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就是宋淩川不僅出去了,還走得氣勢洶洶,大有一副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的架勢。


    林蔚吞了吞口水,原以為宋長寧一定會氣急敗壞的讓府中下人去拿人,誰料並沒有。反而很是冷靜的回身望了她一眼。


    正所謂,人心隔肚皮,林蔚萬萬沒想到,在清河鎮十裏八鄉風評極好的“常小大夫”,居然還有如此不為人知的往事。


    富家子弟一般規矩都極嚴,但凡有個行為不得體的地方,都是不小的過失。即使林蔚出身小門小戶,可道理都是一樣的。誰家能容忍自家的兒子,正妻都未娶,就在外頭養外房了?


    再者,聽方才宋淩川的話音,似乎宋家二老都是被宋長寧給氣死的。如此說來,宋長寧以前非但不是什麽清貴公子,反而有些……有些十惡不赦。


    這話給林蔚一百二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往外頭說。


    “你——”


    宋長寧抬起手了,才說一字,就見林蔚往後縮了一下。他不免有些失落,眸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到底也沒說什麽,隻道:“有什麽事,晚些再說,你先回去罷。”


    說完,抬腿就往書房走。


    林蔚方才原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眼下又抱有一絲歉疚,兩手捏著衣角,鼓起勇氣道:“叔,其實我什麽也沒聽見……”


    話才出口,林蔚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她這是得有多聾,才會聽不見?


    遂趕忙擺了擺手,又說了一句:“叔,你放心,我是不會相信小叔說的話的。你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了。”


    話音漸低,宋長寧突然又轉過身來,大步走至林蔚身前。他比林蔚高出一個頭還多,站在她身前,將陽光盡數擋下。漆黑濃密的睫毛下,倒映出兩團陰影。


    “你清楚?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你又如何清楚了?”


    宋長寧說著,往前又走了一步,幾乎要同林蔚貼在一起,居高臨下的又傳來一句,“還是說,你不過認識我幾個月,就能判定我是好人壞人了?淩川方才說得一清二楚,我從前也確實是那樣的人,怎麽樣,你現在得知,你們口中的大好人,常小大夫,原來就是這種十惡不赦的混蛋,是不是特別失望?”


    “叔……”林蔚被逼得往後退了一步,剛要搖頭說自己不信宋淩川說的,哪料腳底不知被什麽東西絆倒,整個人往後傾去。


    宋長寧眼疾手快,一把攬住林蔚的腰,輕輕往自己懷裏一帶,好看的眉蹙起。將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也看不出來是喜是怒。


    這離得也太近了,宋長寧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墨香,縈繞在鼻尖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他又生得俊逸,穿著一身月牙白的衣裳,說不出的文雅清雋。


    可就是這樣的一位公子,被自家親弟弟指著鼻子痛罵。若說其中沒有什麽難言之隱,鬼都不信。


    而且,林蔚先入為主,總覺得宋長寧必不會是那種人。他該是風光霽月,長袖臨風,永遠都是一副款款溫柔的模樣。


    “也罷,是我嚇著你了,對不住。”


    宋長寧將手鬆開,像是對待小孩子似的,伸出大手摸了摸林蔚的頭,淡淡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可解釋的,你若是信,那便信罷。”


    “我信的是你啊!”林蔚昂起臉來,滿臉認真道:“我信的是你!”


    宋長寧微微一愣,似乎沒料到林蔚居然會如此說,神色變幻了幾遭,最終也沒說什麽。隻輕輕頜首,耐心詢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麽?”


    “其實也沒什麽事。”


    林蔚垂眸捏了捏衣角,再昂起臉來,認真道:“叔,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你說。”


    “我想替林惜姐弟兩找找家人,你也知道,他們兩個跟我不是一個爹娘生的。我總覺得,無論如何也得讓這兩個孩子認祖歸宗,總不能一輩子待在我身邊。”


    “原來如此,那你可知道他們的親爹姓什麽?”


    林蔚搖頭,她那個後娘嘴巴死緊,從前隻說自己是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流浪在外,連門遠方親戚都找不到。


    要是能信了王氏的鬼話,明天太陽都打西邊出來了。此時此刻,他們就站在通州的地界上,巧合的是宋家在通州又是大戶人家。旁人也許打聽不出來什麽,可宋長寧應該多少能打聽出一點來。


    如此,林蔚便將希冀全放在了宋長寧身上。


    “具體的我也不甚清楚,隻知道我那後娘原先在通州也是大戶人家的夫人。”


    說到此處,林蔚抿了抿唇,湊近宋長寧壓低聲音道:“主要是查查,通州幾年前有沒有跑丟小妾什麽的。我那後娘模樣生得很好……”


    宋長寧哪裏會聽不出來林蔚的弦外之音。王氏模樣生得美豔,又是通州人士,保不齊就是哪家大戶人家的逃妾。


    若真是如此,那反倒好查了些。


    “好,你放心吧,我這便派人出去打聽打聽。”


    林蔚鬆了口氣,感激道:“謝謝叔。”


    宋長寧輕輕點頭算是應了,略一思忖,又道:“若是當真尋到了,你會如何?將他們送回去?”


    林蔚道:“那是自然啊,總不能讓他們一直跟著我吧!我隻是個姑娘家,他們就算跟著我,也隻有吃苦的份,還不如找找家人,認祖歸宗也算是有了安身之處。”


    “你倒是很為他們考慮。”


    宋長寧笑道,伸出一指輕輕點了點林蔚的額頭,問道:“那你自己呢?考慮了麽?”


    “我?”林蔚微微一愣,有些不甚習慣宋長寧對她的親密,好半晌兒才悶悶道:“甩開那兩個拖油瓶,我跟小幺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宋長寧不可置否,抬眼望了林蔚一眼,須臾搖了搖頭,也並未再說什麽。


    第29章 禍害


    過了晚膳時候,前院突然鬧了起來,林蔚瞅著下人們都往前頭跑,嚇了一大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趕忙拉住一個丫鬟問。


    “怎麽了?這發生什麽大事了?”


    “林小姐,不好了,小公子剛才回府了,大公子不知怎麽的動了怒,正要人把小公子腿打斷呢!”


    “什麽?這麽嚴重!”


    林蔚暗暗吃了一驚,打斷腿難道不是一句玩笑話嗎?以她之見,宋長寧雖然嘴上那麽說,可萬萬不會動真格的……罷?


    雖然,宋淩川是活該。


    林蔚本不想往前院去,這個宋淩川從沒給她好臉色過。這會兒跑過去,保不齊就被想成是看熱鬧的了。


    哪知這丫鬟死活拉著林蔚去阻攔,還急匆匆的催道:“林小姐快些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林蔚被這丫鬟拽得,險些喘不上來氣,隻勉強回道:“縱是我去勸,那也無濟於事啊,我說話又不管用。”


    “管用管用!”這丫鬟信誓旦旦道:“奴婢在府上多年,從未見公子對哪位姑娘這麽上心過!林小姐隻須去勸上一勸,不管用再說!”


    無法,這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是好像有些不太好。


    離得老遠,就聽見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離得進了,才瞧見宋淩川被人五花大綁的按在長凳上。左右各站著一個手拎長棍的下人,這一棍一棍的往他身上敲。


    宋淩川穿著一身玄色衣裳,縱是染了血,輕易也瞧不出來。他似乎還在跟宋長寧置氣,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兩眼死死瞪著書房門,似乎要透過這扇門,將宋長寧身上瞪出兩個窟窿來。


    此刻見林蔚過來了,原本蒼白的俊臉登時脹紅起來,使勁掙紮了一下,像條魚似的,要從長凳上竄起來,又被下人按了回去。


    林蔚趕忙將目光錯開,隻當沒看見,急匆匆的往書房門口走。猶豫片刻,到底是敲了門。


    “進來。”


    屋裏傳來宋長寧素來平穩的聲音,也聽不清楚是喜是怒。


    林蔚縮著脖頸,這才推門進去。才一抬眼,就見宋長寧正坐在書案後麵,手裏翻著一冊賬本,翻了幾頁,反手又合了起來。


    見來人是林蔚,便問道:“怎麽了,找我有事?”


    林蔚揣摩著措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道:“叔,我早上聽奶娘說,小幺這兩日夜裏吐奶,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你能幫忙去看看嗎?”


    聞言,宋長寧起身,果真要同林蔚一同前去。如此一來,這便是要出書房的門了。


    林蔚亦步亦趨的跟著,趕忙壓低聲音道:“叔,你饒過小叔吧?我猜想他應該也不是有心的。咱們都是有弟弟的人,林晨也幹過不少混賬事,我也沒說要打斷林晨的腿啊!”


    “再混賬能有淩川混賬?”宋長寧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剛將房門打開,一眼便瞧見了院裏的場景。


    宋淩川大汗淋漓,衣裳上雖未見血,可血全染木棍上頭去了。料想傷得也不輕,可即使是這樣,還是不肯出聲向宋長寧服個軟。


    他不肯服軟,宋長寧又不肯輕饒。兩兄弟就跟比著較勁兒似的,全然都是固執的人。


    “叔。”


    林蔚是如此想的,就當賣宋淩川一個麵子,日後指不定要在宋家待多久呢,兩邊都得討好,這才是最重要的選擇。遂同宋長寧道:“我聽旁人說,腿骨要是斷了,即使是接上了,也同以前不太一樣的,陰雨天氣還會腿疼。小叔年紀輕輕的,還未娶親,要是落了這麽個毛病,以後誰家好姑娘願意嫁給他呀?”


    這句話似乎真的戳到宋長寧心裏頭去了,果真讓下人住了手。他最是了解宋淩川的脾氣,也知今日無論如何痛打,都是無濟於事。


    本來也就不是為了早上那幾句話,索性讓人將宋淩川關到院子裏不許放他出來。這才隨林蔚去探望了小幺。


    小孩子隻要有奶喝,就好養許多了。這奶娘身體強健,產得母乳也就好再加上有宋長寧的藥方在,小幺被養得白白胖胖。小臉胖嘟嘟的,眼睛圓溜溜的,一笑起來,兩個小酒窩別提多可愛了。


    宋長寧似乎並不怎麽喜歡小孩子,給小幺查探過身體之後,便將孩子遞回了奶娘手上。這才隨意道:“喂養得很好,你不用太擔心了。”


    “謝謝叔。”


    林蔚也算是鬆了口氣,畢竟這個孩子算是她在世間最親的親人了。雖然林惜和林晨兩姐弟同她也親可到底沒點血緣關係。


    到了晚時,宋長寧正同林蔚姐弟三個一同吃飯,忽聽外頭傳來一陣吵鬧聲。遂支使了下人去查探,哪知卻是賭坊裏的人找來了。


    一問才知,原來宋家二公子欠了賭坊兩千兩銀子,今個一大早的,賭坊的人就在外頭杵著,就等宋二公子落網。


    宋長寧早先便知,還特意囑咐宋淩川不要踏出府門,暗地裏吩咐了下人去還銀子。誰料宋淩川根本也不聽勸,還跟發瘋似的,在府上一陣打雞罵狗。


    這下可好了,惹怒了宋長寧,這賭債也不給他還了,還將人打了一頓關院子裏去了。


    宋家在通州到底是有頭有臉的世家,這賭坊的打手輕易也不敢過來鬧,眼下大約估摸著占著理,遂搓著手上門了。客套話都未曾說上兩句,宋長寧直接讓福叔去賬房支了兩千兩銀子過來。


    如此一來,賭坊裏的打手捧著銀票,對著宋長寧拱了拱手,這才心滿意足的要走。


    “慢著。”


    宋長寧突然出聲將人攔住,抬眸瞥過去一眼,淡淡問道:“可否告知,舍弟去過賭坊幾回?都是跟誰一起去的?”


    “嗨,隔三差五就去一回,次數多了,我也記不得了。每次都是跟許家的公子一同去的。”


    宋長寧略一蹙眉,提了一個音,又問:“許文風?”


    “對,就是他。他可是咱們賭坊的常客了!令弟同許公子關係極好,兩人出手又闊綽,滿賭坊的人都認得他倆呢!”


    第30章 目瞪口呆


    既然賭債也還上了,賭坊裏的人自然不敢再來找宋家二公子的麻煩。隻是聽下人們回稟,說是宋淩川被罰禁足了也不甚老實,在院子裏摔摔砸砸,唬得丫鬟小廝一個個站在房門外,大氣都不敢出。


    福叔是宋家的老人,看著兄弟二人長大,自然是苦口婆心的勸著。可宋淩川說什麽也不肯消停,梗著脖子不肯認錯。因著他身上有傷,輕易起不來身,否則還不得把屋頂給掀了。


    宋長寧聽聞消息,也沒說什麽。彎腰將林晨抱在自己的膝上,攥著他的小手,一筆一劃的教他寫字。


    林晨年紀小,手掌肉乎乎的,因著以前沒學過寫字,寫起字來歪歪扭扭,活像小蝌蚪。可小臉卻極認真,半點不嬌氣。


    宋長寧又是個很有耐心的人,近些時日在準備科考,夜裏總是熬到很晚。從前宋老爺磨破嘴皮子,讓他參加科舉,他都不肯。現如今倒是肯下苦功夫了,宋淩川便嘲弄他一句:“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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