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幾個女兒一個個嫁出去了,能再聚到一塊都是難事。


    慧容心裏翻江倒海似的,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受,眼角落下幾滴淚,映容看了便問道:“大姐姐這是怎麽了?”


    映容修養了一段時間,臉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前段日子沒怎麽出過房門,今天趁著慧容的喜事,才算是出了一趟門。


    慧容擦擦淚珠,哽咽道:“沒什麽,就是想著出了門子以後,離家裏就遠了,以後也不能常常見了。”


    映容笑了笑,“大姐姐要是想家裏,就常回來。”


    碧容道:“大姐姐是要大喜的人,哭什麽呀,再說了,你嫁到毅國公府去,那可是去享福的,往後姐姐就是世子夫人了呢!”


    幾句話說的慧容又笑了起來,“聽說霍家有個好大的園子呢,以後我接你們過去玩。”


    碧容看著慧容春風滿麵的樣子,心裏翻起一陣陣酸意,慧容命好,誰不羨慕?


    饒是心裏這麽想,但是臉上還擠出笑容,“大姐姐說話可不能不作數啊!”


    黛容在旁邊問了句,“大姐姐的好日子可定下了?”


    慧容笑道,“請了個先生算了算,說九月十八是好日子,長輩們在商量著,大抵差不離了。”


    映容道:“九月十八也太急了些吧,這前後也就半個來月了。”


    慧容唉了一聲,“我也覺得急了些,隻是那先生說除了九月十八,再往後的吉日便得推到臘月裏了,這麽一合計,也就隻能九月裏辦了。”


    映容道:“九月也好,金秋九月,正是碩果累累的時候,姐姐九月出嫁,往後必定能三年抱倆,兒孫滿堂。”


    慧容一臉羞澀低下頭,“快別拿我打趣了。”


    映容又道:“明兒上平安寺上香求簽,大姐姐也一塊來吧,估摸著成親之前也就隻能出這一趟門了。”


    慧容笑道:“這樣正好,我早就想去了,一直沒空,明兒正好一道去一趟。”


    姐妹幾個又說了一會話,瞧著快到晌午了,映容便道:“這也到用飯的時候了,大姐姐這裏忙成這樣,我們也就不添麻煩了,先回自個院子去了。”


    慧容道:“我這事情確實多,聘禮嫁妝什麽的還沒點算完,你既這麽說了,那我也就不留你們了,待會挨個院子你們送點喜餅過去。”


    映容笑吟吟道:“那先謝過姐姐了。”


    說罷便起身退出桌邊,碧容黛容也都紛紛起身告別。


    幾個妹妹一走,屋子裏頓時冷清下來了,隻有金銀珠寶堆在各處閃著亮光。


    慧容歎了口氣,叫來凝露,問道:“前邊開席了嗎?”


    凝露垂首回道:“開席有一會兒了,伯爺和夫人都在廳裏招待客人呢!”


    慧容托著腮沉思,緩聲道:“咱們上前邊看看去吧。”


    凝露嚇的一愣,“這,這不大合適吧!”


    慧容道:“我悶了好些日子了,一直在屋子裏辦嫁妝的事,出去裏散散心而已,不要緊的,再說我又不進去,就從廳堂前麵過一圈,我想看看霍家有誰來了。”


    凝露撲哧笑出來,“姑娘就別亂尋思了,姑爺今兒可沒來。”


    慧容臉一紅,“你這丫頭,再胡說我打你了,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氣。”


    凝露無奈道:“行行行,您願意去就去吧。”


    慧容笑笑,帶著凝露出了門,從小道上進了園子裏,過了廚房,一路走到二門口。


    出了二門,就是外院。


    慧容還想往前,凝露卻不敢了,忙拉著她道:“姑娘,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是外院了,今兒還有霍家的人來呢,要是被霍家的人看見了,豈不是該怪我們沒規矩了。”


    慧容想想也是,便轉過身準備往回走,剛一轉身,便聽見二門口外麵衝過來一個人,扶著牆吐了好幾口酒。


    慧容嚇的整個人都呆住了,腳底下一步都挪不動。


    扶著牆的人緩緩抬起頭,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看樣子醉的很厲害,臉上,脖子上通紅通紅的。


    “你是,你是誰啊?”慧容抖著聲音問。


    那男子看起來醉的厲害,但神誌是清醒的。


    慧容嚇的微顫,但還是壯著膽子站在那。


    腦子裏漸漸醒過神來,今兒來的赴宴的都是餘家的親朋好友,按道理她不應該不認識。


    她不認識的,想來應該是霍家的人。


    想到這一層,慧容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


    那人揉揉額頭兩側,扶著牆慢慢站直身子,低聲客氣道:“是我酒後失儀,衝撞了大姑娘,實在抱歉,我叫霍欽,是霍成的大哥,大姑娘,應該是知道的吧?之前在荀老夫人的壽宴上,我們見過。”


    慧容瞪圓了眼睛,這麽說,應該是見過的。


    隻是她當時一門心思全在霍成身上,哪有工夫去看霍成旁邊站著的是誰。


    慧容心裏暗暗叫苦,走了幾步,又轉過來道:“你,你千萬別說在這看到過我,千萬別說行嗎?”


    要是讓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知道,她就完了。


    霍欽抿唇,欣然道:“大姑娘放心,我喝多了,什麽都不記得。”


    慧容道了聲謝,急急忙忙往回走,凝露一臉愁容的跟在後麵。


    一直走到看不見後麵那人的時候,凝露才出聲,“姑娘您可真是的,叫您別出來別出來,非要出來,這下好了,迎麵撞上大伯子了。”


    凝露的歎氣聲一聲更比一聲重,“聽說霍家二房跟大房的關係很不好呢,這還沒進門就捏了個把柄在人家手裏,唉!”


    慧容懊惱道:“好了別說了,我心裏不也正後悔嘛!那我能怎麽辦呢?又不能把他給活埋了!”


    第三十章


    前廳散席之後,趙氏派了人來梧桐院,叫映容去正院一趟。


    天色尚是明朗的時候,走在小路上陣陣微風。


    到了正院裏,趙氏正在裏屋榻上喝茶,見映容過來,便問道:“給慧容添過妝了?”


    映容走到趙氏旁邊的羅紋長凳上坐下,點頭道:“上午去了,跟碧容,黛容一起去的。”


    趙氏撫了撫眉梢,不悅道:“給她辦一場喜事能把人累死,忙前忙後的都討不到一句好,如今這還隻是下聘呢,等辦喜酒的時候才是真到忙的時候。”


    又看向映容道:“什麽時候給你辦喜事,我心裏才高興呢!”


    映容無奈笑笑,“母親怎麽又開始說這個了?”


    趙氏道:“你也別怪我嘮叨,慧容馬上就要嫁出去了,後頭可不就到你了!”


    想想又道:“對了,你姨母從安陽寄信過來,說你姨父已經接到調令了,下個月就要去上任青州太守了,我聽你父親說,這事是傅候爺幫的忙呢,你說咱們是不是得備份禮去靖寧候府道個謝啊?”


    “傅候爺?”映容一愣。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總是不願意跟這位傅候爺扯上關係。


    趙氏接著道:“人家幫了這麽大的忙,咱們連聲謝都沒有,豈不是太說不過去了?”


    “您可千萬別,”映容忙道:“咱們家還是少跟傅家沾邊兒吧,咱們就安安生生過自己的就行了,況且這事要是真是傅家出的力,人家恐怕也不願意大張旗鼓讓滿京城的人知道,您就別尋思了,人家不差您那一聲謝。”


    趙氏頗有點失望的歎口氣,“說的也是,咱們家跟傅家也不熟,這麽貿貿然去了反倒不好,不過這傅候爺人倒挺不錯的,年紀輕輕又位高權重的,卻沒什麽架子,你父親一直誇他好,說他隨和呢,還說可惜慧容訂了親,不然就把慧容說給傅家了。”


    映容失笑,“父親可真是的,吃著碗裏的望著鍋裏的,毅國公府都入不了他的眼了,還說什麽可惜,怎麽著,他還向把慧容掰成兩半啊?一半給傅家,一半給霍家,這樣父親就滿意了,又是靖寧候府的親家,又是毅國公府的親家。”


    趙氏笑道:“你父親可不就是這麽想的,奈何慧容掰不成兩半呐,這毅國公府是好,但比起傅家還是差了點,傅家是國舅,皇親國戚,大權在握,霍家雖頂著個國公府的名頭,可手裏並沒有什麽實權,哪能跟傅家比呢?”


    趙氏挪挪身子,湊在映容身邊,壓著聲音道:“其實要我說,這沒了慧容,不還有你嗎?傅家蠻不錯的,家裏清淨,二房三房早就分出府去了,老候爺又不在了,家裏隻有沈太夫人一個長輩,沈太夫人性子也好,沒什麽教條古板的規矩,嫁過去就是當家作主的舒坦日子。”


    趙氏很激動,“你說,這樣好的人家上哪找去?傅候爺就更不必說了,樣樣都好,就是年紀比你大了一些,你屬龍的,跟他差了八歲,不過八歲倒也還好,他之前又沒娶過,聽說隻訂過一個未婚妻,是淮陽的,離京城遠著呢,還沒嫁過來人就沒了,傅候爺還替她守了一年孝,也算有情有義了,這麽一來二去的就耽擱到現在,不然哪有二十一還不成親的?”


    看著趙氏一臉期待,映容忍不住道:“您這說的倒輕鬆,您是願意了,可您問過人家願意嗎?傅家這樣的人家,隻有他們挑別人的份,便是尚公主,尚郡主都算不得什麽,又何必想不開同咱們家結親呢?”


    趙氏卻道:“你這叫妄自菲薄,咱們餘家也是伯府,也是開國勳貴,雖說現在不如以前了,但在京城裏也是排的上號的,再說了,你生的又這麽漂亮,怎麽就不能跟傅家結親了?在京城的大戶裏找一找,有哪一家的女兒能比的上咱們家的女兒好看?”


    趙氏這話說的不假,京城裏的高官貴族就那麽些家,一直以來都是互相聯姻通婚的,這滿京城看下來,還真就餘家和佟家的幾個姑娘生的算好看一些。


    映容隻得陪著笑勸慰道:“您還是想的太早的些,且不說別的,便是這年歲就差了這麽多呢,我離及笄還有一年多,這一年多難道就沒別家跟傅家結親了?沒準還沒等我及笄,人家喜酒都擺完了。”


    趙氏問,“你是覺著八歲差多了?其實也不算八歲,你月份大,他月份小,真正的也就差了七歲多一點。”


    映容閉上了嘴,這神一般的理解能力啊!


    怎麽就聽不明白她的意思呢?


    映容頓了頓,接著道:“我不是說年紀的事。”


    要論年紀,她還是從二十三歲過來的呢!


    趙氏歎一聲,“你也別嫌我嘮叨,說什麽都是為了你好,慧容九月十八出嫁,跟著就是你了,到現在連個親事都沒訂下,你說我能不急嗎?慧容跟你這麽大的時候,早就跟方家訂了親了,哪怕後來退了親,可過沒多久就又跟霍家訂下了,怎麽到你身上就這麽難?總是這麽一拖二拖的,等再過幾年碧容黛容都要趕在你前麵了。”


    趙氏心緒起伏,聲音漸低,“我也不是非要逼著你嫁,怎麽,你還以為我看著傅家的富貴眼紅了?其實高嫁低嫁都一樣,可你總有出門子的那一天,不管是早還是晚,總有那麽一天,我看著慧容尋得一門好親事,我自然也想給你尋一門好親事,你不懂,姑娘們在閨中依靠的是娘家,出嫁了依靠的便是夫家,不求什麽皇親國戚,但起碼要能保你一生平安喜樂吧?”


    趙氏語重心長一番話,說的映容心裏也動容了,“母親說的我都知道,隻是天潢貴胄的人家女兒我實在高攀不起,那樣的人家,看著風光,但家裏家外是非不會少,女兒不想富貴榮華,隻想平安順遂,能長長久久陪伴在親人身邊就是最好的事。”


    趙氏看著映容,溫和一笑,“好,我懂了,都依你。”


    從正院裏回去,映容腦子裏還在想著和趙氏說的那些話。


    她並不想和傅家牽有任何牽扯,但是最近這段時間,卻總是莫名其妙的和那位傅候爺有交集。


    先是荀家,再是六部。


    每一次都能遇見他。


    映容沉了口氣,覺得心裏像壓的個包袱似的。


    對於傅家,對於傅伯霆,還是避而遠之的好。


    *


    初二這一天,餘家四個姐妹約了一塊去平安寺上香。


    慧容和映容共乘一輛馬車,碧容和黛容乘另一輛馬車跟在後麵。


    一路行至平安寺,正是人流湧雜的時候。


    平安寺是百年老寺,自前朝起便一直坐落於京城,香火綿延百年不斷,即便是改朝換代的戰火都不曾波及到這座寺廟裏。


    有一種說法,說是平安寺六十年前的老主持圓寂後飛升成仙,身渡金光,因此平安寺多年來受佛祖和金仙的保佑,得以留存至今。


    飛沒飛升這事沒人說的準,畢竟誰也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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