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更無地自容了,“對不起”“沒關係”語無倫次地從口中抖出來。


    “蔣董能聽見我說話嗎?”


    陳星偷偷瞟了蔣弼之一眼,見他發現自己看他,就很自覺地站起身走到一邊去了。


    “他……聽不見。”


    李道安放了心,“陳管家,你是個不錯的人,我沒有怪你。這件事說到底還是我有錯在先,如果不是那天加班的時候一時失態被你看到,就不會有後麵這些事了。我其實一直都很感謝你,發現我……對蔣董,又有了不該有的想法,也沒有對我產生敵意,還送我去機場,我一直都是很感謝的……”


    “也請你放心,我那天對蔣董,隻是一時的迷惑,回到x市以後我就不會想這些了……請你放心,我肯定不會打擾你們,也不會做任何逾矩的事。對於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陳星誠惶誠恐,連說該道歉的明明是自己。


    李道安似是笑了一下,“陳管家,你真的不用介懷。可能因為我比你大幾歲,也可能就是性格使然,感情在我的生活裏隻占一小部分,對我現在而言,它遠沒有工作和家人重要,所以,我是真的不介意,你不需要再為那通電話感到抱歉了。”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也請你在蔣董麵前幫我美言幾句,不要因為以前那段曆史而影響他對我工作能力的看法。”


    陳星立刻說道:“他不會的。”


    這次李道安是真的笑出聲了,“是,蔣董確實不會。”他頓了頓,有些悵然地說道:“其實我一直有些話想對蔣董說,陳管家能不能幫我轉達一聲?”說完他又補充一句:“當然不是關於以前的那些事,我是想對他表示感謝。”


    陳星忙說可以。


    “謝謝。請你幫我轉告蔣董,我很感激他沒有因為分手的事而對我心存偏見,沒有因此否定我的工作能力,我非常感激。”


    陳星無從分辨他的話是真是假,他隻是更加確定了蔣弼之的眼光真好,李道安真是個好人。


    “我……”


    “陳管家是不是有問題?可以問,沒關係。”


    陳星垂下頭,陷入難以抑製的自厭中,可是他忍不住,小聲地問了出來:“你們當時……真的是你提的分手嗎?”說完又忙補充一句,“要是不方便的話您不用回答我。”


    李道安笑了,“可以說,蔣董都告訴你了?確實是我提的……現在一想還覺得挺驕傲的。”


    “為什麽?我是說,為什麽分手?”


    “因為,在蔣董身邊讓我感受不到自我吧。”


    陳星向蔣弼之轉述了李道安的感謝,怔忡地喃喃道:“他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不介意了?”


    蔣弼之謹慎地回道:“現代許多成年人都是這樣吧,愛情並不是生活必需品,因為他們還沒遇到非他不可的那個人。”


    陳星此時很難再被他這種情話打動,依舊鬱鬱寡歡地垂頭坐在那裏。


    蔣弼之坐到他旁邊,手略顯遲疑地放到他腦後,見他沒有閃躲才放心地揉了揉他頭發,陳星的頭垂得更低了,將額頭抵在蔣弼之胸膛上,悶聲問道:“蔣叔叔,我是不是特別討厭?”


    蔣弼之又生氣又心疼,有些用力地在他後背按了兩下,“怎麽會!”


    陳星用腦門用力、頂他胸口,像跟什麽較勁似的,“可是我自己都快討厭死自己了。”


    “我知道,我都懂。”蔣弼之真的懂,他也曾對陳星說過傷人的話,知道那懊悔自責的痛苦滋味,真的像有什麽往心髒裏紮一樣,比什麽疼痛都難受。


    “別那麽說自己,不是你的錯,是我沒做好。”蔣弼之低頭親吻陳星的發頂,十分用力,“星星,我愛你,我太愛你了,別再跟我生氣了,行嗎?”


    陳星用力摟住他,使勁點頭,又使勁搖頭。


    蔣弼之知道他點頭是在說“我也愛你”,搖頭是在說“我不和你生氣了”,他感受到陳星對他深深的依戀,比這段時間的任何一刻都要濃烈。


    他想起鍾喬的一些話,一時間也迷惑了,難道愛隻有伴著痛苦才能顯得可信嗎?


    他努力去理解陳星之前的怒火,向陳星解釋那枚酒瓶塞:“當時去意大利是跟邢助理他們一起,不能算旅遊,隻能算出差。我沒和——”他想了個合適的措辭,“‘他們’一起旅過遊。”


    “那個瓶塞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隻不過是我以前不太喜歡意大利的紅酒,但是那一瓶喝起來很驚喜,就順手粘上了。”


    他帶著陳星回到那個木板前,指了指其中兩個瓶塞,一個是那瓶羅曼尼康帝,另一個是薛先生送給他的那瓶甜白,“這個是你,這個也是你,除此之外再沒有別人了。之前和你說的都是真的,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讓我犯傻似的在這板子上畫心的人……真的沒有騙你。你要是不信,以後有時間我把上麵這些瓶塞一個一個都講給你聽,好不好?”


    陳星仰頭看著那數目繁多的瓶塞,它們代表了蔣弼之不為自己所知的漫長的歲月。


    陳星輕輕地“嗯”了一聲,又忙道:“不是,我不是不信,我是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就是單純的好奇……”


    蔣弼之溫和地打斷他難堪的辯解,將他摟進懷裏:“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陳星其實還有疑問。他剛才十分想問,差一點就要忍不住——那瓶羅曼尼康帝能出現在這塊木板上,到底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那酒本身太珍貴,就像那瓶意大利紅酒一樣,隻是因為“喝起來很驚喜,就順手粘上了”?


    但是不能問,如果問了,他將更加討厭自己。


    蔣弼之輕輕地吻了吻他的頭頂,知道自己又安然度過了“一次”,至於是不是還會有“下一次”,他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去考慮了。


    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和好之後他們比平時更加親密。


    他們親密的時候那麽快樂,陳星的笑容如此有感染力,以至於總讓他忘記那些不好的時候,更使得那些“下一次”顯得極為突兀,令蔣弼之措手不及 。


    先是因為x市的案子擺上台麵,交給幾名受重用的下屬來處理後續,這其中卻沒有勞苦功高的李道安。


    這事被陳星知曉,質問他為什麽說話不算數,說好不為那些事影響李道安的工作,結果卻抹了他的功勞。


    蔣弼之簡直莫名其妙,在他的咄咄逼人之下反問道:“那你讓我怎麽辦?不讓他接這案子你跟我鬧,讓他處理這案子我就得繼續跟他有接觸,你還會跟我鬧!你讓我怎麽辦?”


    他一提高聲音,陳星立刻會用更大的聲音回過去:“那也不是他的錯!”


    如果隻是責備他本人還好,蔣弼之無法忍受他為了別人和自己爭吵,比往常更加憤怒:“你這麽喜歡他幹脆把他接到家裏來!幹脆讓他跟我複合……”


    他話說到這裏立刻就意識到太不應該了,然而這威脅如此有效,陳星立刻瞪大了眼睛,如受驚的小鹿般顯出無比的乖順與無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地承認錯誤,請求他的原諒。


    蔣弼之看到惶恐而馴服的陳星,覺出深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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