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恩慢慢起身退下去,等景明帝看不見了才捂著肚子呲牙咧嘴嘶叫出聲。


    看門的小太監慌張跑過來扶住他,“爺爺,您沒事兒吧?”


    周啟恩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瓜子,“別出聲,小心被別人聽見了。”


    任由小太監扶著出了乾清宮的門,周啟恩推開小太監的手,立直身子難免笑容地迎上靈嬪,“老奴見過靈嬪娘娘。靈嬪娘娘,聖上宣您進去。”


    話已說完,可他卻半晌沒聽到靈嬪的聲音,不解地抬頭卻見靈嬪一臉同情,“疼了就別撐著,去取點藥擦一擦。”


    周啟恩猛地愣住,強顏歡笑道:“娘娘多慮了,老奴隻是……”


    隻是不等他話說完就見靈嬪進去了,留下的小宮女怯怯地湊上來,“周公公,我這裏還有些傷藥,您要嗎?是靈嬪娘娘賞的,可靈了。”


    周啟恩慢慢接過來,麵露茫然,拆開桃木製的藥瓶,裏麵的藥平展光滑,一看就是沒有用過的。


    靈嬪本就是特意給周啟恩帶的藥,她早就觀察到了,景明帝時常會打罵周啟恩,可周啟恩也是個人物,就這般了還是忠心耿耿。


    她聽到身後的動靜勾著嘴唇笑笑,隻是還是牽動了腹部,一陣刺痛鋪天蓋地襲來。她疼得瞬間滿臉冷汗,她也不擦拭就這般慢慢挪進去跪在中央。“臣妾給聖上請安。”


    景明帝剛剛叫起就注意到靈嬪的神色,不由心疼地走過來牽起她的手,“都是太醫院那群廢物!到如今也沒有研製出解藥。”


    靈嬪卻冷聲道:“聖上不必瞞著臣妾,臣妾知道是安婕妤害臣妾的。”


    景明帝變了臉色,“你也來怪朕!


    第60章 變故


    太子將拳頭放在嘴唇處, 壓抑地低咳了兩聲。清晨露水本就重, 偏偏景明帝還一大早派人去東宮將太子招來乾清宮, 卻也不見, 隻是讓太子候在門口。


    崔鳴心疼極了, 可也沒有辦法, 隻能時不時給太子換換帕子。他看了眼同樣候在這裏的周啟恩,怕是聖上派來督促太子殿下的。


    可他看著, 周啟恩的臉色也不太好, 比太子的臉色還白些。


    直到等到晨光灑滿整個乾清宮, 裏麵才有了些許動靜。沒過多久, 殿門大開,一身殷紅錦繡褙子的靈嬪聘聘婷婷走了出來,見太子在外候著有些詫異,略略躬身行了半禮便扶著小宮女上了輦轎。


    崔鳴看得眼都紅了, 這乾清宮裏能坐輦轎的沒幾個人,連太子都不能。


    不過, 他一個太監都眼紅, 也不知道靈嬪在後宮得遭多少非議。


    “太子殿下,聖上喚您進去。”周啟恩低聲道。


    太子聽著連忙將手中的帕子遞給崔鳴, 低聲道理一句“多謝”才進去。


    見得多了, 周啟恩本已變得麻木, 可前些日子發生的事讓他產生了懷疑。聖上對太子這般對還是不對?


    同樣是親子,可太子和瑞王怕是天差地別。不過,他也就想想罷了, 他再清楚不過,離了聖上,他周啟恩什麽都不是。


    太子一進去就被濃烈的熏香味嗆了一下,咳意不斷湧上來壓都壓不住。瞬間,整個乾清宮都是“咳咳咳”的聲音。


    “你這樣的身子骨,朕怎麽放心將江山交給你?”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差點讓剛剛止住咳意的太子又咳起來,他裝似羞愧地垂下頭,弱弱地道:“都是兒臣無能,還讓父皇如此操心。”


    景明帝任由小太監整理好常服,朝太子走過來,滄桑渾濁的雙眼直直盯著他,半晌歎口氣。


    “朕一直在等你來給太子妃求情,沒想到卻連你的影子都沒見到。朕隻能將你召過來了。”


    太子輕咳兩聲,羞愧道:“兒臣哪裏還有臉麵來見父皇,都是兒臣沒有教好太子妃。”


    景明帝聞言看了他一眼,“確實是你的錯,連一個小家都管不好,談何掌管朕這大好江山?”


    太子握緊拳頭,掩飾般放到嘴邊。說了這般多,大致意思是他不配為帝唄。他從小就聽著這些話長大的,早就聽厭了。不過,將來誰為帝,就由不到父皇來做主了。


    景明帝哪裏知道太子的腹誹,隻當太子還是他手裏的提線木偶,厲聲道:“此次太子妃頂撞朕,乃大不敬大不孝,理當處死!連帶你,太子,連帶你也得受牽連。”


    這番話嚇得太子跌坐在地,景明帝見了得意地哼了一聲。幸好太子不像是太子妃那般頭生反骨,要不然他就容不得太子了。


    欣賞夠太子的慫樣,景明帝才慢悠悠地道:“不過,你可是朕的兒子,朕哪裏忍心將太子妃的過錯歸咎到你身上?不過要是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放過太子妃,那朕又怎麽麵對朝臣?”


    “您能明白朕的難處嗎?”


    太子一臉濡慕,點點頭,“兒臣明白,隻是事到如今父皇想怎麽辦?”


    這個時候景明帝就慶幸太子軟弱又愚笨,要不然他怕是不好對付。“將太子妃貶為側妃,重新迎娶太子妃如何?”


    景明帝打的一手好算盤,太子妃能這般猖狂,不過是仗著靖安侯和太子妃的位份,靖安侯他不能動,可太子妃這個名頭還不是他想擼就擼?


    隻是這件事情到底還是得爭得太子的同意,他緊緊地盯著太子的神色,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試探一下太子的忠心。


    太子表麵神情未變,可身側的拳頭越縮越緊,指甲掐進手心,疼痛卻讓他清醒地認識到,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雙目茫然地看向景明帝,無措道:“兒臣倒也罷了,可靖安侯怎麽想?兒臣怕靖安侯不同意。”


    “無妨,朕最了解靖安侯不過。不過是將太子妃降為側妃罷了,他不會忤逆朕的。再說這樣總比處死太子妃更好接受些。”景明帝胸有成竹。


    是嗎?太子垂眸,士可殺不可辱,讓珂兒做側妃成妾還不如殺了她,她這麽自傲的人要是知道了怕是會殺了他跟他同歸於盡。


    “兒臣全聽父皇的,父皇不會害兒臣的。”


    聽到這句話,景明帝有片刻的不自在,隨即很快就被計謀得逞的快感所淹沒。“你想誰來當這個太子妃?上次朕沒有顧及你的意願將靖安侯之女賜給你,這次朕允許你找一個自己喜歡的?”


    太子神思遊離天外,隻當眼前這個人隻是會說話的死人,“兒臣全聽父皇的。”


    “你這也太沒主見了。”景明帝皺眉嫌棄地說了句,可又想到太子這樣他才好掌控,隨即又高興起來,“歐陽家的女兒如何?”


    “本來要說家室和地位,姝華是最合適的太子妃人選。可前些日子淑安長公主來跟朕說,想要讓朕給王孟若和姝華賜親。朕答應了,隻等問過王愛卿的意思就下旨。”


    太子輕笑道:“如此說來要恭賀王大人了,隻是這些日子兒臣也沒見到王大人。”


    說起這個,景明帝也皺起了眉頭,他這些日子也沒見到王孟若。聽聞王家給王孟若請了病假,難不成是王孟若不喜歡這門親事,故意躲著他不成?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景明帝道:“姝華是不成了,你看歐陽珮嫻如何?皇後的親侄女,又記在淑安長公主的名下,還有縣主的名號,做你的繼妃綽綽有餘。再說原本歐陽珮嫻就應該是你的太子妃,現在不過是重歸原位罷了。”


    嗬。真真是他的好父皇,不過是想著前些日子珂兒剛剛打了歐陽珮嫻的臉,現在將歐陽珮嫻提做太子妃,兩人相爭,後院起火,他這個太子也無能為力了吧。


    封了珂兒抗衡皇後,現在又要封歐陽珮嫻為太子妃壓製珂兒。不過是些後宮婦人的手段,上不得台麵。


    “對了,還有前些日子的事。你也真真是胡鬧!以為收買了□□,朕就查不出來真相了嗎?還逼得朕將莊妃貶為安婕妤!”景明帝說到這裏,又想起安婕妤毒害靈嬪的事,隻覺頭大。


    原本將□□壓製下去,他就能順著瑞王的意思將安婕妤再次提上來,可如今要是這般他怎麽麵對靈嬪?


    現在反倒不好為安婕妤發聲,便宜了太子。要不然也能給太子蓋個“好色不修身”的名聲。慢慢就能讓瑞王頂上來了。


    想到瑞王這些天過的苦日子,景明帝越看太子越不順眼,不耐煩地揮揮手,“你下去吧,朕跟淑安長公主商量好了就會下旨賜婚,記得準備好新房。”


    “是。”太子冷聲應下,退了出去。


    門外的崔鳴迎上去就見太子陰沉著臉,頓時愣了下,“殿下。”


    太子冷冷瞥了眼跟著躬身行禮的周啟恩,突然破冰勾唇輕笑:“聽聞周公公眼睛不太好使,但是嘴巴還是比較嚴的。這樣才能活的長久。”


    周啟恩愣怔當場,不知道為何向來溫和的太子陡然變了臉色,還威脅上他。他本想調笑兩句,可對上太子的雙眸,卻被駭得渾身發冷。


    漆黑靈動的雙眸清晰地印著他的模樣,可深處卻像是撲過來一頭黑色巨獸,張開大嘴將他整個吞噬下去。


    這是太子?


    太子居高臨下地蔑了他一眼,轉身領著崔鳴離開。


    周啟恩兩股戰戰前些日子的傷口也跟著隱隱作痛,他有一瞬想是不是應該將太子的反常說給聖上聽,可想到聖上的反應肯定是不屑,也就熄了念頭。


    太子應該還沒有膽子對聖上下手,那他還擔心什麽?


    **


    聖上要重新給太子妃賜婚的消息立馬像長了翅膀一樣飛了出去。幾家歡喜幾家憂,不提靖安侯府大門緊閉,就是淑安長公主府一時都沸騰起來。


    歐陽珮嫻謝絕了所有來看她的人,趁著天亮馬不停蹄地趕到昭獄。她一切不幸都是從太子妃,不,童側妃而起。


    老天有眼,竟然讓她等到了翻身這一刻。


    跟著獄卒越往裏走,她越是興奮,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看見童側妃的臉色。“咱們的太子妃還不知道她要被貶為側妃的事兒吧?”


    獄卒聽了麵露遲疑,前些日子太子身邊的崔公公還專門叮囑過要好好對待裏麵的太子妃,可麵前的是未來的太子妃。


    “怎麽?在你眼裏,我比不上裏麵的太子妃嗎?”歐陽珮嫻這些日子受盡冷眼,對獄卒的眼神格外敏銳。


    獄卒一驚,點頭哈腰,“小人怎麽敢?太子妃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太子妃……”她頓了頓,隨即笑道:“很快就不是了。”


    一步步靠近關押童珂的牢房,歐陽珮嫻興奮得難以自已,不過片刻她就看到跟其他牢房格外不一樣的布置。


    小巧玲瓏的填漆架子床,厚重的帷帳將裏麵遮得嚴嚴實實,牆角處的梳妝台也是她從未見過的泊來貨,還有中央的黃花梨木書桌,上麵鋪著幾本書冊,四盞蠟燭將整個牢房照得明亮,哪裏能看得出來這裏是牢房?


    第61章 何去


    童珂最近過得還不錯, 雖說說出去不好聽, 一個女人住牢房。可是, 要啥有啥還不用幹活, 每天歪著看看書睡睡覺, 不用顧及其他人, 最重要的是沒人來招惹她。


    甚為欣慰!不過到底也無聊了些。


    正想著太子準備如何將她救出去,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童妹妹真是悠閑自在得很!”


    聲音倒是有些耳熟, 她掀開帷帳就看見歐陽珮嫻微抬下頜, 一副高高在上蔑視的眼神。


    她危險地眯眯眼, 起身慢慢走過去,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雖說有些無聊,可她想到了所有人,唯獨沒有想到歐陽珮嫻會過來。


    過來幹什麽?痛打落水狗嗎?太早了些吧。


    “本宮可沒有姐姐, 你怕是喊錯了。想當本宮的姐姐,你怕是不夠格。”


    獄卒瞅著這劍拔弩張的, 他是哪個人都惹不起, 幹脆獻媚道:“小人就先退下了。”


    童珂沒有做聲,隻是蹙眉覺得不對勁, 什麽時候歐陽珮嫻能和她平起平坐了?


    “那你下去吧。寶珠你留下。”歐陽珮嫻輕笑道。


    歐陽珮嫻身邊的丫鬟寶珠, 童珂倒是見過一麵。看著寶珠一臉誌得意樣, 輕浮地嬌嬌應下,童珂心裏更覺不對勁,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寶珠嘻嘻笑著躬身給童珂行了個福禮, 嬌聲道:“側妃娘娘說的不對,我家小姐馬上就是太子妃了,正好壓您一頭,當然當得您一聲姐姐。”


    “側妃?”童珂心裏一咯噔,抬頭看向歐陽珮嫻,見她擰著帕子抿嘴輕笑。再聯係方才獄卒的做法,她就明白怕是真的。


    整顆心像是被割得鮮血直流,差點疼得她彎下腰去。這是景明帝下的令還是太子做的?如若太子是想這般將她救出去,她也不過是個笑話。


    “寶珠,你也對童側妃尊敬點,畢竟她也是可憐人。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知道她現在被貶為側妃,以往得罪的人會不會一哄而上來踩她兩腳。”歐陽珮嫻假惺惺地嘖嘖兩聲,很是同情。


    寶珠瞥了眼失魂落魄的童珂,嗤笑了聲,正想幫襯自家主子兩句,去聽童珂冷斥一聲,“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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