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淵見顧寧張了張嘴,趕緊道,“好歹賞臉戴一個,”他下巴揚了揚,示意顧寧去看四周,“花燈節呢。”


    顧寧翹了翹嘴角,把麵具的紅繩在腦後打了個結,透過兩個窟窿看沈沉淵,“我有說不戴嗎?”


    她意味深長地打量了沈沉淵的臉幾眼,“我剛才想說的是……”


    “你戴這個還挺嬌俏的。”


    沈沉淵一愣,回過神來自己也沒忍住笑了笑。


    ……


    放花燈的時候是整個花燈節最熱鬧的時候,一堆人圍在湖畔,長長遠遠的看不見盡頭,幾乎給湖水鑲了個邊,無數的花燈被一隻隻人手推出去,打著旋漂在水上,瑩瑩燭火交相輝映,成了條人間的銀河。


    顧寧本意是自己好整以暇地坐在茶樓二樓,隨便看兩眼意思意思也就得了,卻被沈沉淵這麽個長著顆少女心也嚷著要放花燈的,給硬生生拖進了人潮中。


    “你不放?”


    “不用,你自己放吧。”


    “真的不放?”


    “……真的。”


    “你……”


    “你再問我讓你也放不成。”


    沈沉淵提筆在紙上寫著什麽,顧寧知趣地不去偷看,兩隻手閑著沒事幹,在一眾雙手合十祈願祝禱的少年少女中極其鶴立雞群,顧寧也不好平白占著這麽個放花燈的好位置,想了想,把手伸進湖中象征性地撥了撥水。


    “……”


    沈沉淵把紙條塞進花燈的芯子中,兩手輕柔地撩著水把花燈送離了岸邊。


    顧寧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吧。”


    沒想到沈沉淵煞有介事地“噓”一聲,“要虔誠。”


    顧寧:“……”


    成吧。


    然後兩個人就跟送兒遠行的爹娘一般,一路用目光護送沈沉淵的花燈匯入一片亮堂堂的燈海之中。


    “現在可以走了吧?”顧寧起身,卻被身後人的一句話一下子釘在了原地。


    “沈少將軍也來放花燈?”


    是辰王的腔調。


    作者有話要說:  很短,晚上補齊。


    第8章


    顧寧垂眼片刻,慢慢地回了頭,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男子正立在她身後,笑得一臉溫和,隻是他麵貌生得冷峻,這點溫和也就帶著零星寒意。


    沈沉淵也斂了臉上笑意,將麵具取下來,衝男子行了個禮:“辰王。”


    辰王笑著點點頭。


    顧寧不著痕跡地退了兩步,也跟著打了聲招呼。


    辰王目光在兩人中間轉了幾個來回,而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顧寧,顧寧皺了皺眉,沈沉淵往旁邊一閃,正擋住了辰王的視線,笑著道:“辰王今日沒在宮中陪著聖上?”


    宮中每年舉辦的花燈節極盡奢華,單就看頭而言,市井無論如何也比不了,尋常街巷中最貴重的花燈也不過是琉璃的,宮中卻連婢子拎的花燈都是玉製,皇家氣派是有了,真正拎在手中卻重如抱鐵,再高的興致也得減半。


    辰王繼續頂著他那張笑臉道:“前幾日染了風寒,怕把病氣帶去給父皇,告了假留在府中養病,今日身子利索了些,一時興起出府逛逛,沒想到還能碰上沈少將軍。”


    說罷目光又轉向顧寧,“這位……想必就是長平侯的獨女顧寧了吧?倒真如傳聞中一般,英姿颯爽。”


    顧寧心中冷哼一聲,辰王這一世還未見過自己的麵,單憑所謂的“英姿颯爽”就能認出自己來?


    她倒不知道自己在京城之中這麽出名。


    話頭起到自己身上,顧寧心中就是再不耐麵上也得做足工夫,她上前兩步,微微垂著頭,恭恭敬敬回話道:“辰王過譽了,顧寧愧不敢當。”


    辰王聽了卻輕笑兩聲, “都說長平侯府的顧寧性子好強得很,如今一看,倒是傳聞有誤了。”


    顧寧:“……”說話不能委婉點?


    辰王不過隨口打趣一番,馬上就略過了這個話題,三人站著閑聊片刻,辰王向沈沉淵客套地問了問綏遠侯的近況,沒一會就離開了。


    辰王來這一趟,顧寧什麽遊樂的心思都消了,見什麽都懨懨的提不起興趣,完全是強打著精神作陪。


    沈沉淵隻以為她是困了,笑了她兩句,也沒再提四處逛逛的話,一路送她到長平侯府前,門口兩個石獅子脖子上拴著紅菱,四顆石眼珠直直地盯著他倆。


    沈沉淵把手中的花燈遞給顧寧,“給。”


    顧寧看了一眼,挑著眉道:“不是說不給我麽?”


    沈沉淵失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本來就是買來送給你的。”


    顧寧接過握柄,撥了兩下琉璃花燈的籠身,這燈做得確實精巧,籠身一轉,裏頭的燈光就流光溢彩地傾瀉而出,顧寧盯著看了片刻,半晌抬眸笑道:“不是客氣吧?”


    沈沉淵嘴角微微勾起,“要跟你客氣也不至於用一盞花燈,放心收著吧。”


    顧寧沒再跟他推讓,心安理得地收下,兩人極其不走心地客套一番後,顧寧轉身回府了。


    回來的時辰不算早,但畢竟是花燈節,一年就這一次,顧寧進去堂屋的時候,母親和姨母都還坐在椅子上喝著茶聊天。


    陳嫣則陪在自己母親的身旁靜靜聽著,時不時乖巧地點點頭。


    顧夫人見顧寧進來就擺手招呼她,“寧兒回來了,”一看到她手中提著的花燈就笑了,“府中的花燈已經夠多了,怎麽還不嫌麻煩,自己又帶了個回來?”


    下人伸手要來接顧寧手中的燈籠,顧寧擺擺手,自己把花燈放到了堂屋一角的木架上,滿意地看了一會後,邊走向顧夫人邊答道:“不是自己買的,別人送的。”


    顧夫人笑意更深了,眼底還透出點聽八卦的勁,“寧兒的那位同窗?”


    顧寧遲疑地點點頭,旁邊坐著的姨母笑著嚷起來,“方才嫣兒說遇見你們了,還說顧寧身旁那位公子一表人才呢。”


    顧寧下意識地看向陳嫣,後者抿抿嘴唇,躲閃似的喝了口茶。


    顧寧找了個位子坐在母親旁邊,顧夫人側過身,拉著她的手溫和道:“這位公子是哪個府中的。”


    顧寧淡淡道:“是綏遠府的沈辭。”


    顧夫人笑了,“沈少將軍?這種神仙樣的人物用一表人才來形容倒是委屈他了,你不是一向同他不太……”


    顧夫人頓了頓,像是在找個合適的詞,“不太熟識嗎?怎麽難得去一趟花燈節還是和他一起去的?”


    桌上還有些糕點,顧寧挑了塊長相好看的捏在手中,嚼了一口才慢慢道:“是不太熟,要不是夫子有事情交代給我們,我也不會和他一起去。”


    顧夫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


    陳夫人不在京城久住,聽得雲裏霧裏,“這位沈少將軍是什麽來頭?很厲害?”


    顧夫人:“不單單是厲害那麽簡單,這位沈少將軍的父親是綏遠侯……”


    顧寧坐在旁邊聽了一會,被自己母親天花亂墜的吹捧激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過了一會實在沒忍住,起身告退了,臨走之前看了陳嫣一眼,後者正兩手握著茶杯聽得癡迷,眼中的仰慕都快溢出來了。


    顧寧歎了口氣。


    第二日,顧寧腳剛一踏進學堂,裏麵的人就跟被下了什麽符咒似的全部轉過來看她,隻一眼又馬上齊刷刷地轉回去,一堆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顧寧皺皺眉,幹什麽呢這是?


    她沒疑惑多久,沈延就跑過來為她接了惑。


    “無虞,聽說你和沈辭定親了?”


    ??


    顧寧磨著牙,“怎麽回事?”


    沈延往後退了幾步,臉上驚恐萬狀,“顧寧你別這樣,我怕。”


    “……”


    顧寧扯出一個笑,盡量做出一副慈祥和善的模樣,“來,你好好告訴我,這種話你是怎麽聽說的?”


    沈延吞了一口口水,在顧寧的目光下緩緩道:“先說好,這事不是我說的,你生氣也不能生我的氣。”


    顧寧半眯著眼,“不生你的氣。”


    沈延抖了一抖,給自己打了無數氣,這才把整件事情娓娓道來,“昨日花燈節有人看到你和沈沉淵一道走著,當然這肯定不代表什麽,就是,就是那人還看見你拉著沈辭的手,和他一起放花燈,還有……”


    沈延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幾個字已顫顫巍巍的幾不可聞。


    顧寧揉揉眉心:“我沒事,你接著往下說。”


    作者有話要說:  很短,等會補齊


    第9章


    沈延:“還有沈辭親手給你戴上一個麵具,狐狸樣的,動作極其親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人都看見了!”


    顧寧額角一跳,這麽離譜的說法是怎麽讓不少人都“看見”的?她和這群人長的是同一種眼睛?


    事是離譜得沒邊,跟實際情況相差了十萬八千裏都不止,但若逮著人解釋,又顯得過於鄭重其事,說不定反而給火上澆了一把油,旁人以為她心虛,怕是要把這破事給板上釘釘了。


    但是要她完全不出聲,顧寧磨著牙,她又咽不下這口氣。


    偏在這時,沈延還不知死活地問了句,“是真的嗎?”


    顧寧餘光瞥見周圍一個二個假意拿著書,其實全都豎著耳朵在聽,壓低嗓音對沈延道:“你覺得可能嗎?”


    聲音裏還帶著股狠勁。


    沈延聽了瘋了似的搖頭,周圍看熱鬧的人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


    “顧寧和沈少將軍其實挺般配的,在一塊正好絕了我的念頭,看吧,我又開始想入非非了。”


    “誰不是呢,我的心又開始死灰複燃了。”


    “……”


    她是不是該感謝廣大同窗給她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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