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莉茲點頭,望著她的神情認真而又嚴肅,“另外,這個交流項目,我還能再帶兩個人過去。我想……”


    “你想讓我跟你一起去。”謝靈境冷靜道。


    莉茲握著咖啡杯的手,騰出食指來指向了她:“我就是喜歡你,太聰明。”她咧嘴笑。


    謝靈境沒有理會她的這句半真半玩笑的話,而是低頭去看了邀請函上的內容。別的不說,隻是上麵那個熟悉的城市名字,就足夠叫她沉默好一陣了。


    莉茲也不著急,現在她有的是耐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在足夠將那封邀請函翻來覆去閱讀上十遍的時間後,謝靈境終於開口了:“我有兩個孩子。”她說,“而這個項目,要去中國半年。”


    早料到她是不會輕易放過這種交流研修機會的,莉茲自然也能考慮得到,她的顧慮,並提前為之做好了解決方案。


    “這個容易,我也會帶丹尼和米婭過去,所以找幼兒園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她爽快地笑,“至於住處和保姆……”


    “這個倒不用你費心了。”謝靈境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邀請函上——準確點說,是邀請函的一個地理名詞上。


    “我自有安排。”她這樣說道。


    從莉茲辦公室出來,思緒顯然還留在了原地的謝靈境,在踏進電梯後,直到對方開口喊了她的名字,她才陡然反應了過來。


    “菲爾德醫生。”她說話帶笑,這才注意到,這電梯裏,隻有他兩人。


    自上回在休息室裏與宋君臨碰過麵後,謝靈境就覺得,每每與菲爾德醫生獨處時,他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卻又從不肯說出來。這可不像是那個陽光爽朗的菲爾德醫生。


    隻是他不說,謝靈境也就裝聾作啞。


    有些事情,就算不說破,彼此也心知肚明。


    幾秒鍾後,菲爾德醫生所在的樓層到了。他邁出了電梯,步子卻就此頓住。最終,他還是轉過了身來:“我……”


    “菲爾德醫生,快,病人心跳驟停了!”繁雜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響了起來。


    菲爾德醫生深吸一口氣:“我得去看看了。”他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轉身向病房奔去。


    電梯門再度合上。光可鑒人的電梯牆壁上,映出謝靈境失神的一張臉。看著這張臉,她一度自己都覺得陌生。


    她在想些什麽呢?她搖了搖頭,又啞然失笑,大概是什麽都沒想吧。


    口袋裏的手機在這時振動了兩下,她拿了出來,是莉茲發給她郵件的提示。


    來自中國的交流項目啊,偏偏還是那個地方。光是想一想,她都能夠預料到,未來半年的精彩。


    她當然也可以選擇不去,但是……


    至少有一個人,會為她的這個決定,而感到高興吧。


    作者有話要說:  地主家也沒有存稿了,希望自己不會斷更。(努力!)


    請珍惜在冬天裏也還堅持日更的南方作者……(瑟瑟發抖)


    第33章


    紐約到雙安,十五個小時的飛行, 大人都已疲憊, 孩子們卻生龍活虎。他們趴在舷窗上,看著下麵陌生的風景,小小的臉上, 盡是對未知的好奇。


    來接機的, 是謝靈境的姑姑和姑父, 也就是蘇蔚生前的養父母。


    謝靈境收養蘇菲這幾年, 一直都與他們保持著聯係。得知她要帶著蘇菲回國住上半年,兩個早已退休,正嫌生活太過悠閑的老人,自然欣喜萬分。


    蘇菲是老人們帶過的,這回見了麵,自然親厚。


    周曼麗抱了麵前小小的人兒,親著她柔軟的麵頰,不住地說:“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


    謝墨非隻在視頻中與這兩位老人見過, 此刻牽著他媽媽的手,隻歪了腦袋, 看他姐姐和那位奶奶,抱成了一團,還時不時地,抹一把眼淚。


    許是顧慮到這是在公共場合,蘇中正輕咳了兩聲後, 開口道:“這麽多人呢,還是先回去吧。”


    周曼麗這才鬆開了蘇菲,順手擦了下眼角:“是的呢,先回去。”


    她這麽說著,視線卻瞥向了謝靈境身邊的小男孩,眼中神色頓時又一亮:“這就是墨非不是?”


    謝靈境於是拉了謝墨非,使他向前:“叫姑奶奶。”說著自己又笑,“這感覺跟罵人似的。”


    周曼麗也笑:“就跟著蘇菲也喊爺爺奶奶好了。”


    謝靈境知道,自打蘇蔚離婚以後,她就不許蘇菲喊他們外公外婆了,隻喊爺爺奶奶。謝靈境在國外十幾年,對於這些輩分稱呼什麽的,本就沒那麽講究,這裏也就隨意了。


    回去的路上,蘇中正開車,周曼麗和謝靈境一道,帶了蘇菲墨非,坐在後座。


    起先,周曼麗全部的心思,都撲在了蘇菲身上。畢竟,那是她看著出生,看著一點點長大的孩子,是她女兒蘇蔚的孩子。


    她知道謝靈境把蘇菲養得很好,這一點,從他們一周一次的視頻通話中,就能輕而易舉地看出來。


    可隔著屏幕,到底會有失真,哪有真人就在眼前,來得實在呢?


    眼前的蘇菲,比視頻裏還要白嫩上一些,眉眼也漸漸的,比小時候長開了點,依稀能看得出有點她媽媽的模樣了。


    和被接走的那年相比,最大的差別,恐怕還是,現在的蘇菲,更要活潑些了,眼神明亮,不似當年畏畏縮縮。


    這才是叫周曼麗,最為驚訝的地方。


    驚訝之後,她才開始注意到,已經十來年沒見過的謝靈境。


    要說女大十八變,周曼麗見過的孩子裏,恐怕沒有比謝靈境,更能印證這句話的了。剛才在機場,若不是她主動過來打招呼,周曼麗不敢十分保證,自己就一定能認出她來。


    若是蘇蔚還活著,還真說不好,她們姐妹兩個,究竟誰長得更好看些。


    至於她的孩子……


    周曼麗的視線,再度落回了她懷裏的小人身上。她從來都沒有主動提起過,墨非的爸爸是誰。周曼麗和丈夫蘇中正,都是學校老師,良好的教養,使得他們也不願開口八卦。是以,他們至今也不清楚,墨非的身世。


    但謝靈境實在是個很會教養孩子的人,蘇菲就不說了,周曼麗全都看在了眼裏。可就算是謝墨非,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就沒有能安安靜靜坐上五分鍾的。謝墨非,是個例外。


    他乖乖坐在了他媽媽的懷裏,不吵也不鬧,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好奇打量。偶有疑問,也是刻意壓低了聲音,去問他媽媽,然後認真地,聽她媽媽講解。


    周曼麗看回懷裏瞌睡著的蘇菲,一時感慨萬千,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謝靈境的住處,就在周曼麗所在的小區,兩家前後樓。


    在領著謝靈境過去的時候,周曼麗指了邊上的一層樓說道:“那就是蘇蔚的房子。”


    蘇蔚生前唯一的一套房產,在過世之後,被周曼麗夫婦租了出去。他們這是位於市中心的住宅區,能收到不錯的租金。而這筆錢,都被周曼麗打給了謝靈境,以作蘇菲的生活費用。


    本來聽說謝靈境要帶著孩子們回來,周曼麗打算收回房子,被謝靈境阻止了。她知道國內的行情,能有穩定的長期租客,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她隻回來住上半年,與其賠付違約金,倒不如另外租房住。


    周曼麗聽了,覺得也有道理,便就在小區裏問了一回,還真有一家,有房出租。她去看了,房子夠大,采光也好。視頻給謝靈境看,她也覺得好,便就這麽定下來了。


    房子是新裝修過的,周曼麗又和謝靈境商量著,添置了些新的家具,又按著謝靈境的要求,配備安全裝置。


    拿到謝靈境發過來的采購清單時,她還和蘇中正笑:“這簡直比當年養蘇菲,還要來得細致。”


    她難以想象,謝靈境一個女孩子,怎麽能想得到那麽多的邊邊角角,有一些,就連她這個帶過孩子的老人,都沒曾想到過。


    周曼麗是個細致的人,這點,謝靈境打小就清楚。所以進了房,隻稍稍看了眼,她就知道,這裏再沒什麽需要她去操心的事情了。


    放下了行李後,周曼麗夫婦在謝靈境的房子裏,開了新入住後的第一頓火,也算是慶祝她喬遷之喜吧。


    謝靈境在這城市裏沒有什麽認識的人,先前的同學,幾乎早已斷了聯係。好在,還有個比她早來了幾天的莉茲,帶著她的一對兒女,過來蹭了這頓喬遷飯。


    四個大人,四個小孩,倒也將這間房子,襯得熱熱鬧鬧的。


    宋君臨來的時候,謝靈境正蹲在了玄關的地上,揮舞著把美工刀,拆著幾個紙箱子。是以門鈴聲響起,她便迅速地起了身,去打開了門。


    門一開,宋君臨就被手握美工刀的謝靈境,給嚇了一跳。本來是驚訝於她的開門速度,結果又見了她手中的刀,驚訝程度瞬間翻了一番。


    “其實,”他在愣神之後,終於說道,“國內治安,也沒有你想得那麽差的。”


    “……”謝靈境翻了個白眼,側身讓他進來。


    “墨非他們呢?”沒聽見一如既往的歡樂笑聲,宋君臨便問道。


    謝靈境關上了門,順帶收起了美工刀:“跟著我姑姑姑父回去了。”她明天一早便要去醫院,正好她姑姑也想蘇菲想得緊,她幹脆順水推舟,自己也躲個懶。


    “這樣啊……”背後傳來宋君臨似乎有些失望的歎息聲。


    隻不過待她轉了身,迎麵就撞上了他厚實的胸膛。


    “沒想到你在國內的第一夜,我們就能過二人世界了呢。”


    她聽見這人在自己耳邊輕笑道。


    已是穿大衣的季節了,他罩在外麵的黑色長大衣,還帶著些許外麵的涼意,是夜晚的冷冽。


    若不是已經飛行了十來個小時,且又陪著說笑吃飯,鬧了一晚上,單是他這一句話,她就能夠打上好一陣子的嘴皮子戰。可現在嘛……


    “我累了。”她捏著早已經收起來的美工刀,戳了戳他的胳膊,“我先去洗澡,這裏,”她環視一圈四周的亂糟糟,“就交給你了。”她將美工刀塞進了宋君臨手裏。


    本以為會是繾綣纏綿的二人世界,到最後,竟是他一個人的勞工之夜。


    宋君臨捏著美工刀,看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處,隻好無奈地笑。


    為她,勞工也無妨。


    以往家裏有兩個熊孩子,謝靈境總是匆匆淋浴,很少有能安心泡澡的功夫。可今天卻不一樣,熊孩子不在家,她完全可以放鬆一回了。


    隻是這一點,等她對了鏡子吹幹頭發時,才想了起來。


    習慣可真是太可怕了。她望著鏡子裏的人,挑眉想。


    再回去泡澡,顯然是不可能了,她隻好順著差不多幹了的頭發,從浴室裏出來。


    宋君臨還蹲在玄關處,他的大衣已經脫下,懸掛在了衣帽架上。謝靈境悄悄走了過去,她沒有料到,他還真就這麽聽話地,替她收拾起了雜物。


    正想著過去嚇他一回,還沒等她走到跟前,就聽見他憋著笑的聲音:“省省吧。”


    謝靈境的腳一頓:“切,你這人真沒勁。”她轉了個身,往客廳裏去。


    宋君臨收起了美工刀:“吹風機的聲音那麽響,突然停了,我會聽不見?”


    他站了起來,也進了客廳,就看見她光著腿,站在桌邊倒水。


    “又不穿拖鞋。”他擰了眉,走去她背後,就這麽給她攔腰抱了起來。


    謝靈境穩穩捧著手中的一杯水,敬酒似的往他麵前舉了舉:“你來,我都還沒請你喝杯水。”


    就叫你幹了半天活。


    宋君臨點頭:“你也知道,你這待客之道,還要改進。”


    這典型的甲方口吻。


    謝靈境懶得與他一般見識,一隻手攀上他的脖子,手指捏著高檔麵料的西裝領子,麵上似笑非笑:“你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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