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了扭,不滿地看著他,催促道:“你快下來,重死了。”


    她的臉色漲紅,胸腔的起伏越發加快,瞧著自己真的把她給壓慘了,他抿了抿唇,無奈地歎了口氣,慢悠悠地從她身上下來。


    雙腿剛碰到地麵,還沒有來得及站穩,一記掃堂腿往他腿下劃去。


    紀鏡吟眉頭一皺,身子像小孩跳大繩般往空中躍去,恰恰避開她的暗算,在半空時,眸裏劃過一道暗光,指尖悄然一動。


    下一瞬,傳來女子的驚呼:“你這個混蛋!”


    穩穩落在地上,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望著她的雙腿分別被綁在椅子的兩隻前腳,腰間之上也被一泛著涼意的半圈白玉所禁固。


    好像和椅子連成一塊。


    他挑了挑眉毛,側著頭看她:“哇,真的是五花大綁啊。”


    向晚意瞪著他的眼睛死死的,恨不得要把他殺了一般,語氣帶著怒火:“你快點把我給放了。”


    紀鏡吟避開了她的目光,作思考狀,緩慢道:“本來本君是打算給你給放了的,但誰讓你暗算本君,按照妖界律例,刺客理當遊街示眾後殺掉。”


    她不就踢了他一腳而已,而且還沒有踢成功,他輕輕鬆鬆就躲開了,連根頭發都沒有掉,反過來說她,她這不動彈不得,就跟過年時要殺的豬一樣,被綁得緊緊的。


    而且說來,若不是他這破椅子這樣,她怎麽會落得這個下場,這一切明明是因他而起,怎麽現在說著好像全成了她的錯了?還想讓她去遊街示眾?


    她不服!


    頓了頓,紀鏡吟又看了眼她,語氣淡淡的,臉上的表情很是寬容:“但見在是你,本君就給個友情價,就遊街算了。”


    向晚意無聲地歎了口氣,翻了個大白眼,語氣爽快:“算了,遊街就遊街,你趕緊把我給放了。”


    “你幻聽了?本君有說放你嗎?”


    怔怔地看他,眨眨眼,又眨眨眼,她有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不會是想著讓她這副樣子去遊街?


    開玩笑???


    在她陷入呆濟的神態時,紀鏡吟邁著大步繞到她的身後,長臂一伸,線條流暢的肌肉微微使力,把她連人帶椅端了起來。


    雙足突然離地,身後的人把她端得穩穩的,一步步地往外走去,日光穿透窗欞落在她的裙,眼見距離外麵的光線越來越近,她連忙喊道:“別別別,你別來真的啊!”


    身後的人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繼續走著。


    發現他似乎真的要把門打開,她“啊”了一聲,在他麵前丟人比在所有人麵前丟人要劃算得很,認孫子就認孫子吧,她急急大叫:“妖君,我錯了,你放過我吧,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的啊!”


    紀鏡吟伸腳的動作一頓,探頭上前,在她耳邊輕聲問:“什麽都可以?”


    向晚意覺得她現在已經是任人宰割了,她點頭如搗蒜,表示什麽都可以,她就怕他真把她給端出去。


    紀鏡吟淺淺地歎了口氣,語帶無奈:“想我不端你出去也可以。”


    聞言,向晚意眼前一亮,扭過頭來看他,眸含水波,饒有興致,語氣帶著點小激動:“怎麽說?”


    男人眸色微亮,額上的幾縷碎發垂了下來,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示意她往自己的方向再靠一點,半響,暗啞的聲線裏摻著玩味,:“你今晚來我房間,我就不端你出去。”


    第51章 好燙


    小臉被氣得鼓鼓的,眸含水波,眼底裏彷佛蕩著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愣愣地看著他,纖長的睫毛一開一合:“我為什麽要去你的房間啊?”


    紀鏡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片刻,眼尾微微揚起,避開她的目光,將頭一偏:“不願意?”語音剛落,他便作勢邁步向前。


    “誒誒誒你別這樣我又沒說不去!”一口氣說完不帶斷的,就真的怕他一不高興,就這樣端她出去。


    身後傳來他略微好聽的聲音,語氣裏隱約小興奮,尾音上揚:“真的?”


    扭頭看他,滿臉信誓旦旦:“真的真的。”


    眼裏所見的景物慢慢升高,身子徐徐下降,雙足落地的踏實感,讓她忍不住長長地舒了口氣。


    有一種刧後餘生的感覺。


    細細喘著氣,還沒有把氣理順,心頭的大石還懸在半空,從窗欞裏透過的陽光突然一黯,眼前閃過一道身影,眨眼間麵前多了一寬實的身影,椅子的左右把手被他溫熱寬大的手心分別握著,連同她的手腕一同裹在其中,肌膚相貼,暖暖的。


    眼裏所及,鼻間傳來的氣息,全都是他。


    片刻,眼裏的人微微彎下身來,兩人的距離瞬間縮短,鼻尖和鼻尖之間不過一掌之距,因著屬性的原因,紀鏡吟的體溫要比常人要熱得多,溫暖的氣息將她裹在其中,向晚意覺得,一股燥意在體內無聲地升起,周圍的氣溫好像熱了不少,身體不自覺地扭動了一下。


    距離很近,她不禁細細地端詳著他的臉,輪廓深邃,長眸勾人,如一汪墨潭深不見底,偏生裏麵透出幾分專注認真,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她想要往後退去,身子挪了挪,後背怎麽退也為椅背所礙,像是以卵擊石,毫無作用。


    說話的聲音悄然無聲地變得沒有底氣,眨眨眼睛,眸裏泛著水光,鴉睫輕輕顫抖,指尖沒有意識地捉緊把手:“你要做什麽?”


    他微微睜眼,目光不避不躲跟她對視,不答反問,眉毛輕挑,語氣帶著盅惑人心的迷幻:“你說呢?”


    向晚意眼睛靈動地轉了一圈,眉眼下垂,微鼓著腮幫子,似乎真的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過了一小會兒,她往前靠了一點,滿含期待,試探問道:“給我鬆綁?”


    紀鏡吟沒有立即說話,目光專注又認真,他略微側了側頭,忽然收回右手,一點點的往她的臉上伸去。


    她的眼睛生得極美,幹淨的眼眸像是一泉清水,眼底像是把這世間最亮最美好的事物一一揉碎,投放到這汪清潭之中,裏麵清晰地映著他的倒影。


    心裏突然泛起一種暖暖的感覺。


    向晚意拿不準麵前的人的想法,他似乎全然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神思雲浮,指尖落在她的耳畔,又悄然挪到她的眼簾之上。


    肌膚相觸,微溫。


    紀鏡吟濃密的睫毛微顫,腦海裏浮起了一團迷糊的景像,若要去捕獲又無法觸及,迷幻又不真實。


    聲音染上不知名的情緒,有點沙啞:“我喜歡你的眼睛。”


    下一瞬,透亮的瞳孔閃過一絲驚慌,麵前的人猛然一震,滿臉詑異地看著他,片刻,表情一轉,小臉皺巴巴的,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紀鏡吟不知道她情緒為何突然變化,隻覺女人之心難以猜測。


    相反,向晚意則清楚得很。


    向晚意還記得那天小毛團叼回來的話本裏就有一章說道,那個男主人公喜歡女主人公的眼睛,然後在滂沱大雨之下,把女主人公的眼睛生摳出來,拿回來欣賞了。


    “你不許挖我眼睛!”


    紀鏡吟:“......”挖眼睛是什麽鬼?


    她像是防備的小動物般,渾身的毛都要豎起來一般,忽然,她眼睛又瞪大了一分,看了眼自身的處境,臉上閃過了然的色彩,語氣認真:“喔,我知道了,你讓我來書房就是想把我綁起來的對不對?最終目的就是想要生摳我眼睛?”


    紀鏡吟聽著她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想法,忍不住輕輕笑了幾聲,笑聲爽朗又愉悅,眼裏揉滿了笑意,“你是不是傻?”


    向晚意還是怯怯地盯著他看。


    唇瓣有點幹燥,他無意識地舔了舔,半晌,唇瓣上麵多了一片水亮之色,看往向晚意的眼神有點哭笑不得,語氣緩慢:“你這腦子整天裝的都是什麽?”


    衣袖一揮,滑順的綢緞在她的臉上輕輕拂過,向晚意下意識地把眼睛緊緊閉上,在這閑瑕的時間裏,紀鏡吟彎著的腰慢慢挺直,體態慵懶地彈了一響記,清脆的響聲在耳邊響起。


    與此同時,困著她的所有桎梏在瞬間化作點點金光,轉瞬即逝,在空氣中四散開來。


    四肢終於得以活動開來。


    重獲自由的感覺十分舒爽,她急急從椅子站了起來,當著紀鏡吟的麵伸了個大懶腰,特別按了好幾下剛才被椅子撞到的地方,這才舒爽地歎了口氣,抬眼看他。


    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她往後滑了半步,片刻,又覺得氣場不可能低他一頭,驟然挺起胸腔,雙手背在身後,下巴桀驁地抬了起來,小臉故作鎮定:“我可以走了嗎?”


    紀鏡吟全程看著她這變幻莫測的臉,他忽然很好奇,她這張巴掌大般的臉到底可以變出多少個表情來,直到下巴被兩白嫩的青蔥玉指掂著,目光逼得跟她對視,紀鏡吟這才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看愣了神。


    向晚意本意是覺得他忽略她,這用強行把他的臉弄得跟自己對視,片刻,指尖上的觸感有所改變,他的下巴輕輕的,宛如小貓般在她指尖上麵蹭著,磨著。


    觸電般收回了手,倏地往溜了半步,“你幹嘛?”


    紀鏡吟瞪著眼睛,愣愣地看著她,睫毛尷尬地顫著,一向能言善辯的嘴巴突然好像說不出話來一般,臉頰有點發熱,腦袋裏混沌一片,攬成一團。


    四目交接,心裏莫名生出一點心虛。


    他隻是,順從自己的本心,有這樣的想法,就這樣做了。


    腳步一轉,背過身去,寬實的背影遮去他臉上的情緒,也掩去了眼底的無措,聲音故作穩定:“你走吧。”


    “哦,那我走了。”雖說不知道他的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但能夠離開這奇怪的地方,向晚意還是覺得很是樂意的,她拍拍身上的皺折,無所謂般應道。


    紀鏡吟沒有看過去,他輕輕“嗯”了一聲,背對她的身影沒有半點挪動,手微微擺了擺,示意她離開。


    向晚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她怎麽覺得,今天的他怪怪的?


    眉頭下垂,想了半圈,感覺有點頭疼,大手一揮,算了,不想了。


    “走了。”她語氣輕快應道。


    腳步走了兩步,身子一側,再偷偷打量紀鏡吟一眼,他似乎早有所覺,默默把身子挪了一點,把她的視線擋了回去。


    撇了撇嘴,把裙整齊好,這回她便真的邁著大步往外走去,伸手“吱”的一聲將門打開,腿剛往門外探了半步,還沒有來得及落下,身後傳來他急切的聲音。


    剛才又讓她走,她真走了又不樂意,是想怎麽樣。


    向晚意目光一凝,眼裏劃過疑惑的情緒,把邁出一半的腳步收了回去,扭頭看著他的背影。


    “怎麽了?”


    ‘記得,晚上。”


    向晚意悄悄翻了個特大的白眼,她是誰?她永遠都是一諾千金,答應過的事從不反悔,不就是去侍候他一晚上嘛,她還不至於怕了不敢去,語氣有點隨意:“知道了,晚上肯定來。”


    他又淡淡地“嗯”了一聲,片刻,他又補充道:“早一點,本君早睡。”


    “好。”她沒好氣地應道。


    等了好一會兒,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興趣,向晚意這回才邁著大步,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摸摸下巴,漫長的下午幹點兒什麽好呢?


    有了,去捉蝌蚪吧。


    想到去處,滿懷興奮,輕快的腳步好像下一瞬就要飛起來一般,一蹦一蹦,老遠都能看出她的心情很好。


    朵朵浮雲在天邊漫遊,斑駁的陽光穿透樹葉,在地麵上曬得微暖,窗外微風輕拂,葉子被吹動著時的發出細碎的聲響,泌人心脾,一種歲月安好的靜謐包圍著四周。


    直到紀鏡吟發現再也聽不到她半點的腳步聲,他這才慢悠悠轉過身來,視線很淡,像是沒有專注落腳點,隻是靜靜地看著前方。


    四周的環鏡很安靜,更顯得胸腔裏的那顆心跳得激烈,心跳聲充斥著他的心神。


    掌心忍不住覆上他的胸腔,仔細感受著。


    一下又一下的,傳來有力的心跳。


    無奈地歎了口氣。


    臉上的燥意越演越烈,空著的手輕輕觸上自己的臉頰,掌心的觸感嚇了他一跳——


    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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