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太後的聲音中氣十足,一麵說一麵跨步走了進來。


    夏賢妃有些意外,她叫人去請太後,但她的宮門被守著,下人根本沒機會出去。太後卻是怎麽知道的?


    太後緩緩跨過門檻,夏賢妃看到躬身立在太後身後的,是黃德飛。他已將審問出來的結果都告訴了太後。此刻,太後看過來的目光是失望中帶著恨的。


    她確是太後的外甥女不假,可光華卻是太後的親孫女。她叫人把光華引導成這個樣子,一次次的害宮中的妃子們沒了子嗣,太後又豈會原諒她?


    趙譽親自過來扶著太後坐了。


    黃興寶又把小崔子等幾個人提上前來一一細數罪狀,之後,大殿中靜得落針可聞。


    趙譽沉默良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來,等著他說出決斷。


    夏賢妃緩緩站起身來,“皇上,這起子小人都被人收買了,您可不要被他們蒙蔽了眼睛。連徐嬪的雪兒都是妾身帶大的,妾身不是那樣的人。”


    趙譽冷冽的目光看向她了,這是最後一次他看著她。專注的,熱烈的視線,哪怕那眸中的情緒分明是恨,卻叫她的心髒不受控製的劇烈跳動起來。


    她從小就愛慕他。為了得到陪在他身邊的機會,她一直百般奉承自己的姨母太後娘娘。終於如她所願她來到他身邊了,可她過的是什麽日子?她又曾得到過什麽?


    趙譽開恩肯給她一個孩子,每每接觸了一下就飛速起身叫水沐浴。他厭惡她厭惡到了骨子裏。她眼睜睜瞧著,心裏明鏡兒似的,可是隻要他還肯虛偽地對她笑笑,她就覺得值得。


    慢慢的,這份深情被磨滅在長久的冷落孤寂當中。她活得像個影子,沒人在意的影子,空頂著賢妃的位分,卻從沒得到過賢妃該有的情分。


    於是她心裏失衡了,她不想再做個透明人。這棋子一步就是好幾年,她終於盼到蘇皇後溫淑妃這些擋在她前麵的人一個個地倒下了,她以為終於能迎來屬於她的時代。可不成想,很快的,那個剛進宮不久的蘇婉柔就一躍跳到她的頭上去。


    她算什麽?一個笑話嗎?


    鄭貴人周貴人這些人哪個不是在背後嘲笑她?她憑什麽要忍受這樣的待遇?


    趙譽歎息一聲。


    他的指尖不耐地敲著扶手,顯示他此刻的急躁和不悅。


    “不必再說了,夏青珣。”


    他喊她的名字,卻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夏賢妃站得筆直,定定地立在那兒等候他給他的判決。


    黃德飛去祥福宮傳她那刻,她就已經預知了自己的結局。如果不是被捉住了把柄,趙譽瞧在太後和兩個公主份上,也不會這麽急切地連夜就要傳她過來問話。


    也不是問話。他根本懶得聽她辯解自證清白。


    趙譽垂了眼,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吹滅的燭火,把她身上僅餘的一絲溫暖也帶了去。


    “賢妃夏氏,心思歹毒,蒙蔽帝女,謀害皇嗣,陷害妃嬪,朕不能姑息。”趙譽微揚起臉,令道:“賢妃今日起,褫奪封號,降為庶人,即刻押送宗人府,詳細審問,從嚴發落!”


    夏賢妃身子輕輕搖晃了下,她勾起嘴角,淒絕地笑了起來:“皇上,您連句辯解,都不肯聽青珣說嘛?”


    趙譽厭惡地別過頭,扶著太後緩緩站起身來。


    夏賢妃在後追上,大聲喝道:“皇上!是您負了青珣!若不喜歡,何必接青珣進宮來?何必在那年的家宴上頭,對青珣露出那樣的笑容。青珣這輩子最錯的事,不過就是愛上您了!那些個女人和孩子有什麽了不起?皇上!!皇上,青珣等了您十幾年了!青珣也早就累了。皇上真可笑,愛您的人您不要,您會後悔的,您一定會後悔的!!琰貴妃蘇氏的心思根本不再您身上!連光華都知,她心裏,她心裏……”


    她的話沒說完,趙譽陡然回過頭來,一腳踢起身前鄭玉屏案上的茶盞朝夏賢妃麵門擊去。


    夏賢妃痛呼一聲,杯盞在她唇上碎裂開來,隨著鮮血一同湧出的,還有她被敲碎的牙齒和茶盞的碎瓷。


    她聲音淒厲的呼叫著,被黃興寶叫人拖了下去。


    太後終是不忍心,瞧了眼夏賢妃的模樣,就仰頭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約還有兩三章結束。


    推個厲害的宮鬥文吧,比菲菲寫的好。


    書名:《皇後隻想混吃等死》by團子來襲


    文案:


    葉卿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穿成了書中那個不受寵皇後。


    她隻想仰天大笑三聲,按照劇情發展,她隻需要每天混吃等死,邊嗑瓜子邊看男女主和皇帝那個苦情男配虐戀情深,苟到最後一章圓滿撒花就行了。


    然鵝……


    葉卿接手之後,就發現劇情它崩了!


    老爹官職一路飆升是腫麽回事?再這樣下去是要被猜忌滅族的啊!


    皇帝你不去你朱砂痣那裏,天天往她宮殿裏擠作甚?她已經看到妃嬪們要和她宮鬥到底的小眼神了!


    好在太後娘娘依然喜歡她,“囡囡啊,母後教你宮鬥秘訣!”


    葉卿慫慫想哭,母後啊,咱們繼續愉快的研討佛經不好麽?


    剛分開不到一刻鍾的皇帝找了過來,把人往自己懷裏一帶,“朕的女人,朕自己護!”


    葉卿:……不,我不要你護,我隻想混吃等死!


    隻想混吃等死鹹魚 皇後 x 那該死的女人怎麽可以不喜歡我了 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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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灰燼12


    福姐兒在宮中度過了第二個年節。


    今年比去年皇後大喪並沒熱鬧多少。夏賢妃出事後, 太後就病了。各宮妃嬪輪流在坤和宮侍疾, 福姐兒去得少,肚子日漸大了起來,行動都變得十分不便, 趙譽和太後都勸她不要來, 怕她過了病氣影響腹中的孩子。


    年前欽天監監正曾向趙譽暗示, 夜觀天象紫薇帝星側旁有一小星隱隱靠近, 推測福姐兒這一胎許是個皇子。趙譽十分高興, 與太後偷偷說了, 兩人更加著緊福姐兒的肚子,但凡得了什麽好東西就往祥福宮送。


    如今宮裏頭叫得上名頭的隻有三人,福姐兒是位分最高的, 也曾孕育過皇女, 鄭玉屏和周貴人均是恩寵稀薄,旁的人更連趙譽的麵兒都見不到,如今宮裏頭倒肅靜,再沒人眼氣生事,周貴人吃過一回虧後就十分長記性,鄭玉屏本就是個審時度勢之人,福姐兒與她本就沒什麽嫌隙, 更加不會在這個時候生事叫福姐兒和趙譽記恨。


    這一胎到後幾個月養的越發好起來。


    年前蘇家女眷進了一回宮,在祥福宮廳中恭立了足有大半個時辰福姐兒才緩緩起身梳妝叫進來磕頭。少見的是今年林氏竟露了麵。


    年餘不見,林氏蒼老了許多,原來豐腴圓潤的身段瘦削下去, 穿著誥命禮服好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見到福姐兒,她似乎有些尷尬,行禮的時候一直垂著頭不敢與福姐兒對視。


    幾個人圍繞家裏如何掛念和盼望福姐兒這一胎說了會兒話。經由上回承恩伯的訓教,蘇老夫人對福姐兒不敢再頤指氣使,用詞仔細斟酌,不論心裏如何不服,麵兒上做的倒叫人挑不出錯。


    福姐兒與這家人著實沒什麽可說的,單是想到母親的死她就無法原諒,這些與她有著血緣親情的人待她比孫嬤嬤還不如,她作何要在這裏浪費自己的時間聽她們囉嗦。


    見蘇老夫人久久不入正題,也不肯告退,福姐兒心知必是有所求。她臉色這樣難看,換在從前,蘇老夫人就是不暴跳如雷的罵她也要拂袖而去了,肯如此好性兒地陪著笑臉,這趟進宮來必是有什麽任務在身的。


    福姐兒不耐煩地吹了下茶沫子,抬眼睨向曼瑤。曼瑤便笑著湊近:“娘娘,該喝藥了。”


    福姐兒就欲扶著曼瑤的手站起身,林氏明顯急躁了起來,暗中扯了下蘇老夫人的袖子。


    蘇老夫人隻得撂下茶盞,猶豫道:“娘娘稍待。”


    福姐兒沒有瞧她。聽她強行壓著怒氣低聲下氣地道:“娘娘,今年婉雲就及笄了,因著她外祖父的事兒,先前婚事就沒有說……”


    福姐兒淡淡地轉過臉來,微笑道:“怎麽,祖母還是想送婉雲進宮來?”


    蘇老夫人笑道:“不是,不是這個意思。這孩子你是知道的,你們姐妹兒從前一塊兒玩得,感情最是好。這回她本來也想進宮來瞧娘娘的,這不因著要說起她的婚事,這才不好意思跟著來。”


    福姐兒心裏冷笑。感情好?


    蘇婉雲從來沒當她是什麽姐妹,還攛掇著長寧當眾辱她,這一件一樁的事兒才過去多久,這些人當真就不記得了?


    福姐兒笑了笑:“是了,該帶進來說說話兒的,興許皇上也還記得婉雲呢,留在宮裏頭住幾日,陪本宮解解悶也好。”


    這話說得十分誅心。當初蘇家送蘇婉雲進宮不成,趙譽對蘇婉雲的態度是挺惡劣的,蘇婉雲心氣兒那樣高,如何肯再進宮見趙譽?怕是提及皇宮這兩個字她都要惱得淚如雨下了。


    林氏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垂下頭借喝茶掩飾了不悅的神色。聽蘇老夫人又道:“可不是?不過娘娘如今身邊也不少人伺候,皇上又愛重,想來不會悶的。娘娘,前兒你大伯父在梧州收到一封信,有個人家,想聘婉雲。”


    此事福姐兒也有耳聞,麵上浮起一抹笑意:“前兒睿王妃進宮,說起過這事兒。聽說可是梧州上頭的省府父母官許大人給保的媒。咱們婉雲的前程,祖母是不必愁了吧?屆時添箱本宮必不會少,免不得皇上和太後也會賞賜下去的。”


    林氏忍不住了,抬起臉急道:“哪裏好?什麽前程?那桂王六十多歲了,比你祖父還年長。又是個閑散王爺,封邑在遲州,還不及梧州富庶,嫁了過去,幾年見不得親人,又要受王府規矩束縛……”


    就藩的王侯輕易回不得京城,就是年節想回京朝奉也要得趙譽允許。這位桂王是皇族旁支,與趙譽隔著八竿子的血親距離,不過靠著祖上積攢下來的功績才仍坐在那王位上頭,卻也是空空兩手沒了實權的邊緣人。趙譽為了個“仁慈”的名頭,一直好吃好喝的供養著這些人,所費銀錢不算多,還落個清名,對趙譽來說是劃算的。


    這人倒也知足,輕易不肯惹趙譽的眼。每到佳節送進來的土特產和請安折子倒及時,趙譽每每高興了就叫賞些東西。年節卻也不必大老遠的回來吃家宴了,以“恐族叔勞頓”為由已經流放在外頭十多年。


    這回他會叫人向蘇煜炆求娶蘇婉雲是有緣由的。蘇家過去送女兒進宮的事兒京城裏都知道,那些個清貴人家對蘇家的家風十分不齒。蘇婉雲又是深夜給送出宮去的,當時沒能收住外頭的風聲,傳出什麽的樣的話都有。甚至有人言,是她侍寢未能叫趙譽盡興這才被攆出來的。


    這年代就是這樣。男人無論有多少女人都是應該的,而女人的身上隻要沾了半點兒汙跡那這輩子就毀了。


    蘇婉雲眼看及笄,卻沒有合適的人家上門求親。而低一些的門第蘇家又瞧不上。如今蘇煜揚在宮中行走,儼然是趙譽的寵臣。福姐兒又高居貴妃之位,是宮裏頭頭一份兒,且又懷了身子。這樣的榮寵給蘇家無限信心,蘇老夫人雖瞧不上福姐兒,可在外頭也沒少拿福姐兒的名頭耍威風。


    要不是有三房這父女倆撐著臉麵,蘇煜炆被貶謫到地方上去的事兒可夠蘇家消沉許多年了。


    福姐兒笑了:“大伯母覺得做王妃不好?若是婉雲點了頭,桂王那邊就要給趙譽遞折子請求賜婚了。前頭的桂王妃才去小三個月,雖說這婚事說得急促了些,可這嫁妝和聘禮什麽的備一備,也得一年多……”


    林氏打斷她:“娘娘!桂王六十多了!婉雲才及笄,您真覺得這婚事可行嗎?娘娘,就是我們都應承了,叫人知道的您的堂姐妹為攀權貴嫁了比祖父還年長的人,人家要怎麽笑話咱們蘇家,怎麽笑話娘娘您呢?”


    這時候知道要臉了?強迫福姐兒進宮給姑父生孩子的又是誰呢?


    事關她的親骨肉,她就不願意了,怎麽當初還挺積極的把她推到前麵來?


    福姐兒歎了聲:“蘇家的名聲啊,早年就有些不好了。伯母何必在意旁人說什麽?婉雲的日子過得逍遙,這才最實在的呢。像伯母先前勸我的,男人家年長些,更懂得疼人,這不是伯母親口說的嗎?怎麽到了婉雲這兒,伯母就不認了?”


    蘇煜揚不敢得罪宗親,就想叫她給趙譽吹枕頭風拒了這門親事 ,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受了恩惠,憑什麽?


    林氏被福姐兒說得啞口無言,還待再說,外頭傳報,說趙譽過來了。


    林氏和蘇老夫人隻得住了口,趙譽進來賞賜了蘇家許多東西,又說了番慰勉的話,蘇老夫人和林氏失望地告退了。


    趙譽瞧福姐兒臉色不好看,知道定是與蘇家的事有關,握著她手道:“穿得這麽少,指尖兒都涼了。”親自給她披了衣裳,偎著她道:“是說桂王求親一事?”


    福姐兒本是不想和趙譽提這事兒的,趙譽問了,她不能不答,隻得點了點頭,“皇上,我不想您為著我的關係受累。”


    趙譽溫笑:“朕知道。你也不大喜歡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頓了頓道:“不管是瞧在你,還是瞧在你父親上頭,這樁婚事朕都不是很看好的。桂王這一支,下麵幾乎沒有成器的子侄,桂王年紀不小了,與女色上頭頗不檢點。這回過世的桂王妃,已是他第四任妻子。若你覺得不好,朕替你駁回了,也沒多大的事兒。”


    桂王求娶蘇家女,自然也是瞧上了如今蘇煜揚和福姐兒在趙譽跟前的影響力,想討趙譽喜歡,還有什麽比與他親上加親更簡便的?


    但於趙譽來說,他其實並不希望嬪妃的母族與藩王有所聯係。


    福姐兒默了片刻,抬眼道:“皇上,真不打緊麽?桂王會不會心裏頭怨恨?”


    趙譽笑了下:“怨誰?怨朕?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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