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補闕從七品,九郎在這個年紀已經是千牛衛校尉(正六品),執千牛刀宿衛禦前,若不是聖人親命入衛,九郎必是弘文館生徒中登科及第的第一人。”


    千牛衛,南衙十六衛其一,掌執禦刀於大內宿衛,皆為勳貴子弟,少年入衛者不用參加科舉便可出仕。


    勳貴子弟多被世人看做以門蔭入仕,所以,國子監出身的官吏始終覺得自己才有過硬的實力。


    眾人都在等崔湃談幾句肺腑感言,崔湃卻沒有接話,他隻笑了笑,端起酒觥領頭敬了蘇恩泰。


    這些陳年往事都過去了,他又沒有遺憾。


    ————


    正開懷暢飲著,盧家的侍從來稟,跪在中央,“稟三郎,奴打聽出是素心女社的貴女在鬥食。”


    鬥食,世家之間的消遣玩樂,以珍饈美食待客,彰顯品位,炫耀勢力。


    “素心女社。”盧祁看了一眼對麵而坐的崔湃。


    是柳善薑!


    柳善薑自小在長安,因河東柳氏和範陽盧氏乃世交,盧祁於往日裏對柳善薑多有幾分照拂,柳善薑跟他走得近了,也結識了不少盧祁身邊的青年才俊。


    柳善薑模樣生得柔美,嬌弱似水,易得才俊傾心,可是盧祁知道柳善薑從小隻待崔湃不同於常人。


    柳善薑要鬥食,必然得是那一樣了。


    盧祁道:“九郎,你說她鬥的什麽?”


    崔湃眼都沒抬,“單籠金乳酥。”


    明知故問,柳家私廚的拿手點心,他倆都吃過。


    此酥一出殺遍無敵手,沒有懸念。


    盧祁信心十足看向來稟的侍從,問道:“與素心女社鬥食的對家是誰?”


    侍從答道:“是巧工女社。”


    巧工女社,波斯食肆鬥毆的那群貴女,也是一群不消停的女郎。


    女社的社魁是太常寺卿(從三品)家的高文珺,也不知道守禮的高公如何養出個外放的女兒。


    崔湃提壺的手頓了頓,似乎提起了興致。


    “誰贏了?”


    誰贏了?為什麽要問誰贏了?


    盧祁不明白,崔湃居然覺得還有懸念。


    侍從回答:“巧工女社贏了。”


    盧祁起身,“怎麽回事?”他不相信。


    “贏的點心是什麽?”


    “婆羅門輕高麵。”


    什麽鬼名字,在坐眾人均未聽說。


    婆羅門輕高麵,有點意思,崔湃讓侍從一一道來。


    “婆羅門輕高麵乃袁家私廚密製,袁氏貴女自洛陽帶來,據說製法來自天竺高僧,從未有人食過。隻聽得巧工女社傳出,食得此味,如墜甜美夢鄉。今日的世家筵席都在四處求取這道美味呢。”


    曲江大宴,世家皆知,袁醍醐贏了柳善薑,這豈不是壓了柳善薑的番位。


    一張俏麗白皙的小臉,映在崔湃腦海中。


    她的確辦得到。


    眾賓客聽聞後,頓時覺得席麵上花朵狀的蒸餅“七返膏”食之無味。


    鬥贏了柳家單籠金乳酥的美味,也引來盧祁覬覦,這婆羅門輕高麵被誇到這般地步,他也有心想品嚐品嚐,正待盧祁思索尋個什麽理由遣人去討時,崔湃招來阿水,簡單交代幾句。


    未多久,阿水手中多提了一盒食盒現身。


    盧祁好奇崔湃能有什麽法子打動袁醍醐分享美食,“你的法子能行?”


    “不知道。”


    崔湃與盧祁對視,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阿水領命,提著食盒前往巧工女社的筵席,盧祁不放心又遣侍從去打探袁醍醐的喜好,以及女社那邊的情況。


    ————


    於曲江池中央遊弋的數艘樓船一陣喧鬧,接連爆出喝彩之聲,原來是進士團開始鬥花。


    引來池岸邊筵席之眾,頻頻眺望。


    崔湃亦遠望湖麵,注意力卻在其它地方。


    盧家的侍從和阿水前後腳相續歸來。


    隻見阿水提著食盒,臉麵上是掩不住的得意,盧祁知道崔湃的法子管用了。


    阿水於眾人圍觀中打開食盒,裏麵果然是一籠鬆軟似柳絮的雪白團子,盧祁大喜,速速命人將婆羅門輕高麵盛盤分裝,上於賓客食案前。


    阿水上前幾步來到自家郎君身邊,遞上一小箋,“這是袁氏貴女命我私下交於郎君。”


    私下?


    崔湃接手打開,箋上一排娟秀小楷。


    阿水和崔湃的舉動落在盧祁眼中,心裏癢癢又不好問,他想起站在一邊等著回話的自家侍從。


    “女社那邊的貴女們可說了什麽?”


    侍從上前跪在場地中央,俯首複命,“奴探得,貴女們適才在議論中郎將。”


    “哦,說了什麽?速速道來。”


    盧祁體內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燒。


    侍從清了清嗓子,模仿貴女的語調。


    “皆道崔家九郎執衛禦前,乃是最年輕的南衙十六衛中郎將,能拿下上國柱家的崔九郎,才算貴女翹楚。”


    重點是誰要當貴女翹楚。


    於聚集的目光中,侍從繼續學舌,“袁氏貴女說:我偏就選他了。”


    筵席間一片嘩然,左仆射家的女兒竟然如此凶悍。


    蘇恩泰忍不住拍腿大笑,“這袁氏女頗有幾分膽量。”


    他饒有興趣的看向一派沉穩的崔湃,“人家放言要拿下你,你該如何是好?”


    就問你慌不慌張?害不害怕?


    崔湃飲下一觥酒,不慌也不忙,淡然說道:“熟識而已。”


    崔湃的話,哽住了盧祁。


    熟識?我怎麽不知道你們認識很久了,不過是波斯食肆匆匆一麵而已。


    這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故事咯。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打榜時間,感謝看官兒收藏,唯有多多碼字以酬謝厚愛。


    *長安城內各勢力,巔峰掰腕;域外諸藩上手段,明線暗樁*


    文案中的這句話,確定了故事劇情的內核。


    前期章節有意在梳理人物線,所以在言情線進展的同時,劇情伏筆會比較多。


    夜裏單機碼字還是有點無聊,如果大家願意聊聊意見,於我就是強效雞血針(笑)


    第12章 此花非彼花


    巧工女社有了汝南袁氏女的重磅加入,其實高文珺暗暗歡喜了許久,有友如此,如虎添翼。


    素心女社從來自持高雅,長日以來總是貶低他人粗陋不堪,愛用品味做長矛,專事挑釁,巧工女社從前可是吃了不少敗仗。


    高文珺在柳善薑麵前屢屢吃癟,憋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悶氣。


    今日袁醍醐首戰亮相即非同凡響,不經意間就讓巧工女社揚眉吐氣,女社眾人自此方才全心接納袁醍醐入社,並高度認可了高文珺的套路。


    智商不夠,情商來湊。


    終得一員猛將,巧工女社前景一片大好,照此勢頭,雄霸長安貴女圈指日可待。


    申時一刻(15點過)。


    日光打在地麵有了斜影,筵席小食之後,活動漸起,曲江池畔,女社之中不絕嬉笑之聲。


    春來萬物複蘇,遊戲應了時節,大唐民眾尤愛鬥花。


    所謂鬥花,就是在踏青之時,賽一賽誰發髻間佩戴的鮮花名貴。


    有時女子為了在鬥花中取勝,不惜重金購買當時的稀有花種,使得遊宴除了風景宜人之外,美麗的少女和嬌豔的鮮花也相映成趣。


    可是北方不比得嶺南道、劍南道,京畿所在的關內地界,早春之花一雙手也能數的過來。


    大家拿出花來盤一盤大多是些木蘭、蓬萊紫、杏李、海棠諸類,袁醍醐玩了一會兒就覺得索然無趣,她望了望素心女社那頭,不知柳善薑可有什麽特別珍藏?


    事實是,柳善薑要是有什麽珍品花卉早就上門鬥花挑釁,怎會沉寂無聲。


    河東柳氏也慣出美人,柳善薑長得柔柔媚媚,能力壓高文珺多年,想來也絕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袁醍醐摸著腰間海珠。


    一回合就敗下陣去,多沒意思,她還等著柳善薑的反擊呢。


    袁醍醐蹙眉想得專心,目光直直打量著人家,落在兩方女社眾人眼中,這分明是挑釁啊!


    柳善薑立刻回瞪她一眼,隨即又高傲地扭過頭去,視而不見你別得意太早!你給我等著。


    “……”


    袁醍醐回過神,我可什麽都還沒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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