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誰都沒理,徑直走到陸晚跟前站定,然後居高臨下地淡淡掃了菲菲一眼:


    “這是你坐的地方麽?”


    菲菲那聲“祁哥”還沒喊出口,對方已經不耐煩地吐出個字:


    “滾!”


    祁陸陽坐好,低頭觀察陸晚的神色,果然不太高興。他摟住她,不由分說在人臉上親了口:“剛有點事兒,出去久了。很無聊?”


    陸晚推他,他想到什麽,抓住人手腕解釋:“你別聽剛才那女的瞎說,我跟她沒那些關係。”


    這話不假。


    菲菲十七八歲就進了圈子,在或老或小的男人們中間蹉跎了一輪,會來事,說話看人也比一般女孩子強點,祁陸陽便在張元元的介紹下把她招到身邊,應酬的時候帶出去當公關使喚,也當擋箭牌,免得老有人往他身邊塞些來路不明的,麻煩。


    聞到陸晚嘴裏的酒香味兒,祁陸陽看了眼茶幾上的空杯子,失笑,輕捏她頰上的肉:“以後沒我在,不準沾酒。”


    陸晚借著酒勁兒實話實說:“我不喜歡這裏。”


    “行。”祁陸陽拿額頭輕輕磕她的,毫不避諱地表現親昵,“再坐幾分鍾,我去跟那誰打個招呼,咱們就走。好不好?”


    他又借著她的手拍了幾下自己的臉,讓人撒氣:“以後再不帶你來這些地方了,確實沒意思。”


    這副把對方奉若珍寶的模樣,活像個剛戀愛的男學生。


    一邊看著的菲菲又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女人的純真在第一個完整愛的人那兒就已燃燒殆盡,後麵不管遇著誰,全是裝的;但男人不一樣,他們隻有在唯一真愛著的女人麵前,才舍得把珍藏許久的純真悉數獻上,任人揮霍。


    至於之前的其他人?來往皆是買賣,裝都懶得裝。


    這會兒,四九那首《情人》已經唱了一半:“是緣是情是童真,還是意外;有淚有罪有付出,還有忍耐;是人是牆是寒冬,藏在眼內;有日有夜有幻想,無法等待……”


    指尖在陸晚的腰上打拍子,祁陸陽說:“這歌挺好。”他評價的是歌詞。


    說完,他看向陸晚,眼神深深的。


    夜場獨有的絢爛燈光罩染在男人臉部山巒起伏的硬朗線條上,明明是俗氣至極的人間煙火色,在他這兒卻變成了觸不可及的如夢似幻、和讓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握緊的餘生共白頭。


    “你說好就好。”


    陸晚說完仰起臉,才發現天花板也是麵鏡子。


    那是另一個更加混沌的世界。


    彩色光束經過鏡麵一層層的反射,碎裂成密密麻麻的光斑,紅的綠的,金的銀的,灑滿了整片天與地。麵頰酡紅的她攀著心愛男人的肩膀,在籌碼聲聲、酒香陣陣的極致喧囂與熱烈中,於心底蔓延出無邊的涼。


    他和她,哪裏有什麽白頭可共。


    “陸陽,帶我走,我想走。”昏昏沉沉的陸晚把頭埋在祁陸陽肩膀,摟緊脖子不撒手了。


    祁陸陽直接把人抱了起來,跟二樓的景念北點點下巴:“回了,你們慢慢玩兒。”


    “這就撤?什麽情況。”說話的是徐四九,“對了,這姑娘誰啊?之前沒見過呢。新——”


    “她叫陸晚。”緊了緊手上的力道,怕把人摔了,祁陸陽往外走:“但你得叫她嫂子。”


    從未有過的稱呼。


    或者說,之前那些女人從來沒得到過任何稱呼。


    整個包廂安靜了幾秒,世界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連碰牌的聲音都消失不見,隻剩屏幕上的歌詞還在滾動:


    “你與我之間,有誰……”


    *


    酒量太淺,陸晚是一路睡回去的。半夢半醒間,她感覺自己騰空而起,被人抱著離開車廂走了幾步,又重新進到裏麵去。


    無力的肢體任人擺布。隨著後背抵住方向盤,硌得人一陣生疼,陸晚這才把眼睛全睜開。


    車停在老宅的半地下車庫裏,而她,正麵對麵趴坐於祁陸陽身上。


    因著不需要在戶外多待,陸晚穿得不多,全身上下攏共隻穿著件粗花呢的套裝裙子。


    “舍得醒了?”祁陸陽啄了啄她微張的唇,單手將衣料推到了鎖骨上堆疊好。前扣式的內衣在男人這裏形容虛設,他垂頭,嚐試用牙挑開搭扣。


    噠,扣子鬆了。


    被人為聚到一起的脂肪自然地向左右散開,陸晚不自然地吞咽一下,隨即往後躲。肩胛骨摁響了車喇叭。


    她驚得一跳,說:“別、別在這兒,來人怎麽——”


    “放心,做完之前不會有人來。”祁陸陽不可能錯過這任人采擷的美,他噙住,嗓音含混,“乖,就在這裏吧。不止你等不了,我也等不了。”


    穿得少有穿得少的好處,裙擺掀起,男人將陸晚一條腿抬高,最後一層防線被粗暴地扯了下來,隨手扔在一旁。


    手指先行探路,祁陸陽尋到開口處,輕攏慢撚,抹複挑。


    “果然,遲遲早就準備好了。”男人說完斂住笑意,在陸晚因為害羞最緊張的那一瞬間長驅直入。


    他在裏麵,她是被軟木塞堵嚴實的紅酒瓶。


    兩人一起嗟歎出聲,又成了薄紙都塞不進的緊密磁鐵。


    車廂還是太過狹小,空氣也在劇烈的喘息中慢慢變得稀薄。陸晚的腳尖找不到著力點,整個人的重量壓實在對方身上。不管是上麵還是下麵,每個開口俱是密不透風,胸前起伏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厲害。


    在愈發不可控的顛簸中竭力避開著喇叭,陸晚的手肘卻又不小心摁到了車燈。明明滅滅的昏黃光線中,她看到祁陸陽埋首於自己胸前,漆黑的發,專注的眼,還有硬茬兒一樣的毛發在她的皮膚上輕輕刮。


    十指穿插進祁陸陽的發,陸晚用心感受:這人連頭骨形狀都漂亮。


    理智散盡的邊緣,她感覺變成了一顆孤零零暴露在月光下的櫻桃樹,有渴極了的小獸翻山越嶺而來,張嘴叼住了她僅剩的那顆果子,舌頭卷起,溫熱濡濕,連核兒一起吞下,無法饜足。


    他和她,都抗拒不了動物本能中的貪婪無度。


    這回,是陸晚於事後長長久久地趴在祁陸陽身上,無法動彈。


    簡單清理了自己、陸晚和車廂,男人看著濕漉漉的坐墊和一堆紙團無可奈何地笑笑,然後用自己的西裝外套將衣不遮體的她包裹住、隻露出個迷糊糊的腦袋來,這才抱回了房間。


    陸晚洗過澡,反倒清醒了起來。


    “睡不著?”祁陸陽也一樣,“我今天帶你出去,本來是想讓你高興點的。好像……起了反作用。”


    她沒否認這句,隻說:“我知道你想對我好。”


    對每一任女友都好。


    祁陸陽抱住乖的一塌糊塗的陸晚:“這才剛開始,還不夠。”就像是初墜情網的火熱少年,他恨不得心都給人挖出來送到跟前,卻怕髒了姑娘的手。


    “過幾天情人節了,想要什麽禮物?”


    陸晚誠實地回答:“我想經常看見你。”


    “後麵一段時間可能做不到。不過,等這陣子過去,你想不見到我都難。”祁陸陽把玩著她的手指,“我有個大禮,趕得上,情人節就‘送’給你。趕不上的話……就等你生日那天再說,你肯定喜歡。”


    她沒追問,祁陸陽心底揣著個大驚喜,急於得到回應:“你不想知道是什麽?”


    “我先等著。”陸晚想了想,很苦惱,“陸陽,我好像沒東西可以送你。”


    她底牌散盡,一無所有了。


    祁陸陽用手合上她的眼:“你,就是最好的禮物。睡吧。”


    直到情人節那天,陸晚才領會過來他說的意思。


    午飯後,何嫂上樓來喊她:“有人送了個包裹來,上麵寫的收貨人是您。我不好代收,陸小姐下去看看?”


    陸晚拆開了這個沒有寫寄件人姓名的紙盒。


    ——精美的禮盒裏,躺著一件粉色的“護士裝”,尺碼不大,圍度很緊,布料不多,用途再明顯不過。


    發白的指頭蜷緊再蜷緊,連著心髒一起收縮,布料已然被陸晚抓皺:


    自己這回,是個粉紅色的禮物呢。


    作者有話要說:  撕起來撕起來~!!


    小變態飛機晚點(狗頭),在來湊熱鬧的路上了嘻嘻。


    第41章 chapter 41


    情人節前一周,祁陸陽都在外麵出差……不過細說起來,最後這一天半應該屬於私人行程。


    他回了趟章華。


    章華縣昆禺山的山頂,有一座陽泉寺。寺廟始建於遼代,香火鼎盛,遠近聞名。此時,廟中佛塔之上,祁陸陽手撐欄杆,眺望著視線中那一大片山林水泊,目光深遠,默不作聲。


    南江市委的劉秘書在一旁等了又等,不得已之下  隻能自己先開了口:“祁總,上麵的意思是,您有能力拿下這麽大一片地、幫助家鄉發展,自然是好事,但……開發建設的尺度得把握把握。旁邊那一塊就是保護區,有紅頭文件在,也有人盯著,不能亂動。”


    “你讓他們放心。到時候,指不定誰催著誰‘亂動’呢。”祁陸陽緩緩直起身,塔上風大,將他額發吹得向後倒,俊朗輪廓一覽無餘。


    “我啃下它修個山莊,不單純是為了掙錢。”他說。


    說完似是想到什麽,男人眉眼帶笑。


    劉秘書卻在心裏腹誹:好幾百畝山林一口氣吞下,這麽多真金白銀撒出去,任誰都會想方設法從裏頭榨取利益;當然,表麵上大家都說要環保要遵守規章法律,可等文件批下來、能動工,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時候了。


    不過,祁家向來神通廣大,他犯不著為這位太子爺操心。


    思及此,劉秘書笑盈盈地應了句:“好。我這就給那邊回個電話。您看看,中午我們是去哪裏用餐——”


    “不用了,我還有點別的事。昨天和幾位該聊的都聊了,我的誠意,大家清楚就行。”祁陸陽婉拒,“等正式文件下來,我會再來一趟,好好道謝。”


    擺脫市委這批人,祁陸陽從陽泉寺出來,不急不緩,拾級而下。


    此去經年,沿途景色未變,可人的心境已然是大不相同。


    高三那年春天,章華一中給畢業班組織了一次春遊,登昆禺山。


    甩開當時的女友曾敏,陸陽一路跟著因為某件小事又和自己冷戰的陸晚,嘴上招惹,手裏不停:扯頭發,拽書包,往人衣領裏扔石子兒……怎麽幼稚、怎麽煩人怎麽來,非逼著她追著自己錘上幾拳才算舒服了。


    打打鬧鬧間,叔侄倆撇開大部隊,一路登上了陽泉寺佛塔的最頂層。


    如油春雨初歇,空氣中濕度接近飽和,幾縷水霧輕輕繚繚地纏繞在山腰上,像少女遮羞的白紗。風吹過,驚鳥騰起,捎來幾聲清脆鳴叫……那是白紗少女腳腕子上的鈴鐺在響。


    “真想一輩子住這兒,山山水水都是我家後院,跟神仙一樣。”陸晚對著這景象沒頭沒尾地感歎。


    陸陽趴在欄杆上,覷著她神色,話說得隨意:“之前不還說有個小院子就滿足了麽?你這胃口真是越來越大了……以後不來個富可敵國的冤大頭,誰供得起你。”


    陸陽這話是有出處的。


    就在上上個月,春節期間,陸瑞年帶著叔侄倆回鄉下老家過年。農村家家戶戶帶院子,有幾家門前還有小池塘,可把陸晚羨慕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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