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曾經喜歡過姬晟,她知道姬晟想要殺她時又是什麽心情?


    那個時候她還隻有十幾歲,本應在家人的庇護下快快活活地過日子。


    那個時候他與她重逢了,卻還不如不重逢。


    他隻覺得她被姬晟迷了心竅,隻覺得她愛上了姬家人,從不相信她說要帶他回北疆,從不體諒她不能向人透露新皇病情的苦衷,從不去想她一個人如何麵對朝野上下的風風雨雨。


    雲初攥緊了輪椅扶手。


    他從來沒有這樣痛恨過過去的自己。


    他答應過姑姑,會好好照顧好她的。


    ……


    相比雲初的煎熬,容雙的心情卻十分輕快。


    姬晟是微服出來的,乘的車也低調,兩個人一起登車也沒多少人注意。


    容雙見完雲初高興得很,見姬晟臉色臭臭的也沒太在意,還冷不丁地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姬晟被親得猝不及防,臉徹底繃不住了,惱火地教訓:“不許你以後再和他湊那麽近,他都要成親了,你要避嫌。”


    容雙一口答應:“好。”


    她答應得這麽痛快,姬晟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一想到容雙和陸雲初那麽親近,他心裏就酸溜溜的,麵上免不了又帶出幾分委屈。


    明知道自己不該在意,明知道自己沒資格管,他還是很在意、還是見不得容雙對另一個男人毫無保留地親近和喜歡。


    陸雲初有什麽好。


    姬晟想到前不久聽到的事,不由問了出口:“上回我讓人去給忠勇侯治腿,太醫院那邊說你也曾召集天下名醫,他卻統統拒之門外。”姬晟注視著容雙,“他那時候為什麽不想治他的腿?”


    容雙沒想到姬晟還會想到派太醫去給雲初治療雙腿。


    她不想把自己過去與雲初的矛盾告訴姬晟,一如她不想讓姬晟知道遺詔之事一樣。


    他們之間本來就已經夠牽扯不清了,再有什麽變數,她興許就真的走不了了。


    容雙緩緩說道:“應該是失望了太多次,不想再失望了。太醫也說過不能抱太大希望,隻能盡力而為。”


    聽容雙這麽說,姬晟了然地點點頭。


    他也想到過這個可能性。


    姬晟自己就重病過,有時候他感覺五髒六腑都在疼,也想過要麽直接死了算了。要不是那時候他一直恨極了她,咬牙想著一定要從她手裏奪回權柄、讓她也嚐嚐被人逼迫被人欺辱的滋味,他有好幾次都要撐不過來。


    姬晟說道:“你放心,朕一定會讓人治好他的腿。”


    姬晟關心陸雲初的腿疾,並不是因為他不在意陸雲初在容雙心裏的地位。


    恰恰就是他太在意了。


    隻有把陸雲初的腿治好,讓他好好和他未來妻子過日子,容雙才能少記掛他一些、少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容雙聽姬晟信誓旦旦,隱隱也猜出他心裏的小九九。她湊近親了一下姬晟的臉頰,毫不害臊地誇了姬晟一句:“我知道皇弟是有大胸襟的好皇帝。”


    她溫熱的鼻息近在咫尺。


    姬晟耳根迅速熱了起來。


    她又想騙他。


    鬼話連篇,他才不會信。


    第46章 我教她騎馬


    侯府空虛,連仆人都不多,自然急切需要一位女主人。雲初家中沒有長輩,婚事便由禮部操辦,直接把婚期定在了二月底,在此之前要把六禮急促地走上一遍。


    容雙得知此事,便和姬晟說了一聲,想趁著朝臣的休沐日去禮部尚書府上走一趟,看看自己有什麽可添減的。


    雲初的婚事到底算是私事,平時她也不好去禮部找人問,還是私底下去比較好。


    姬晟知道她不是愛悶在宮裏的性子,點頭答應下來。


    他今日約好要在校場教柳七娘騎馬,莫名地不想讓容雙知道,容雙出宮去倒是正好。


    反正是去禮部尚書府上,又不是去找兩個侍郎。


    巧的是,容雙出宮時正巧碰上柳七娘入宮。


    容雙懶洋洋地倚坐在車中,隔著薄紗看柳七娘下車走入宮門。


    柳七娘似有所感,抬頭看她,驀然撞進一雙好看的眼睛裏。哪怕很不喜歡容雙,她也必須承認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會忍不住麵紅耳赤。


    柳七娘衝上前扯起紗簾,不高興地質問:“你看什麽?”


    容雙說道:“陛下在宮中寂寞得很,有你陪著倒是挺好。”她是真的覺得這總是氣衝衝的小女孩挺有趣,說完還伸手捏了把她氣鼓鼓的臉頰,感覺手感很不錯,又多捏了兩下才放開,由衷地誇讚,“你多可愛啊,瞧著就讓人高興。”


    柳七娘簡直要氣壞了。


    容雙卻施施然收回手,叫人駕車出宮。


    柳七娘瞪著容雙的車駕半天,氣呼呼地在宮人引領下去校場找姬晟,還是氣不過,直接和姬晟告了一狀。多虧了她今天是要來學騎馬的,臉上沒上脂粉,要不可就得重新上妝了!


    姬晟見柳七娘臉上還有淺淺的指印,頓時知道她沒說謊。


    姬晟臉色不太好。


    柳七娘看到姬晟麵色不對,下意識地住了嘴,不再提容雙,小心翼翼地說:“表哥,我們去騎馬吧!”


    姬晟說:“好。”


    柳七娘很快後悔了,姬晟實在不是個好老師,他不僅不會教,還很凶,她出點錯就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這一定不是她表哥!


    ……


    相比宮裏微妙的氣氛,容雙則自在多了。


    她剛到尚書府就偶遇李老尚書最小的孫子李昭,這小孩上次在燈會上還與她搭訕來著,這回見到她後依然兩眼一亮,殷勤地湊上來要給她領路。


    得知她是傳說中的長公主,李昭眼睛都瞪圓了,模樣兒怪可愛。


    不能怪李昭吃驚,主要是從他祖父口中得知長公主要招駙馬時,他還覺得老震驚:乖乖,那麽厲害的女人誰敢娶啊?


    誰知道那麽厲害的長公主居然長得這麽好看!


    想到駙馬人選還沒定下,李昭高高興興地和容雙搭訕:“殿下,你聽說過‘女大三,抱金磚’嗎?”


    容雙停下看他。


    李昭耳根一下子紅了,眼睛還是晶亮晶亮。


    雖然是個小紈絝,但他也是個純良純善的小紈絝來著。


    容雙覺得他身後要是有根尾巴,怕是已經要朝著她猛甩起來了。這麽單純、心事全寫臉上的小孩,容雙是禍害不下手的,她說道:“沒聽說過。”


    “哦。”李小狗聽出容雙對自己沒興趣,立刻變得垂頭喪氣,但還是一路把容雙帶到他祖父的書房裏。


    人送到了,他還杵在一旁不願意走。


    李老尚書人老成精,哪看不出孫子的想法。說實話,要不知道那一道聖旨,他也支持孫子爭取尚主,可惜他是知道那一紙詔書的,哪能看著幺孫往裏栽?


    李老尚書打發孫子自己玩去。


    李昭依依不舍地走了。


    左右還有人伺候著,容雙也沒問詔書的事,隻把來意和李老尚書說了說。


    李老尚書做事自有一套章程,聽容雙要看聘禮單子也不惱,不疾不徐地從書架上取出單子來給容雙看。


    禮部辦事容雙還是方向的,粗粗看了一遍,覺得很妥當,隻提筆往上麵添了幾樣東西。


    李老尚書對此沒有異議,陸、容兩家的關係親近得很,莫說容雙隻添了幾樣東西,便是多添一整份聘禮都不稀奇。


    聊完雲初的婚事,容雙又問起選秀準備得如何。


    李老尚書說道:“遠一些的秀女都在路上了,等三月初,大概就能陸陸續續遴選入宮。”


    容雙神色輕鬆:“那倒是快了。”隨行之人一直在左右伺候著,容雙到底沒有冒險和李老尚書討要那份遺詔,隻起身說,“那我回宮去了。”


    李老尚書也不曾提遺詔半句,客客氣氣地送容雙到書房門口。


    容雙領著一行人出了府。


    李昭探頭探腦地目送容雙離開,又跑回李老尚書書房外探頭探腦。


    李老尚書沒好氣地喝道:“滾進來。”


    李昭笑嘻嘻地跑進去,沒臉沒皮地對李老尚書說:“祖父,你看我做不做得駙馬?”他雖已十八九歲,卻還是少年心性,想要什麽便開口要,明顯還是不知愁的脾性。


    李老尚書板起臉道:“你別想了,你覺得自己比得過薛將軍,還是比得過謝侍郎?”


    李昭一聽情敵竟是這倆,頓時覺得自己沒指望了,耷頭耷腦地溜了。


    容雙回了宮,心裏總牽掛著那份遺詔,不太痛快,轉道去校場準備玩玩騎射放鬆放鬆。


    沒想到一進校場,她竟看到柳七娘被姬晟罵得好不可憐,眼淚都出來了。


    容雙驚了一下。


    今天百官休沐,姬晟也算可以跟著歇一天,她還以為姬晟終於開竅約表妹進宮玩耍呢,結果這家夥把人約到校場不說,竟還對人這麽凶。


    他難道不準備娶皇後了嗎?


    容雙看向他們的目光充滿同情,不知是該憐憫姬晟好,還是該憐憫柳七娘好。她上前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姬晟一僵。


    他轉頭看向容雙,想開口解釋什麽,又發現沒什麽好解釋的。他為什麽要和容雙解釋?


    容雙上前給柳七娘遞了張帕子。


    柳七娘雖不喜歡容雙,但更不願意在容雙麵前哭,接了帕子背過身去擦眼淚。


    姬晟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教她騎馬。”


    容雙回想了一下,不覺得姬晟具備教人騎馬的能力,看向姬晟的目光難免帶出點心裏的想法。


    姬晟怒道:“你那是什麽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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