名頭,包了整座花樓,賬卻是記在了你的頭上。前日,你偷挪了賬房的銀子去付這筆銀子,結果那花樓裏的姑娘賴上了你,硬是要你負責任。你不肯,又多花了五百兩銀子。昨日,你又喝醉了酒,被許家的少爺忽悠去賭場賭錢,輸得血本無歸不算,還欠下不少……”


    宋長寧抬眸,冷眼望著宋淩川,一字一頓道:“怎麽,我冤枉你了?”


    “我樂意!”宋淩川錯處被揭穿,臉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梗著脖頸咆哮道:“我高興,我想怎麽來就怎麽來!你憑什麽管我!”


    “憑我是宋家嫡長子,憑我是你哥,我就能管!你今日若敢出宋府大門一步,我讓人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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