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撐傘拾階而下。葉方舟滿臉愁容。葉世歆則遊魂一般,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將自己置身於如此境地。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出來的。如若一開始就不曾入這京城,這一切便都不會發生了。


    “歆兒,是為父無能,沒能護你周全。”葉方舟抹了把臉,眼眶通紅。


    隨家於他有再造之恩。眼前的這位是恩人唯一的血脈。他曾立誓要護葉世歆一世周全,即便是拚上自己這條老命也在所不惜。


    可事到如今,他還是沒能護住她。眼看著她就要嫁入晉王府。


    “父親,您千萬不要責怪自己。你為歆兒已經做的夠多的了。是歆兒自己沒用,沒能護自己周全。想來這該是歆兒的命。”


    “歆兒,你萬不能認命。賜婚是板上釘釘了,你嫁入王府指日可待。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等待,等殿下厭棄你的那日,你便自由了。我們這群人舍棄了這麽多,無非就是想讓你一生平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人還在,那便一切都好說。”


    “父親放心,女兒知道了。”


    ——


    父女兩一道出宮。


    宮道綿延曲折,伸向遠方,了無盡頭。宮幃深深,高牆林立,飛簷走壁。


    葉世歆胸腔沉悶。竟不知自己的前路在哪裏。


    路過定坤宮,晉王殿下仍舊跪在瓢潑大雨中。腰板挺.直,如王者一般,巋然不倒。


    大雨如注,不斷澆在他身上,他卻渾然不覺。


    葉方舟順著女兒的視線也看到了罰跪的晉王殿下。


    堂堂皇子,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竟肯為了葉世歆做到如此地步。


    他不禁歎氣,“若非你們二人身份有別,這或許也是一樁不可多得的姻緣也未可知呀!”


    ***


    渾渾噩噩的出了皇宮。馬車平穩地停在尚書府門前。


    “小姐,怎麽樣啊?”畫眠聽到聲響,忙從府裏迎了出來。


    不僅畫眠,連一向不問世事,專心禮佛的葉夫人也出了佛堂。


    “畫眠,我乏得厲害,想先回房睡了。”葉世歆麵色蒼白,毫無血色。


    葉夫人看著丈夫,眼神詢問。


    葉方舟無奈地搖了搖頭。


    葉世歆跌跌撞撞地回了房。她把自己關在屋裏。


    她的心中積壓著一股怨氣,壓得她幾乎要徹底爆炸。


    想起她即將麵對的事情她便怒不可遏。


    她憤恨地將桌上的茶具和話本一股腦砸到地上,渾身顫抖,咬牙切齒,“恩將仇報!”


    如果知道自己會被逼到如此絕境。她絕對不會救林木森。北境的百姓是生是死與她何幹?皇室中人的軟弱無能,憑什麽要她去解救萬民與水火之中?她又不是這濟世之人。


    她得師父教養,最是看重自由。她向往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從未想過她這樣喜好自由的人,有一天竟也會被困住。


    穆遲說的一點都沒錯,在權勢麵前,她不過就是螻蟻。手無寸鐵,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她將屋子裏能砸的東西全部都給砸了,仍舊覺得不解氣。


    “小姐,你開開門啊!”


    “小姐,你怎麽了?別拿東西撒氣啊!”


    “小姐你快開門!”


    畫眠在屋外急得團團轉,將門拍得砰砰響。


    可屋裏的人恍若未聞,照舊砸個不停。


    屋裏不斷傳來聲響,乒乒乓乓聲就沒間斷過。


    畫眠站在外頭聽得心驚膽戰,眼皮直跳。


    “讓她砸吧!”葉夫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畫眠身後,音色輕柔。


    畫眠欲言又止,“夫人,這……”


    “無妨,她心中有氣,發泄出來才好。”葉夫人語重心長地說:“歆兒是個心氣高的人,最厭惡受人擺布。她百般謀劃,卻仍舊無法擺脫賜婚的命運,你讓她如何不生氣。讓她砸吧,砸完就好了。”


    “等她砸完,讓她去佛堂找我。”葉夫人吩咐完就走了。


    畫眠:“喏,夫人!”


    畫眠一直守在屋外,等了好久裏頭才消停下來,徹底沒了聲響。


    她估摸著她家小姐是砸完了。


    沒過多久門便開了。葉世歆從屋裏走出來,沉聲道:“畫眠你進去清點一下,羅列出單子,送到晉王府,我要讓晉王殿下十倍賠償。”


    畫眠:“……”


    畫眠悄悄往屋裏瞥了一眼。乖乖,滿地狼藉,無從下腳,砸得可真夠狠的!


    作者有話要說:一切的鋪墊都隻是為了讓這兩隻快點結婚啦!


    歆兒和殿下請原地結婚!哈哈哈哈哈哈


    第32章 討好


    晉王殿下罰跪的消息傳到宮外,一時間滿京城都鬧得沸沸揚揚的。這位四皇子想來受寵。這頭一次被罰跪京城的百姓們覺得也是新奇得很。


    他淋了雨,感染了風寒。在府裏休養了兩日。


    第三日他差白鬆露送了許多金銀珠寶到葉府,將院子都給塞滿了。


    陣仗搞得尤其大。府裏的人還以為是來下聘禮來了。


    葉世歆見了白鬆露,不解地問:“敢問白侍衛,晉王殿下這是何意?”


    白鬆露恭順地答:“回稟葉小姐,您差人送到府裏的單子殿下看了,就命奴才送了這些過來。”


    葉世歆的唇邊漾起一抹冷笑,“我那一屋子的東西可值不了這些數。”


    這些錢都夠買十個尚書府了。


    白鬆露:“殿下說了讓您放心購置些名貴的家具,晉王府不差錢。”


    葉世歆:“……”


    好一個不差錢!晉王殿下當真是大手筆!


    葉世歆悠悠道:“如此一來,那便多謝晉王殿下了。”


    葉世歆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晉王殿下的“惠贈”。


    白鬆露:“殿下說他近幾日感染風寒,不便外出。過幾日便到府上看望葉小姐。”


    葉世歆:“承蒙殿下記掛,還望殿下好生休養。”


    晉王府的人離開後。葉世歆命畫眠清點一下數目,全部都充到了葉府的賬目上,當做家用。


    畫眠真是數錢數到手抽筋。她忍不住讚歎:“這晉王殿下還真是舍得,這麽多銀子直接往府裏送!”


    葉世歆坐在一旁翻看醫書,氣定神閑道:“千金難買我消氣,你且等著吧,還有呢!”


    “啊?還有呢?”畫眠驚訝萬分,“這都已經這麽多了。”


    她抿嘴一笑,“你當晉王府就這麽點家底啊!”


    果然如葉世歆說的那般,晉王府裏的人時不時就往葉府送東西,每次都找各種理由。


    葉世歆來者不拒,通通收下。有些好東西,她自己挑兩樣好的留下,其餘的都充進府中的賬房。


    外頭人都說晉王殿下清廉。如果不是這次,葉世歆還不知道林木森如此有錢呢!一個深受恩寵的皇子,想來平日裏的恩賞也不會少。


    葉世歆收得坦坦蕩蕩,毫無壓力。葉夫人卻憂心忡忡。


    “歆兒,這皇家的東西可不好收,咱們都給退回去吧?”葉夫人心中總是忐忑難安。


    葉世歆寬慰葉夫人:“娘,這是晉王殿下的私房錢,您且寬心吧,跟皇家扯不上關係。再說了未來女婿往嶽丈家送些禮物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麽,旁人不會多說什麽的。”


    ***


    一大早晉王殿下便差白鬆露送了許多珍貴的布匹衣料到葉府。


    葉世歆欣然收下。當即就讓府裏的裁縫拿這些料子去做幾身新衣裳。


    白鬆露回去複命。


    “都收了?”晉王殿下正在院子裏給忍冬花澆水。


    這些幼苗早已抽綠,長勢驚人,鬱鬱蔥蔥一大片。


    如此悉心培育,等到了深秋定然收獲滿滿。


    嫩綠的葉片上沾了水珠,陽光一照,晶瑩透亮。


    白鬆露溫聲回答:“都收下了。”


    林木森抬了抬眼,“她可有說什麽?”


    白鬆露:“葉小姐說多謝殿下您的賞賜。”


    “旁的呢?”


    “旁的就沒說了。”


    “行,本王知道了。”林木森拂拂衣袖,音色清潤而低沉,富有磁性,“庫房裏還有一些珍稀的千年人參和鹿茸等物,你過兩日再送去葉府。”


    “還送啊?”白鬆露麵露難色,委實替晉王殿下心疼,“這庫房都快給搬空了。往年皇上的賞賜可都是您在戰場上搏命得的,眼下這都送去了葉府。您自己就不打算留一些麽?”


    “父皇賞的這些東西本王平日裏也用不上,為帛美人開心,這些錢算什麽。賜婚一事,橫豎我都是使了手段的。她心中難免有氣。為哄她開心,使些錢財有什麽大不了的。你記住鬆露,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那都不叫事兒,就怕連錢都不頂用。”


    白鬆露聲若蚊蠅,小心翼翼道:“奴才看那葉小姐高潔脫俗,也不像是貪慕錢財之人。未必用錢就能哄得好。”


    林木森抬手將澆花的水壺放到一旁,勾唇笑了笑,“用錢哄自然隻是一方麵。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隻要用心哄,那還能哄不好啊!”


    白鬆露恭順地點點頭,“奴才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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