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寒沒有書信送來,來的是文昀這個已經看不出肉的挺拔少年。


    “師兄的意思是他的婚事盡管讓聖人做主,他並沒有心儀的女孩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婚事成為懸在家人頭頂上的一把劍。再說了,師兄那人就算娶了不喜歡的人回來,也會好好對待對方的,所以老師你真不必擔心。“


    傅子寒如何不擔心,自家兒子雖然在這方麵還沒有開竅,可他總有成熟的一天,到時候才後悔的話,不但是夫妻兩難受,隻怕到時候牽連更多,想解決都沒辦法。


    文昀聽了老師的擔憂,直接聳肩:“老師您到底在擔心什麽?我爹跟我娘不一樣是媒妁之言,可他們現在過得挺好的。我覺得吧,聖人也不可能一點都不考慮師兄的感受,許個母夜叉給他,所以但凡女方能入了聖人的眼,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文昀沒說的是,傅子寒擔心聖人許配皇戚給立文是根本沒必要的,誰都知道皇戚是最牆頭的一群人,他怎麽可能讓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們有機會沾染到奪嫡大事中來?他祖父跟他爹分析的結果是,聖人之所以提立文的婚事,就是不想給那些皇戚可乘之機。


    文昀在說話中也稍微帶了一兩句,傅子寒一點就明白,當下也隻能回複渝夫人說但憑聖人做主。


    粵城平靜下來都過了差不多兩月。


    這期間,那些跟傅子寒有過商議的家族都履行了自己的承諾,也很守規矩的拿了說好的那一份。但總有那麽些不守規矩的人想要趁機吃個胖子出來,傅子寒心裏正窩著火,二話不說轉頭就將那些不按規矩辦事的給收拾了。


    這下子,傅子寒徹底在粵城成為扛把子式的人物,那些自詡清流的文人也有一部分開始避著他。


    對這些人的行為和目光,傅子寒壓根兒不往心裏去,他這會兒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跟周邊小國的溝通交流中去了,連著好一段時間都泡在海邊的坊市上,看貨物的交易情況,跟那些走船的商人交談,獲取想要的情報。


    老蔣也被他強趕著去跟那些商隊護衛首領喝酒聊天,順便找機會收買對方,也不需要對方做什麽事,隻希望他們能在路過粵城的時候,跟他們說一說一路上停留過的地方的局勢是否安定。


    起先的時候,那些護衛還有點防備,可老蔣很機靈的突破了其中一個首領的防線,用真金白銀和精巧的玩具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情報。


    那人開始還有點害怕,後來發現老蔣問的那些根本不涉及政局,他隻問是否安全,如果打仗,那麽是幾方勢力爭鬥,可對具體的勢力並不太關心。


    這樣一來,那些首領和老護衛們湊一塊兒分析後覺得應該是老蔣的主人想要出海,又怕情況不熟悉容易出事,這才著他前來打探。


    報酬豐厚且又不需要出賣什麽機密,這錢掙得也太輕鬆了,以至於到後來,有人還主動找上老蔣出賣一些比較特別的信息。


    這些人裏麵有實誠的,說的都是真正發生過的,但也有奸滑的隨口編造一些情況想要得到報酬。


    老蔣豈是好糊弄的人,那些奸滑的家夥第一次可能得手,第二次就絕對會被老蔣趕出去。最重要的是,老蔣這樣做的結果,讓另外的同樣需要情報的商人們都直接從他這裏購買消息了,還不用擔心上當受騙。


    若是不樂意給錢買消息,還能用交換的方式獲取自己需要的信息,極大的方便了這些拿命掙錢的海商們。


    搞到最後,傅子寒幹脆在港口買了三間鋪麵,弄了個茶坊酒肆,二樓就是販賣消息的包間。


    還在中間做了兩塊大木板,免費幫海商們發布招聘信息,若是有需要,還可以收取一定的服務費,然後由他們出麵臨聘一些短工給海商們提供服務。


    傅子寒交遊廣闊,除了本地的商賈文人外,藉由冉家和尹家的關係,跟行商們也有來往,還作為中間人給撮合了不少的生意。


    當然,傅子寒不會親自出麵去談,他都是讓自己手下的管家去做,還專門從尹家調了幾個年輕小夥子來跑腿。


    這間消息所賺取的錢,有五分之一分給了童胖子,然後再由童胖子著人核算出比例,分給下麵的人。


    吃肉吃不上,喝點肉湯還是沒問題的。童胖子也不是個吝嗇的上峰,有時候屬下家裏發生難事了,他還會從自己兜裏掏錢助其渡過難關,所以在低階官員心裏,童胖子的威望是無人可比的。


    更低階的官員分潤不到補貼銀錢,但是每三個月能領取兩斤肉一桶油還有一些海外運來的新奇食物。這樣算下來,比起他們在內地做官的同僚好得不要太多。


    傅子寒讓老蔣出麵也是深思後的結果,相當於他這邊獲得的所有的情報,聖人那邊都能得到詳細的匯報,就不用擔心有人詆毀他想要造反了。


    白家的事情都還在審理之中,千萬雙眼睛都盯著這邊呢,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傅子寒不可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另外他還有個想法,就是趁著核實消息的機會出海一趟,既能圓了自己的夢想,又能以此給立文的婚事多一點回旋的時間。


    聖人派人來接手信息所的可能傅子寒早就料到了,而且這次來的也是熟人,跟他不太熟,跟老蔣卻是鐵哥們兒。


    來人長得一臉風流相,若不是知道對方的身份,又有老蔣作證,誰都不信他居然是聖人最信任的情報頭子。


    這家夥來了之後的一番操作比起傅子寒來更加專業,並且給童胖子的分潤也一分不少,由此也能看出一絲聖人對他傅子寒的歉意。


    第158章 反殺


    童胖子在這邊私下裏弄的船廠也賣了幾艘海船出去, 掙得的利潤全部投入到了新海船的建造上, 在得知傅子寒有出海的想法之後,童胖子又投了一筆錢進去,將頂層的船艙設計得極其舒適。


    因為有了傅子寒從北方救回來的老船工加入製造隊伍, 海船的建造工藝增強不少,連舒適度也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船體大成的時候, 童胖子還專門給傅子寒的文友們發了帖子請他們一起上船品鑒品鑒。


    當然除了那些文人外,對海運有興趣的世家跟巨賈也都接到了帖子。


    這些人更注重實際,海船想要在他們中打開銷售渠道,必須讓他們看到實惠的回報。


    傅子寒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他在童胖子發帖之前, 就利用情報所的渠道, 將自己的計劃送去了京城。


    計劃上寫明了他要出海,需要帶多少人,多少貨物,需要聖人如何給予支持之類的事情。零零總總加起來怕有一百來條,基本上將他能考慮到的所有問題都列了上去,包括要如何應對, 要大宴的相關人員如何配合之類的, 還根據不同的情況各列了好幾種不同的應對方式。


    這封信送到京城之後, 聖人連夜找了重臣在小朝堂開了一整夜的會,期間負責記錄的全是內帷的小太監, 之後再由幾位皇子跟他們的伴讀一起將這份厚達數百頁的資料梳理整合成四十多頁的報告。


    在整理這份資料的過程中,大皇子對傅子寒描述的海外的情況升起了無比的好奇心, 再加之傅立文跟他差不多大都已經獨立出去做事,還獲得了父皇的稱讚,大皇子心裏也擰著一股勁兒,想要做出一番成績來給父皇看。


    他這一年中在立文的潛移默化下懂得了從多種角度去思考問題,然而這一思考他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父皇還春秋鼎盛,而他們就開始覬覦父皇的位置,這根本就是對父皇的挑釁,不被收拾才是奇怪了。


    下麵幾個弟弟中,勉強能獨立做事的就老二老四了,老三因為他母族的事情這輩子已經不可能有指望上位,而老二現在全身心的盯著北方疆域,他手中的□□已饑渴難耐。


    老四被派去木鹿城,這輩子回來爭奪皇位的可能性也極低。並且立文也提到說老四現在在木鹿城的威信很高,說不定能將西域這條線牢牢控製在自己手中。這樣的話,大宴朝的皇位對他來說就是個雞肋了,與其艱難的搶奪,不如直接圈塊地當個土皇帝,按西域的話來說就是一方諸國的君主。


    上麵四個年紀大的都有了自己的偏好或者無可選擇,而從老五開始的弟弟們年紀都不大,老五也才開始跟著父皇學習如何看奏折。


    別覺得這樣就是偏向老五了,他們前麵四個,除了老四以外,都被聖人親自教導過,也無一例外都是從看奏折開始的。


    “你想跟著傅先生出海?“


    聖人眉頭一皺,語氣有些不悅:“出海並不是你想像中那麽好玩的,出海基本就是把命交給了老天爺,而且去的那些島也不是跟我大宴有過邦交的周邊小國,你傅先生心大著呢,想要跨越這篇大海,去往對麵的陸地。“


    “父親,您說的兒子都考慮過了,但是兒依然想去。“大皇子跪坐的十分筆挺少年人的身姿已經開始向青年轉變,他的手臂跟腰腹也都有了特意鍛煉出來的肌肉。


    “兒曾經聽先生講過海外的故事,但那些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兒現在還年輕,上有父皇撐著這片天,下有幼弟可替兒子承歡膝下。父親何不對兒多點信心,或許兒還能帶給父親一點驚喜。“


    聖人一口老血梗在喉間,他心道這不是驚喜而是驚嚇好吧?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兒子的想法也能理解。沒有意外的話,這二十年之內是沒有接他位的可能,與其將之箍在京城讓他被人攛掇,還不如放出去,有子寒看著,這孩子不自己作死就不可能出現意外。


    聖人雖然已經準了傅子寒的計劃,但是因為大皇子的神來一筆,他直接讓人送去密信,讓傅子寒多等些日子,待大皇子到達之後再出海。


    大皇子的動作也不慢,趕在雨季之前到了粵城,他沒有告知他人,也就童胖子和傅子寒知道他的身份,其他人都以為大皇子是童胖子親戚家的孩子。


    因為有老蔣他們在,聖人並沒有給大皇子派太多護衛,但轉頭就下旨給了柳大將軍,讓他選派一隊精英跟隨出海。


    除開傅子寒外,得到消息的冉家和尹家也派了人跟隨,他們的船是之前船廠就完工了的,安全性上毋庸置疑,就是舒適度要差上很多。


    但也是跟傅子寒這艘船做比較是如此跟其他的海船相比,也在中上配置。


    當五艘海船緩緩離崗之時,其他的小船也跟在了後麵,他們不會走得太遠,基本就是周圍的幾個小國之間轉悠,但跟著傅子寒他們一起出海,在安全上要穩妥得多。這周圍的小國之間也不是沒有海盜和浪人出沒的。


    他們在第三天之時就遇到了海盜,對方隻有一艘船,還有幾個舢板。沒等傅子寒發話呢,老蔣就直接親自帶人出手將那幾個海盜給反殺了。


    “這艘船還不錯,我們雖然用不上,但是可以在下一個港口轉賣掉,多少是筆收入,另外我先前也問過,若是有船出售,咱們在港口得到的就是貴賓待遇。“


    “老蔣叔,難道那些人認不出這是海盜船?“


    “認得出認不出有能怎麽樣?他們來大姐我們,被反絕殺了,這就是我們的戰利品,誰都說不出個不字來。再說了,這船怕也不是海盜們買回來的,還說不準是哪個倒黴的商人被人劫船拋屍了呢?我們這也是為人報仇,還不要他們給錢,這麽好的事情他們還想嘰嘰歪歪什麽?“


    被老蔣這麽一說,所有人都覺得是這個理,包括大皇子都這樣覺得。但是他轉頭想給傅子寒說話的時候,就看到傅子寒笑著搖頭。


    第159章 掙錢


    “先生, 這個計劃有什麽不對嗎?“大皇子走到傅子寒身邊低聲請教。


    “不是不對, 而是老蔣沒有考慮到一個問題。“傅子寒摸了摸下頜,輕聲笑,“這海盜在附近海域活動, 他們難道就不需要補給?雖然說可以自己收集淡水,可吃的用的總不能全靠搶吧。既然如此, 那麽附近一定會有提供他們這些東西的地方,老蔣說的那個港口不管從地理位置還是島上的局勢來說,是最適合的海盜補給地。我們將這艘船弄過去賣,豈不是羊入虎口?“


    老蔣這會兒也聽到了傅子寒的分析,老臉微紅, 尷尬的表情轉瞬即逝。


    “先生果然足智多謀, 那麽我們要如何才能將這船脫手?“


    “說難其實也不難。從這艘船的形式來看,應該是南洋那邊的商人常用的,那邊的商人多數是經營香料和象牙等物,我們隻需要在南洋那邊的商賈處打聽一下應該就能知道點線索。有了目標之後可以選擇直接聯係對方購買回去,若對方不願意,那就出售給拍賣行。“


    傅子寒的意思是他們又不靠這個賺錢, 隻要拍賣行能給出合適的價錢他們就可以出手, 至於對方能賣多少, 那也是對方自己的本事,跟他們無關。


    “最重要的是拍賣行一般來說勢力都不小, 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我們可能需要擔心一下海盜設套報複, 拍賣行可一點不會擔心。“


    聽了傅子寒的分析之後,負責統管侍衛的隊長很幹脆的照著他的吩咐去清點海盜船上的物資,他們能用得上的都被搬到了他們的船上,剩下的東西也不值幾個錢,留在海盜船上撐個場麵也是好的。


    負責去南洋商賈那邊打探消息的人回來說這船找不到主人,而且對方還說了一個消息,說這船很可能是某個小國的貴族豢養的海盜所有,平時會兼做生意,等到有了任務,就直接變身成海盜。


    這麽不要臉的事情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聽到,但對於傅子寒來說,曾經他那個世界的某些國家就是憑借的這個手段成為強國的。


    說實話,從內心上說,傅子寒是非常看不起這種行為,但是從某個意義上來說,這樣的行為對受益方卻又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他這個學哲學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判這種行為,為此還有好多人都論文對這個問題做了解析,卻沒有幾個人能真正的站在完全公正的立場上對這種行為進行客觀的評價。


    在給大皇子講解這種情況發生的條件和有利點的時候,老蔣以及幾個身份比較重要的合作者代表也都安靜的聽傅子寒給他們上了一趟課。


    並且傅子寒從收集到的情報跟現有的資料進行分析推論後斷定,這艘船跟滄瀾脫不了幹係。


    “一個彈丸小國,就因為我朝聖人念在他繼承人年輕的份上容忍了一二,就生出如此不可告人的心思,簡直就是中山狼的化身。“


    傅子寒沒有摻和進他們的套路中。但是對於這個致力於給他和大宴朝添堵的小國繼承人來說,是該到了受點教訓的時候了。既然對方的父母親人舍不得下手教他,傅子寒覺得以自己這顆深切的熱愛教育的心來說,代為教導一番完全沒有一點勉強。


    這件事隻是他們航行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一個人放在心上。而在相距稍遠一些的另一個港口城市,老蔣果然很快找到了這個港口的地下拍賣行,以一個合適的價格將這艘船賣了出去。


    不但這艘船換成了錢,跟隨傅子寒一同前來的其他人的一小半貨物也找到了買家,甚至若不是傅子寒強烈建議他們留一部分的話,基本上那些第一次出海的商人們會直接清空整個船艙。


    最後的結果是傅子寒賣掉了他貨物的三分之一,其他人差不多賣了一半,更有一戶商賈直接賣掉了全部的貨物,轉而換成了當地的特產,打算回航了。


    反正傅子寒也沒講這些搭夥占便宜求個安全的商賈放在心上,隻要他看重的那幾家能夠克製自己就行了,其他人愛怎樣就怎樣,他實在管不著。


    空出的三分之一的空間,傅子寒在分析了下一次需要停靠港口的資料後,有針對性的采買了那個地方需要的貨物。


    他要求大家就這麽操作每次隻銷售三分之一的貨物,並且要保證到最後,大宴朝的貨物還剩有一半就行。


    最初的時候,大家雖然也會聽從傅子寒的安排和勸導,但是心裏還是有點不太高興,畢竟看著錢賺不到手,他們會樂意才怪了。


    可是這樣三四次之後,再算賬的時候,管事們發現還沒到目的地,自己所帶商品售出而得的利潤已經超過了預期,並且最珍貴最好的貨物都還留在手裏,這要是全部賣出去了,一次就能抵上同等量貨物一年甚至兩年的收入。


    商人重利,能給他們帶來實惠的就是好的,反之就是他們的敵人。


    傅子寒已經用自己的頭腦證明了跟著他有肉吃,其他原本還對他有意見並且沒有特別嚴格的聽從他的吩咐的管事,都後悔不已的紛紛表達了自己的歉意,然而已經損失的肯定是補不回來了,隻能從接下來的買賣中稍微彌補一下而已。


    “傅先生大智大善,你們這些家夥不聽他老人家的話,活該賺不到錢。“


    徽州胡家的二管家是這次胡氏商隊的主管。原本胡家跟傅子寒是沒有交情的,但是上次在對付白家的時候,胡家稍微幫了一把,白家的某些資料就是胡家提供的,而胡家也是傅子寒一文友的妻子的娘家。拐彎抹角的扯上了點關係後,胡家當家人眼光敏銳的盯上了這次出海的行動。在傅子寒稍稍透露出想要得到些許投資助力後,胡家是除冉家跟尹家外第一個表達出親近和支持的世家,連孔師娘所在的孔家分支都對傅子寒的行動不抱樂觀看法。


    這幾次都商貿行動,胡家的管事都嚴格遵照傅子寒的吩咐行事指哪打哪,完全沒有一點討價還價的想法,這樣的合作夥伴自然會非常的省心,傅子寒也就不吝私下多指導一點。


    “你們知道這次我家的貨賣出去掙了多少不?“管家露出個老姨夫的微笑伸出一隻手翻了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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