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陸護士。前幾天還來看過我們家孩子,送了不少東西。”


    陸晚的叔叔?這人是開元的小祁總?


    弄清楚祁陸陽的身份,意識到他所擁有的財富,再聯想到事事都高自己一頭的陸晚……葛薇先是一驚,隨即有點不忿,下意識就咬了咬牙。


    將她的反應都看在眼中,曾敏按照祁陸陽的囑咐投完餌,也就不著急多說什麽了,轉而盯著兒子發呆。


    葛薇做完事出來,恰巧碰到祁陸陽在走道上和陸晚說話。


    “爺爺讓你過去一趟,有東西給。”陸晚本就還嘔著氣,又見他剛才一直在曾敏那間病房裏待著,臉色更是差到極致。


    祁陸陽像是看不出她的不高興,還有心情調笑:“什麽寶貝?傳國玉璽還是藏寶圖?那我得先沐浴焚香換身衣裳,再去找他老人家。”


    見不得這副混不吝的樣,陸晚揚起拳頭砸在他胸口。沒想到,祁陸陽的身板居然比年少時還要結實許多,她手震得發麻,一時更氣了:“話我帶到了,其他的自己問去!”


    陸晚出手不快,很好避開,祁陸陽卻壓根兒沒想過要躲。他悶悶地挨下,站得筆挺,再一把拉過她的手腕借力朝自己胸口錘打,嘴上還意猶未盡地說:


    “沒吃飯呢?來,大點勁兒,繼續打,打死打殘、讓我走不了了最好。”


    “你——”


    鬥雞一樣互相瞪了幾秒,陸晚甩開他的手就跑開了。


    當局者迷,旁觀的葛薇一眼看出這兩人藏在爭吵中的暗流,心情頓時變得複雜。


    在原地目送陸晚離開,祁陸陽轉身往回走。


    和對向而來的葛薇擦肩而過時,他毫無預料地開口:“姓葛?我聽說你以前在兒科待過。照顧小孩很有經驗吧?”


    “……是、是的。”葛薇這才記起,自己好像是被人特別指定到這間病房的。


    會不會就是這個小祁總?才稍一細想,她的心就跟著砰砰亂跳起來。


    祁陸陽微微頷首,客氣地說:“孩子那邊你多上點心?有勞。”葛薇張嘴,還沒來得及講出什麽漂亮好聽的場麵話,男人就從容地走了。


    一如他不經意地來。


    踏出幾步,葛薇鬼使神差地回頭,驚喜地發現正推門進病房的祁陸陽也瞟了眼這邊。男人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沒有;葛薇摸不清楚,心裏兵荒馬亂更甚。


    病房內,曾敏看向才進門的祁陸陽,說:“你真的很會利用女人。你這麽試探葛薇,到底打算做什麽?”


    “這不是你該問的。”男人舒舒服服地靠在沙發上,左右晃了晃脖子,語氣冷漠:“還有,我不止利用女人。我利用男人,也利用下屬……”祁陸陽看向裏間的病床,“還利用孩子。”


    “更利用人心。”


    曾敏很想張嘴說點什麽,最後也隻是皺著眉看了他一眼,把臉撇過去。祁陸陽卻自顧自笑了起來:


    “想說什麽?算了,我替你說吧。我,祁陸陽,就是個不擇手段、卑劣冷血的……人渣。”


    第12章 chapter 12


    帝都機場高速某輛行駛中的商務車上,沒跟著祁陸陽回南江的吳崢,正在和身旁假寐著的端肅男子說著什麽。


    男人看起來比實際上年輕,50出頭的樣子,輪廓深,眉毛濃,身形高大英武。他叫祁元善,是開元控股前任總裁祁元信的親哥哥,也就祁陸陽的大伯。更是開元現階段的實際掌權人。


    俗話說,外甥像舅舅。祁陸陽沒有舅舅,而比起因病顯得異常浮腫的父親祁元信,他長得更像自家這位大伯。


    略微側身,吳崢跟祁元善事無巨細地匯報:


    “小祁總這次回南江除了看望養父,幫他墊付醫藥費,還和一個重型尿毒症的七歲男孩兒做了親子鑒定。另外又吩咐我留意合適的腎/源。”


    祁陸陽在南江用的司機是吳崢找來的,對方遞了不少消息給他。


    剛剛從洲際航班上下來的祁元善神色略顯倦怠。他眼皮微動幾下,沒睜開:“祁陸陽那個青梅竹馬的‘侄女’呢?叫……陸晚,是吧?兩人沒見麵?”


    就像是藏著的小心思已被人一眼看穿,吳崢忽地脊背發涼,整個人不自覺瑟縮了幾下。他小心翼翼抬眼,確認祁元善神色沒有異常,這才含混不清地應聲:


    “小祁總和陸小姐在食堂吃了餐飯,沒多相處。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病房裏陪孩子,和孩子的媽媽。”


    一如祁陸陽所料,不管是陸晚來帝都的那次,還是今天,心裏有惦記的吳崢都本能地選擇將她撇除出祁元善的視線,沒把人牽扯進來。


    聽完吳崢這話,祁元善終於掀開眼皮,裏頭精光乍現。


    前半個月的時候,白家小公子打電話過來,說要撂挑子不幹:“世伯,祁哥那邊我真應付不了了。我媽的骨瓷盤子被拿來當煙灰缸使的事兒先不提,就說跟他出去玩吧,回回帶出來的姑娘都不重樣,花頭還多,弄得我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祁哥體格強精神好,上下半場連著不用休息,咱這腎可頂不住。家裏頭還指望我傳宗接代呢!”


    對於小白說的這些荒唐事,生性多疑的祁元善聽是聽了,卻沒全信。隻不過,結合祁陸陽突然冒出來的重病兒子……指頭在扶手上輪番敲擊,男人唇邊溢出一絲不屑的輕笑:


    “私生子的私生子,孽種的孽種?嗬,想我們祁家上上下下幾代人,左右就出了這一個浪蕩貨色。也是稀奇。”


    吳崢不好搭腔,過了會兒才問:“那,親子鑒定的結果還需要跟進嗎?”


    “算了。”祁元善搖頭,“八成又是個短命的,先隨他折騰著吧。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來。”


    *


    祁陸陽在南江隻待了一個白天,時間全耗在了幾個病房裏,沒怎麽拋頭露麵。等院領導得到消息趕過來時,人家已經準備走了。


    好在,這位財神爺話裏話外對南一的醫療水平全是誇讚,還很豪氣地許下了與醫院合作共建新大樓的承諾。


    祁陸陽單獨邀著餘奉聲去特需病區樓下抽煙。


    “陸晚這幾年多虧您照顧。她從小被我和他爺爺給慣壞了,性子急脾氣大,人還嬌氣,沒個長輩照應著我還真不放心。”他說。


    餘奉聲本以為祁陸陽給醫院砸錢是為了那個“病兒子”,和陸家沒多大關係,當下很是訝異於他措辭中對陸晚的看重與袒護,便客氣道:“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一時無話。


    等手裏的煙燃盡,祁陸陽才再次開口,意味深長:“既然都是當長輩的,咱們不管做什麽決定,出發點都應該是為了她好。您說對吧?”


    餘奉聲一愣,隨後忙不迭點頭,“嗯。是這個理。”


    祁陸陽看向他:“我打聽了一圈,行政崗挺好的,不過,以我們家侄女的性子肯定坐不住辦公室,先不考慮吧。貌似眼科要更適合陸晚一些?方便的話,年過完您就給安排下吧。”


    和餘奉聲談完事情,祁陸陽準備離開。


    “陸陽!”


    走到白天等陸晚的小花園,樓上有人喊了他一聲,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祁陸陽回身,看向病區外置樓梯上的那個姑娘,不說話,也不動。兩人就這麽默默對視著,穿過身體的風都變溫柔。歎口氣,男人抬手一揮,指尖上香煙的紅點在黑暗中來回劃了幾個小圈,明明滅滅。


    他要走了。


    陸晚趴欄杆上,將身體又往外探了些,急道:“你別動,我馬上下來!等我!”


    對方似乎笑了笑,夜太黑,她看不清;祁陸陽眸中的星辰在發著光,一閃一閃,不經意間就撥亂了陸晚的心神。祁陸陽嘴唇張合幾下,聲音不大,她連猜帶蒙,是一句“好好的”。


    怎麽樣才算好好的呢?是好好上班,好好吃飯,還是好好地當個沒有非分之想的小侄女?


    陸晚想不明白。


    她幾乎是連跌帶撞地就往樓下趕,邊跑邊喊,讓人別走,可等她再次抬眼,祁陸陽已經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小路盡頭。


    就像一陣風似的,他輕飄飄吹皺陸晚心上的春水就跑,來去匆匆,不帶走一片雲彩。


    一如當年。


    陸晚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好久才回神往樓上去。曾敏在最上麵那層的台階上靠著抽煙,聽到動靜瞥了瞥她,沒多說什麽,顯然把剛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抬手晃了晃手裏的細長女士煙,曾敏邀請陸晚:“來一根?”


    “我不會。”


    “試試,會好過點。”


    陸晚心裏憋悶,伸手要去接,可等看到曾敏那種既像同病相憐、又好似物傷其類的神情,瞬間就不高興了:“你自己留著吧。”


    她一點都不想承認自己和曾敏這群女人一樣,都隻是祁陸陽在萬花叢中過時,沾到身上的那片不死心的葉子。


    陸晚執拗地認為,他們兩一起長大,情分總歸是不同的。


    可細細一想,她又覺得可笑。


    確實,祁陸陽不止一回拿著土耳其冰淇淋在陸晚眼前晃啊晃,變戲法一樣地撩撥著她,她也無數次上鉤,無數次伸手,無數次抱有期待,最終卻連這冰淇淋是個什麽味兒都沒嚐到。


    陸晚除了抱著自作多情的優越感在這兒劃清界限,除了翻來覆去的空歡喜,又得著什麽了?


    但她就是想嚐嚐那個冰淇淋。也許,她想也許,嚐到了就能真正死心。


    另一邊,回程飛機上,祁陸陽展開了臨走前陸瑞年給的幾頁信紙,默默看了一路。


    老人家一手字相當拿得出手,遒勁有力,龍飛鳳舞。而紙上密密麻麻寫著的,是他花了一下午整理的做菜方子,詳盡,清晰,毫無保留。


    陸瑞年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們倆父子一場,情分不多不少肯定是有的,要菜譜他就給菜譜,不含糊。可至於其他的……


    沒了。有也不給。


    話說到最後,老人家還垮著臉幹巴巴地囑咐養子:“回去以後,一個人也要認真吃飯。男子漢大丈夫,吃飽肚子幹事業,別他媽給老子丟人。”


    話糙理不糙,情義更不糙。


    想聽養父的話認真吃飯,又不樂意把陸瑞年的菜譜給外人看,從南江回來後,祁陸陽的業餘愛好就變成了圍著爐灶用功。


    他無事時就窩在溫榆河老宅的廚房裏琢磨,還天南海北地遣人搜羅食材。南江市地處長三角,是水土豐沃的魚米之鄉,生於斯長於斯的祁陸陽嫌北方蔬菜品種少,不水靈,讓下屬想方設法地空運了好幾次上海青、菜薹、紅薯尖到帝都來,人力物力不計成本地投入著,為了點菜葉子鬧得是人仰馬翻。


    有幾次,祁陸陽甚至連公司的例會都懶得參與了,一副潛心鑽研廚藝的荒唐樣子。何嫂並不搭理他這突如其來的愛好,如定海神針一般在肉香彌漫中日複一日地誦經念佛。


    倒是過來接人的吳崢被祁陸陽硬拉著當了幾回試吃員,不吃完不讓走。


    “不瞞您說,小祁總的手藝進步得確實快。”被強行喂胖了五斤的吳崢如實相告。


    祁元善卻隻是笑笑,半信半疑地感歎:“和那些玩得更出格的孩子比起來,我們家侄兒這也算是高級趣味。挺好。”


    說罷,他給祁陸陽打電話:“周末來我這兒一趟吧,我回來這麽久,咱們也沒好好吃頓飯。是該聚聚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想掙紮下榜單,所以今天的渣南非常短小,各位湊合用(kan)


    第13章 chapter 13


    元旦這天,祁陸陽去了祁元善家裏。


    祁元善在帝都的住處位於西山。宅子是仿四合院的樣式,依山而築的建築群裏,遊廊水係,千平花園,應有盡有。


    “大伯。”祁陸陽進屋先將外套遞給幫傭,招呼打得恭敬而生疏。


    祁元善微微頷首。見時間還早,他拿了些公事問侄兒,又規勸道:“這麽多年也沒見你找個正經女朋友。偶爾碰到一些必要的場合,總得要有拿得出手的女伴才行。”


    “我最近帶著菲菲在,很會來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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