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趕緊拿了水過來給哥哥漱口,又挑了一勺桂花蜜放進水杯裏,讓他甜甜嘴。


    白粥熬得軟糯,米油厚厚的一層。還有幾碟子清香可口的小菜,都是下粥的好東西。


    他餓得狠了,也不敢多吃,喝了兩小碗就放下,打算緩緩再說。


    “哥哥你還算好的呢,我聽人說,昨晚有個學子到家就倒下了,然後到現在都沒醒過來,大夫說讓他家給準備後事。”


    靜姝小臉苦巴巴的皺起:“哥哥,你說考試為什麽這麽辛苦?”


    “學啥不辛苦?”一旁的傅子寒伸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你哥哥讀書辛苦,你學習女紅難道就不苦了?你看看你手指頭,都要給針戳成篩子了吧。”


    之前靜姝學的繡工都是很簡單的那種,到了孔師娘這裏,光是針法就是十好幾種,還有各種技巧,每日都要練上兩個時辰的靜姝,手指頭都不知道被針戳到多少次了。


    “孔奶奶說這些都是必須要經曆的。”靜姝很嚴肅的跟她爹解釋,“女孩子必須得學會這些,以後才能親手給自己做嫁妝。”


    “喲,妹妹好不害羞,現在都知道要給自己準備嫁妝了啊。”


    傅立文嘴賤的取笑了靜姝幾句,惹來小姑娘的一陣粉拳襲身。


    “我才不是為了給自己做嫁妝呢。我是想給爹爹做一身衣服!”


    靜姝紅了眼圈兒,嘟著嘴,特別委屈的樣子,讓傅家父子一陣心疼。


    “好好好,爹等著靜姝給爹爹做新衣服,不給你哥哥做。”


    “就是,不給他做!”小姑娘破涕為笑,不好意思的撲進父親的懷裏,遮住自己羞紅的小臉,可那雙粉紅粉紅的耳朵已經出賣了她。


    其他家的姑娘,到了靜姝這個年紀,也要開始相看人家了。這可不是短時間就能解決的。一般來說,從相看開始,到最後的下聘,兩三年算短的,四五年也不長。


    若是靜姝的娘還在世,這些都該她來做,可現在家裏沒有女主人,一切事情都要傅子寒操心,他一個自己都沒談過戀愛的男人,要去哪裏知道該怎麽相看啊?


    再說了,這些事情女人做起來才順手嗎,畢竟私下打聽這事兒,可不是個老爺們兒該做的。


    原本文先生和孔師娘的意思是他們先幫著教教靜姝,等到傅子寒娶了續弦之後,再由繼室夫人給孩子操辦這些事情。有他們在,特別是有孔師娘在,傅子寒的繼室夫人也不敢在這件事情上坑靜姝。


    但後來得知尹家看上了傅子寒,這事兒就有點不太好辦了。畢竟尹家大小姐的“癡傻”便是文先生夫妻二人也是有所耳聞的。


    尹大小姐那個樣子,就不是個能在後院立得起的人,更別說帶著傅靜姝去交際應酬,估計她自己都不懂這些。與其在她手裏被耽擱了,還不如孔師娘親自上呢,至少看在她的麵子上,靜姝的親事也不會被人故意賤壓。


    所以這一月多來,孔師娘已經在逐步開始教導靜姝有關日後家宅方麵的事情了,她在處理家務的時候,也會把靜姝捎帶著,還會因時製宜的跟她講解為何要這樣處理,以及這樣做的好與不好,換個環境又改怎麽辦之類的事情。


    靜姝曾經有一日跟傅子寒聊過幾句,然後傅子寒徹底的懵了,他完全不懂為啥要這麽麻煩,那些人情應酬足以讓他崩潰。


    也是因為這事兒,傅子寒開始懷疑自己決定接受尹家的好意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畢竟就算他不認為尹大小姐是真的“傻”,但是對方的反應偏慢是肯定的,她能應付這麽複雜的事情?


    不過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得關注著兒子的成績。


    第21章 立文回家


    在傅立文的病還沒好徹底的時候,院試的成績就下來了。


    “小三元!我侄兒是小三元!”


    童胖子比傅子寒這個當爹的還興奮,直接手一揮,在自家門前擺了三天的流水席。不知道的還以為童胖子休妻成功在慶祝了呢。


    文先生喜靜,且傅立文也隻是他的徒孫,所以家裏並沒有特別給他慶祝。但是文先生也十分高興的邀請了幾位老友過府,還很慎重的將立文介紹給了幾位跟他地位相差無幾的老先生們。


    這幾位都曾經見過傅子寒,也知道當年那檔子事,對於傅子寒人到中年還願意再拚一次的精神是非常讚同的,當然就更喜歡很有乃父之風的立文了。


    見麵禮收了不少,但也被老先生們考校得背脊都要汗濕了。還是傅子寒心疼兒子,見他臉色都不太好了,趕緊出來替他告罪。


    “你們幾個老東西,也心疼心疼孩子吧。立文本就身體不好,偏偏你們一個個的逮著就不肯放,看把孩子折騰得小臉都白了。”


    陸先生的妻子跟其他幾位先生的妻子不同,是農婦出身,什麽琴棋書畫一概不知,當初虜獲陸先生是靠著她一手好廚藝,讓賃住她家的陸先生從長期租房變成了幹脆娶回家。兩口子相處也跟其他夫妻不同,十分的接地氣。


    就傅子寒來說,他更喜歡陸先生夫妻倆的相處方式,不累。


    當然,不是說他覺得文先生跟孔師娘就不好了,而是他覺得孔師娘活得很累。雖然這個累對於孔師娘來說可能根本沒有一點感覺。


    也不是所有的老先生家的夫人都喜歡傅子寒父子倆,這其中就有一位夫人看傅子寒跟傅立文怎麽都不順眼,連帶跟在孔師娘身邊的靜姝,也被她當成丫頭,還想要使喚她。


    孔師娘不是好惹的,也知道這位夫人天生就是心胸狹窄,見不得人比她好。她自己生的兩個兒子都是平庸之才,考科舉到現在連個鄉試都沒能過。唯一的女兒嫁到雲陽那邊,聽說過得也不甚如意。倒是家裏妾室生的一個庶子,天資聰慧,今年才將將十五歲,已經打算下場去參加鄉試了,而且據那孩子的老師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榜上必然有他。


    這話原本是在家裏私下說的,可這位夫人偏偏見人就說出去,其心理大家也猜得到,無非是想要他落榜之後被打臉而已。


    “這人真是不可理喻,要知道,她家那位庶子出去,也是代表著她家相公的顏麵的,這打臉難道不是連她相公的臉一起打了?再有,別人老師說得也在理,這孩子的學問是比他那兩位嫡兄要好很多,難不成還得讓人孩子為了嫡兄的顏麵而放棄科舉?”


    孔師娘說這話的時候就直搖頭,安慰靜姝別為了這樣的人傷心難過。


    “日後你且等著,等你父親兄長都有了功名,她那個時候就不敢對你怎樣了,說不得還要來巴結你父兄呢。”


    左右那位的家裏,丈夫也就是個舉人罷了,雖然在本地州府小有文名,但擱大了說去,誰知道他是誰啊!


    文先生跟他交好,是因為覺得他治經很有一番見地,一群文人常在一起探討學問罷了,要說有多不得了的關係,那也未必。


    擱以前,靜姝或許還會為了這樣的事情掉眼淚,現在就不會了,她有父親兄長疼著,哪裏還需要去在乎別人說什麽。


    得了小三元,依童胖子的意思,讓立文幹脆今秋跟他爹一起下場參加鄉試。最好再來個榜首之類的,那就太長臉了。


    他這話一出,直接被文先生給好好的敲了一頓。


    “你個憊懶的家夥,自己不去學不去考,倒是知道讓你侄子去給你掙麵子。”


    童胖子腆著臉好一頓哄,才讓文先生消氣。


    “倒不是老夫覺你父子二人同時下場有何不妥,而是立文的學問還沒有到能下場參加鄉試的時候,若是你想試一試倒也無妨,不過最好還是再等三年。利用這三年的時間,將你的學問再錘煉錘煉,來日就算去想碰一下榜首之位,也未嚐不可。”


    傅立文其實也是這樣想的,他之前還沉浸在自己得了小三元的喜悅裏。前兩日跟父親一起談論一篇文章,父親的學識徹底驚醒了他。


    在傅立文確定不去參加鄉試之後,他打算回去同縣繼續讀書。


    父親要下場,平日裏文先生大部分時間都在指點傅子寒的文章,加上先生年紀大了,精力也沒有以前好,所以在文先生給開了書單之後,立文打算帶著書回去靜讀。他現在不需要太多的講解,之前文先生跟父親教授他的那些知識他都還沒融會貫通呢,這會兒正好是多看多想多下筆的時候。


    對於傅立文的打算,文先生想了想就同意了,還要求他每個月都得交一篇讀書筆記回來,然後還有每個月一篇的文章也是必須完成的,橫豎這邊近,專門讓人跑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他童伯伯閑著無聊,當這個送信人正好。


    傅子寒送兒子回去的,還是在同縣的那個宅子。


    原本他盤算著讓立文去石經寺住,那邊有人照看,他也放心些,但是立文不同意,他還打算把父親年前盤算的那樁生意接過來親自做呢。


    “兒子知道爹不敢跟師祖說,不過父親現在不方便,兒子卻有很多的空閑時間。父親也說過了,讀書得勞逸結合,所以我想著,在讀書之餘做這個,也是文人的雅好,不會有人借此說我什麽的。”


    這倒是,真做了其他生意,反而會讓人覺得你一個讀書人去沾染銅臭,是掉份子,是給讀書人臉上抹黑,但是做這個花箋、香箋的生意,不但不會讓人感覺俗氣,做得好了,還會讓人羨慕的。


    製作花箋的步驟,傅子寒都一一寫了下來,立文要做的,就是學會整個製作過程並熟練運用各種花汁的熬製。這種花箋是彩箋,還有一種是在做的過程中,將花幹燥壓平,然後在紙成型前的那一步,將幹花放入其中,這樣成型後的箋紙上就有天然的花卉了。


    最後一種是雕版印花。這種工序要多幾道,最讓人頭痛的是雕版這一個步驟。還得有人擅長畫畫,再將畫好的圖案製作成雕版,等紙製好之後,刷印上去。


    這樣的花箋對雕版的要求高,還有色彩的配搭更是一絲一毫都不能亂,否則印出來的圖案就是一團糟了。


    現在傅立文不會去挑戰第三種,因為他本身不擅長書畫,而且還得去找可靠的雕版師父,這個也是一個難點。他能做的,就是前兩種,而日常中最合適放在書肆中售賣的,也是這兩種。


    第三種他打算等父親考過之後再說,或者,等父親續弦之後由繼母出麵操持這事兒是更為妥當的。


    傅立文又不是傻子,尹家對他們三番五次的示好,加上尹家大小姐的親事一直沒得到解決,對方打的什麽主意,他可能比他爹還先明白呢。


    立文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至於妹妹,現在由孔夫人幫忙教導,就算爹真娶了尹家大小姐,他們也不敢對孔夫人教導出來的靜姝有什麽不滿的地方。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尹大小姐嫁過來之後,十有八九要生個她親生的孩子,那麽尹大小姐的傻,該不會傳給小孩吧?


    立文回到同縣的消息,很快尹家就知道了。當天尹家就送了不少食材過來,另派了一個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說是幫立文跑跑腿什麽的。


    立文不想要的,可架不住尹二少的強勢,加上又不清楚父親對兩家的婚事到底如何考慮來著,推脫不掉,隻能留下。


    幸好尹家也知道分寸,除了這個小廝之外並沒再派其他人過來,幫立文做飯洗衣的,還是李寡婦。


    得知立文中了小三元,連李寡婦都覺得麵上有光。她可是幫秀才爺做事呢,說不定還能沾點秀才爺的福氣,讓她家小孫孫也能中個秀才。


    對於市井底層的百姓來說,能成為秀才,已經是祖上燒高香了,再努力努力,說不定兒孫下去還真能出個官老爺呢。


    對於傅立文來說,自己隻是付出一點閑暇時間,教李嬸的孫子認幾個字,讀幾頁書而已,就換來對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算起來還是他占了便宜。


    立文學做紙箋的地方就在自家院子裏。之前他爹就找人來做了水池漿池,一應的工具也差不多製備齊全,偶有幾個需要更換的,他拿著原件照著買來補上就行。


    尹家送來的這個小廝也是個非常機靈的孩子,是尹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姐都在尹家做事,不會生出二心來。


    尹家送他來雖然說是想要幫立文打理日常的雜務,但也不免存了讓人觀察的念頭。他們在等合適的時機向傅子寒提親。


    第22章 風雅之事


    “千萬不可過了鄉試再說。”尹大少這晚上跟他爹娘兄弟再次談到妹妹的婚事時,很難得的表達出了自己的看法,“若是傅子寒鄉試過了,那麽身為舉人老爺,他若是娶了妹子,隻怕旁人要笑話他……”


    “誰敢!”尹老爺橫眉怒眼,巴掌拍得桌子上的茶盞都跳起來了。


    “爹,不是你說他們不敢他們就真不敢的。”尹大少雖然也是妹控,但好歹沒失去理智,“舉人老爺來往的自然不再是白丁,他們難道會怕我們一小小商人?”


    尹大少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在同縣,他們還算得上地頭蛇,連縣老爺都要對他們和顏悅色,但是放在州府,他們尹家算個球?


    尹二少看到自家老爹氣得脖子都粗了,趕緊過去給安撫,使勁跟他大哥遞眼色,讓他別再說了。


    “其實大哥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我讚成的原因倒不是因為這個。”老三是粗中有細,看到自家爹娘臉色都不大好看,想了想,開口岔了過去,“不管傅子寒是否能中,他都是我們現在唯一看好的。而且就算不能中舉人,可他背後站著文老先生跟童大人。有我尹家的扶持和那兩位的路子,傅子寒完全可以再考,他不行,還有他兒子傅立文。總之一句話,這傅家父子倆可都是搶手貨,我們若不先下手為強,等人家出手了,可還有我尹家的好處?”


    人家家的閨女至少還是好的,自家的閨女在外麵的名聲可不大好。雖然說不是那方麵的問題,但是堂堂舉人老爺的妻子是個傻子,恐怕傅子寒也不會願意的。


    雖然覺得自家閨女哪兒哪兒都好,但是尹老爺兩口子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自家女兒是搶手貨,不然也不至於都十九了還沒人上門提親。


    紅著眼,尹老爺揮揮衣袖,讓大兒子去安排安排,他想要見見傅立文。


    其實他原意是想見見傅子寒的,可問題是傅子寒在州府讀書,住的文先生府上,馬上就要鄉試了,文先生兩口子是絕對不允許有外人前去打攪的。


    尹大少尹二少來找傅立文的時候,他正好在揭紙。


    一旁的小廝潤禾緊張兮兮的看著他的手輕輕的揭下一張細白柔韌的紙箋,而紙箋左上右下兩處還有幾朵胭脂紅色的花瓣。


    他們這次試製的花箋用的是院子裏靜姝種來染指甲的豆蔻。這也是兩個不解風情的男孩子才想得出來的。


    尹二少比起掉錢眼裏的尹大少來說,要風雅得多,一眼看到這漂亮的花箋,頓時心中一喜。


    他也不打攪認真揭紙的傅立文,而是安靜的在旁邊看著,偶爾出手摸一摸攤放在桌案上的紙箋。


    “二弟,這是在幹什麽?立文不讀書,怎麽做起紙箋來了?”


    大少眉眼中寫滿不讚同,覺得這孩子沒有長輩管著,怎麽一點都不穩重了。


    “大哥,這可是風雅的事情。你不是讀書人,不明白也正常。像立文這樣年紀的孩子就能做出如此上乘的花箋,這份功力便是你二弟我,也自歎不如。”


    尹大少表示,有錢能買到就行,何苦自己費這麽大精力去做,有這個時間,不如多讀兩本書!


    “大哥,你真是庸俗!”尹二少表示不想跟他大哥說話,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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