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澈的眼眶微微酸漲。


    在寧澈沉默不言的當口,謝林晚又道,“若我那父親找你商量,讓你留京完婚,你理也不要理他,知道嗎?”


    寧澈豁然抬眸。


    隻見謝林晚走近了一步,抬手輕輕覆上寧澈的胸口,“聽你自己的,你是想去的,不是嗎?寧哥哥,誰也不能阻擋你,哪怕那個人是我的父親,甚至是我。”


    寧澈胸口瞬間滿滿的。


    “可若是三兩年回不了京,就像上回庭州之戰……”


    謝林晚笑意溫柔,說出的話卻是柔軟中生出尖刺、辛辣後有回甘,“寧哥哥,我喜歡的是自由翱翔的你,而非折翼困囿的你。我希望你凱旋,為我們的新婚也添上勝利的榮光,而非為了兒女情長,將家國責任也拋在一旁。”


    寧澈動容,袖中的手微微蜷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晚晚,我不會讓你久等。”


    謝林晚笑容愈盛,看了他好一會兒,隨後鄭重提醒他,“寧哥哥,永遠不要對我父親心軟,無論他對你說什麽,哪怕將我母親搬出來……你也不要被他說動,知道嗎?”


    寧澈看見她眼裏的憂慮,笑著點頭,“放心吧,晚晚。”


    “那便好。”


    寧澈陪了謝林晚一會兒,到了該走的時候。


    他走了沒幾步,回頭瞧見謝林晚仍舊微笑著目送他,那眼神多麽溫暖柔和,寧澈步子一頓,忽地轉身,將她攬入懷中。


    ……


    寧澈回府後迎麵碰上寧大學士。


    他看上去麵色不太好。


    “澈哥兒,過來。”寧大學士將寧澈招了過去,“今日謝清找了我,提議你留京和謝家姑娘成婚,以免耽擱了她,你怎麽看?”


    寧澈才謝林晚那裏回來,自然不為難,當下便答道,“爹,我要出征。”


    寧大學士歎了口氣,“謝清他說,謝二夫人臥病在床大半年了,許是熬不了多久,就怕你出征耽擱幾年,那姑娘還要守孝三年呐!”


    寧澈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他知道謝林晚的母親華氏生了病,卻不知嚴重至此。謝林晚從不抱怨訴苦,每每提起都是輕描淡寫地略過,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正承受了多少。


    今日提及謝清可能拿華氏作由頭時,謝林晚也是一筆帶過。


    寧澈心頭一疼,眼眶紅了一圈。


    “我,還是出征。”


    如果他留了下來,她會失望的。


    反正,他已經認定了她,無論耽擱的是他還是她,總歸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最終都要走到一起的,晚一點,也沒什麽大不了。


    寧大學士在寧澈的眼裏看到了發狠一般的決心,心裏喟歎,他的兒子,好像在這一刻長大了些。


    ……


    三月是春獵的好時節,皇上每年都會趁此機會君臣同樂。


    提前派出金吾、羽林兩衛上北山,將山中的飛禽走獸驅趕至獵場中。


    等皇室宗親與世家重臣等人來了此地,興致起時騎馬打獵,疲累時則在行宮歇息。


    這回春獵,寧姒隨著寧大學士一道去了。


    寧姒騎著的雪白馬兒,是七八歲的時候寧澈送給她的,剛到府上時還是一匹矮矮的小馬駒。


    到了北山獵場,寧大學士很快被幾個認得的人圍上,寒暄了好一會兒,才接著往前走。


    而寧澈在這寒暄的功夫,已然馭著馬兒離開了,寧姒猜他是去找謝林晚了。


    輕哼一聲,寧姒環視了一圈。


    誰還沒有個相好的?她也要去找阿煜哥哥!


    “寧大人!”一道渾厚的嗓音想起,寧姒和寧大學士一齊看去,便見薑淮騎著馬兒從樹林子裏出來,身後跟著薑煜。


    薑煜一眼瞧見寧姒,對她彎唇笑。


    “寧大人!真巧,我們也剛來。”薑淮馭著馬兒走近些,“寧大人,這樣,讓他們小輩自去玩耍,我們老的,就商量些事情。”


    寧大學士瞧了瞧寧姒,再看薑煜,點頭,“嘟嘟,去吧,不要跑太遠。”


    寧姒眉開眼笑地應下。


    “伯父放心,晚輩一定保她無虞。”薑煜拱手行了一禮,隨即與寧姒並馬而行。


    寧大學士的目光從寧姒的背影上移開,落到薑淮麵上,“大將軍,有什麽事便說吧。”


    “邊走邊說,請。”薑淮調轉馬頭,往前緩慢而行。


    寧大學士也拍馬跟上。


    “寧大人,你應當知曉,過不了多久,我又要去邊關了,短時間內也回不來。”薑淮斟酌著道,“我這心裏啊,有一件事是怎麽也放不下,若是辦不成,外出打仗也不能安安心心地打。而這件事,隻有寧大人你才能幫到我。”


    好大一頂帽子。


    寧大學士可擔不起這樣的罪名,立馬問,“是何事困擾了大將軍?”


    薑淮嘿然一笑,“我家煜兒,這婚事還沒有著落,你說我能不著急?他這一顆心啊,可全係在令愛身上了,所以我說,這事非得你答應不可。”


    寧大學士唇角拉平了。


    薑淮又將話說得更直白些,“寧大人,可否在我出征之前,將兩個小輩的親事定下?”


    寧大學士心道,怎麽謝家薑家,都跟商量好了似的,一個來搶兒子,一個來搶兒女。


    一句話送給他們:兒子隨便搶,女兒不要想。


    ……


    而薑煜和寧姒一前一後地進了樹林子,這片林子並不茂盛,於騎馬無礙,隻是獵物也多是野兔野雞,少有大一點的。


    隻有深入密林,才能碰見山羊野豬梅花鹿等大一些的獵物。


    寧姒的馬兒走得慢,薑煜也就放慢了速度走在她身邊,兩個人悠閑得像春遊而非春獵。


    這時,一隻灰兔極快地躥過去。


    寧姒拉了弓箭,瞄準兔子的後腿,一鬆手,箭射了出去,兔子卻溜了。


    又一根箭射出去,仍舊落空,寧姒道,“在書院裏射靶子多簡單,兔子動起來,我就碰不著它了。”


    “想要?”薑煜偏頭衝她笑,還不待她回答,便將箭搭在弦上。


    瞄準,鬆手,羽箭“咻”地一聲飛出去,隨後牢牢釘住了兔子的後腿。


    薑煜下馬去撿,寧姒在馬上咕噥道,“原來不怪兔子會跑,怪我不夠厲害。”


    薑煜拎著兔子走過來,放在寧姒馬背上掛著的竹筐裏,“我獵來的,都可以給姒兒妹妹。”


    寧姒搖頭,“不要,阿煜哥哥,我想學,你教我吧?”


    薑煜勾唇,“來,坐阿煜哥哥前麵。”


    寧姒愣了一瞬,心裏喜得冒泡泡。


    她好久好久沒有坐在薑煜的馬背上了。


    上一回還是九歲的時候。


    以前薑煜讓她坐在前麵,是拿她當小孩,現在卻是拿她當喜歡的姑娘。


    寧姒踩著馬蹬上了薑煜的馬兒,垂眼對薑煜笑,“阿煜哥哥,我比你高啦!”


    薑煜抬起臉任她瞧,“這麽看,有沒有更好看?”


    “……”寧姒噗嗤一笑,“阿煜哥哥怎麽都好看,行了吧?快上來啦!”


    薑煜將寧姒的馬係在樹幹上。


    隨即上馬,貼在寧姒背後,繞過她掌了韁繩。


    馭著馬兒走了一截,不遠處又有隻兔子在草叢中蹦蹦跳跳。


    薑煜將弓放在寧姒的手中,手把著手帶她搭箭。


    寧姒悄悄鬆了力氣,弓與箭卻紋絲不動。


    “……”有沒有她好像沒有分別。


    “咻——”箭離了弦,準確地擊中獵物。


    薑煜在她背後笑,“這隻兔子有姒兒妹妹一半功勞呢。”


    寧姒心道,你就哄我吧。


    ……


    寧大學士沉默不語。


    “寧大人覺得為難?”薑淮道,“你是嫁女兒的,自然不舍,我也能理解。”


    寧大學士開口,“小女還未及笄,此事不著急。”


    薑淮心道他家的小子著急啊,接著勸道,“定親又不是成親,寧大人權當安了我的心吧!我隻是看兩個孩子感情好,早日定下來也不錯。”


    寧大學士瞧了他一眼,“令郎早已及冠,比小女大上不少。”


    薑淮連忙道,“大一些的,心智成熟,體貼周全,會疼人啊。”


    “不是說這個。”寧大學士覺得有些難以啟齒,“現在他們還未定親,或許收斂著些,要是早早地定了親,沒了分寸怎麽辦?”


    薑淮滯住,隨即朗聲笑道,“原來寧大人擔心這個!我實話與你說,我家小子是最守禮的一個,成親之前,你叫他逾矩,他也不會越了半分。”


    “當真?”


    “那還有假?早先便與寧大人說過,他至今連個通房也沒有,與女子少有接觸,是很內斂害羞的人,牽個手都要臉紅的!”


    “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


    “你自己看。”寧大學士抬手一指,薑淮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薑煜與寧姒正在林子裏,樹木掩映間,隱約瞧見兩人共乘一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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