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生病了嗎?


    腦海裏不禁閃過一絲疑惑。


    突然間,眉頭緊緊蹙起,喉結微微滾動,覆著心髒的手止不住用力捂著,指尖用力收緊,想要把異樣壓下。


    體內氣息再次變得紊亂,那早已平抑著的真氣再次在體內亂竄,心髒好像被人用力掐緊,一股鑽心的痛意從中冒出,心跳似乎停濟了一瞬,半晌,運氣的動作有所緩濟,喉頭一甜,胸腔裏無可避免地湧出一口熱血,猛然張開口來,一抹鮮血自嘴裏吐出,落在以白玉鋪好的地上。


    玉身光亮潔白,紋理清晰,在日光的照射下,泛著淡淡的光芒,這樣一來,更顯得地上的心頭血——


    紅得灼目。


    第52章 我要啊


    一拂手,本應大開著的門瞬間關上,在無人看到的地方,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傳出。


    ****


    清幽的山泉自帶涼意,源源不斷的水流自上流而出,沿著石頭的縫隙往下流著,河邊長著一棵棵不知名的綠樹,綠絮自然垂落水中,隨著水流滑過,在水裏細細搖曳著,小魚成群破開水鏡,肆意輕遊,陽光穿透水麵,把底下的石頭曬得泛著碎光,溫暖的銀光給這無聲的泉澗披上一層輕紗。


    清澈的水麵不時被濺起幾滴水花,水滴在空中一上一下,像是流星劃過,一雙白晳的玉足輕輕踢著水,微涼的水意讓女子舒服得微微眯了眼。


    一身白衣白得耀眼,如瀑布般的長發在身後傾瀉而下,隨意披在背後,四周不時劃起一道柔風,隨風細動。


    精致的側顏映著日光,無辜明亮的大眼睛微微垂著,微翹的睫毛隨著她的動作下垂著,白嫩的皮膚透過一抹淡紅,櫻唇微啟,雙腿沒有節奏,隨心所欲地踢著水。


    容礫不由得看得有點癡了眼,身後跟著那一串人好像瞬間在這世界上消失一般,眼裏所及的,隻有那在河邊靜靜踢著水的女子。


    他沒有想過,能在這裏碰到她。


    腳步挪了半分,又收了回去,他有點不忍心打破這片刻的美好。


    這樣的景色他已經看了差不多半月,這附近的山峰和路徑早已熟爛於心,隨手拾起筆來都能勾勒出一幅準確的地圖來,目光四散望去,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直到遇見了她,山不再僅是山,水不再僅是水。


    一切都賦予了含意。


    向晚意愜意地踢著水,緩解著腿上的酸痛,剛才抓了十來個小蝌蚪就把她累得不行,挑挑揀揀就隻留了四五個。那些小東西可機靈了,身影溜得極快,一不經意又讓牠們鑽回石縫裏麵,半天都不肯出來,黑不溜偢的長得又小,把她眼睛都差點看成鬥雞眼了。


    幸好這水不錯,涼涼的,舒服閑適。


    片刻,踢著水的動作一頓,她似乎感受到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疑惑地扭過頭來。


    目光一愣。


    眨了眨眼睛,是容礫啊。


    自從那次他在夜裏說了那樣的話後,兩人的關係疏遠了不少,她怕給他希望,給他構成一個又一個光彩奪目的彩虹泡泡,將來又殘忍地把每個泡泡擊碎,把這一切美好的想像打破,所以,她再也沒有主動去找過他。


    唯一一次再見到他,也算是匆匆一別。


    不過,他倒是沒有再提那天的事,那天的話是真是假,也隻有他有知道。


    見他還是一副發愣的模樣,似乎她不出聲,他也不打算出聲似的。


    向晚意揚起唇角,把腿收回慢慢站了起來,微微一笑,朝他打著招呼,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清脆的聲音亮了一分:“容礫!”


    容礫扭頭跟身後的人說了幾句話,身後的數個人相視一眼,朝他作揖,語氣認真:“妖君吩附過,此行目的是考察山林,重繪地圖,不能被任何事擔擱。”


    看了眼向晚意,他抿了抿唇,藏在袖裏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唰地一下抬起眼眸,銳利的目光掃到他們身上,數人連忙低下了頭,半晌又想起自己的職責,倔強地抬頭看他。


    “我就去一下而已,又沒有跑遠,不是說考察山林嗎?怎麽不能聽聽別人的意見,別人的意見有時候能給到畫龍點睛的妙處。”


    “可是——”


    容礫語氣強硬地打斷了他們,不容置喙:“若妖君有任何責罰,我一人擔著,在這裏等我。”


    數人互看了對方一眼,最終無聲地點了點頭。


    寒眸裏映著淡漠疏離,不重不輕地瞥了他們一眼。


    待他轉過身來,抬起眼來,對上向晚意的臉時,眼裏的冰川化開,萬物複蘇,一副春意盎然的盛況。


    “晚意。”


    看著他,向晚意的笑意有點不太自然,眼睛轉了一圈,隨意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緩慢道:“你這半個月以來,就一直在這裏嗎?”


    容礫垂眸看她,目光觸及她還沾著濕意的腳一凝,她的腳趾嬌小得很,站在褐色的石頭之上,像一顆顆剝好皮的葡萄,臉上不自覺地發熱。輕咳一聲,怕被她發現,他側過身來,好看的眉骨輕抬,示意她往麵前的山巒疊嶂看去,他說:“還有前麵的,不過前麵的已烴考察完畢,這裏是倒數第三個地方了,再把後麵的山頭走完,就結束了。”


    向晚意了然地點點頭,頓了頓,她看了眼天色,天邊已經有點昏黃,晚霞淡淡起升起,她訝異地“啊”了一聲。


    急急轉回身去,施了個小法術把腳上的濕意去除,動作輕柔地把鞋子穿上,利落地拿過一旁的小瓶。


    瓶身透明,光線落在其中時顯得流光溢彩,裏麵有四五個小蝌蚪在肆意暢遊著。


    “這是什麽?”容磯看了眼,好奇地問。


    向晚意看著裏麵的小東西,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嘴上隨意應道:“小蝌蚪啊,我捉了一下午才找到那麽幾個。”


    容礫湊到她的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幾個小黑點在裏麵左遊右遊。


    腦海裏突然想起了從前,在他們小時候,向晚意也是喜歡一言不合就拉他上山,捉昆蟲、烤魚、挖紅薯等等的事都做過,當年她還說過帶他去捉蝌蚪,不過最後到了水裏,蝌蚪沒有捉成,反倒是打了場水仗,他自然是輸得一敗塗地。


    成了一特大的落湯雞,看著他那窘態,她還差點笑叉氣了。


    察覺到身旁的人突然瞪了她一眼,她訝異地轉過頭來,麵前的人正一臉憂怨地看著她,她問:“容礫你怎麽了?”


    他看著她,目光專注又認真:“你當年說過,要帶我捉蝌蚪的。”


    在腦子裏想了一圈又一圈,在容礫銳利的目光下,她被逼緩緩點頭,語氣有點懷疑自己:“好像是有過這樣一回事。”頓了頓,她忽然想到什麽似的,訝異地看著他,問道:“你都長這麽大了,還捉蝌蚪?”


    容礫掃了她一眼,一臉坦蕩蕩,語氣不急不緩:“我們同齡,你能捉,我為什麽不能?”


    向晚意覺得今天可能不是一個好日子,怎麽每個男人今天都這麽奇怪,紀鏡吟這樣,連容礫也這樣,她猶豫了一下,小聲地問:“你真的要啊?”


    他的眼神又憂怨了一分,聲音裏染上幾分委屈:“我要啊。”


    向晚意皺著眉頭,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你都這麽大了,怎麽可以跟別的小朋友搶東西?好多小朋友都想要捉的,你得給別人留前。”


    容礫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來悄悄拉著她的衣角,輕輕拉了拉,語氣悶悶的:“晚意姐姐,我就是要。”


    向晚意覺得心都軟了。


    女人撒嬌算什麽?男人撒嬌才要命啊。


    心中的母性頓時大發,這樣的小眼神任她怎麽想,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她抬頭看了眼天色,這附近的小蝌蚪實在是太過狡猾,她捉了好久就隻有那麽幾個,而且她現在沒空啊,還去找紀鏡吟呢,她不去的話,那個老東西上肯定又會給她找麻煩。


    腦海裏劃過一道靈光,拿過容礫的手,連忙把手上的琉璃瓶一把塞他的手裏,一臉信誓旦旦的樣子,在原地張開手轉了一圈,她笑著說道:“這個給你,我新鮮捉的,我敢保證這裏麵的,一定是這一片最好看、最活潑的蝌蚪。”


    瓶身微涼,容礫垂眸看了眼珫璃瓶,又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裏裝出幾分無奈,“好吧,那我收下了。”


    生怕他反悔,向晚意連忙揮揮手,示意他趕緊收好。


    他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麽,向晚意連忙打斷他,急急往外跑去,語氣逼切:“我有要事,先走了,有空喝茶啊!”


    留在原地的容礫笑了幾聲,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往她走後,看著手上的琉璃瓶,眼底盡是一片柔光。


    滿臉春意盎然,走回來,望著身後的官員,心情都好了幾分,每走一步都好像要飄起來一般,語氣輕快:“走吧,繼續考察。”


    ****


    雖說紀鏡吟讓她早點去,但是確切的時間點他倒也沒說,記憶中紀鏡吟其實睡得也不早,最起碼三更天前他是不會睡覺的,既然如此,那就三更天前半個時辰去,應該就差不多了。


    更何況她今日在山澗溪泉玩了半天,自然是得回去好好沐浴更衣一番,這也是為了把最好的一麵展示給他吧,他肯定不會說她的。


    一切想得十分完美。


    待她把一切洗漱完畢。已經是戌時了,躺在床上,肚皮上麵躺著個發熱的小毛團,邊看著話本,手有一沒一的擼著牠身上柔順的毛。


    小毛團睡得好沉,呼吸綿長,即使她因看話本而不時發出笑意,肚皮微顫,牠也沒有反應。


    過了一會兒,小毛團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急忙在她的肚上站了起來,警剔地伸出脖子四嗅,過了幾瞬,四嗅的鼻子一頓,狐狸眼裏劃過驚慌的情緒,“嗤”了一聲,四肢在她的肚上蹬了幾下,急急鑽到被子裏麵,隻露出一根長長的毛茸茸尾巴,還抖了幾下。


    看完全程的向晚意:“......”


    她把手上的話本扔到一旁,揉了幾下被蹬疼的肚子,凶巴巴地盯了那縮頭狐狸一眼,正想開口教訓牠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疑惑地看了一眼,聲音大了幾分:“誰啊?”


    回應她的,隻有更為急促的敲門聲。


    “等一下。”


    急急翻身下床,往門的方向走去,“吱”的一聲把門打開,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場景,突然眼前一黑,一張不明物體蓋在她的腦袋上麵,有點沉又挺軟的,伸手摸了摸,觸手處一片滑膩,把它們扯了下來細看。


    一張又白又軟的大被子。


    身邊劃起一陣輕風,男人的身影越過她往裏走去。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倏地回過頭來,艱難地抱著被子,滿臉震驚地盯著在她房裏閑庭信步的某人,“妖君,你幹嘛?”


    男人頭也不回,邁著穩步,兀自往她的床邊走去,後背挺得直直的,語氣散漫:“本君不是說過了嗎?本君早睡。”


    “所以呢?”她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問,


    男人頓了頓,微微側過身來,勾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掃了一眼,淺淺地笑了一聲,迎著她的目光,慢條斯理、理所應當地坐在她的床上,屈膝而坐,手托在膝蓋上麵撐著腮幫子,右眼用力眨了一下,莫名像是一個媚眼,眼裏隱含一抹狡黠。


    “既然你不來,那本君就隻好親自過來了。”


    第53章 求親親


    “我又沒說不來,你怎麽不事先打聲招呼就過來了!”向晚意抱著被子追在他的身後,氣鼓鼓地說著。


    沒有注意到拖著地的被子,一腳踩到了被角,身子的平衡瞬間失去,眼裏所及天翻地覆,“砰”的一聲麵朝下趴在了地上。


    幸好身下是那床軟軟的被子,倒是沒有摔到哪個地方。


    有點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抬頭瞪著紀鏡吟,後者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嘴角還掛著笑意,見到他這副樣子,她的心裏無名火起:“你笑什麽啊?”


    聞言,精致的眉頭輕抬,他的嘴角掛著一抹無情的笑,眼裏是毫不掩飾的笑意,語氣散漫又隨意:“本君在笑你啊。”


    重重地“哼”了一聲,她的手一揮,被子在半空裏呈網狀展開,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驟然蓋到了紀鏡吟的身上。


    望著那個小尖尖,向晚意不禁揚起一抹勝利的笑容,笑了幾聲:“讓你笑得這麽張狂。”


    紀鏡吟無奈地把頂上的被子扒了下來,一頭墨發被她弄得微亂,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警剔地盯著他看,身子猛然往後滑了半步,雙手抱在胸前,“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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