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仲明小聲朝尉遲恭道:“待會我會動手,上馬把他們引走……”


    尉遲恭低聲道:“仲明,你別衝動,這些都不是本地兵員。而且你弓箭都不在身上。”


    呂仲明沉著臉道:“不用怕,你保護他們,其餘的交給我。”


    呂仲明心裏生出一個計劃,不必通知羅士信與秦瓊二人,自己上馬逃跑,隋兵必然就要來追,自己彎弓搭箭,在奔馬上,足夠將人一路引出城去,再挨個點射。


    隋兵或許罪不至死,但廢其一手,或是給他們點教訓是可以的。這些隋兵明顯是外地來的人,若是本地官兵,不應在大雪天來抓人。


    “你,是做什麽的?”那隋兵道。


    “小人是打鐵的。”尉遲恭打著赤膊,站在雪地裏,還赤著腳。


    隋兵以馬鞭點點呂仲明:“你呢?”


    “算命的。”呂仲明道。


    “算命的,在打鐵鋪子裏?”隋兵隊長道。


    呂仲明道:“天冷,過來找尉遲兄喝幾杯。”


    “隊正!”一名隋兵從鐵鋪出來,把一堆刀劍粗坯叮叮當當地扔在地上。


    “幾個月前,有一個朝廷欽犯,逃到了雁門關下。”那隋兵隊正道:“你們見著沒有?”


    說畢從懷中摸出一張紙,給百姓們挨個看過,百姓們都紛紛搖頭,呂仲明心中一驚,心道楊廣的通緝令還追到這裏來了?!不會罷。


    自滎陽一戰大敗後,呂仲明從未對外提及自己名字,隻說姓呂,世間大亂,流民眾多,也無人來查他的戶籍紙,多的是沒名沒姓的人。究竟是怎麽發現的?


    問到尉遲恭時,尉遲恭看了一眼,便道:“沒有。”


    隊正又給呂仲明看,將那紙杵到呂仲明麵前。


    呂仲明看著那張紙,心道尼瑪,這是什麽東西……小爺就長成這樣嗎?!


    紙上人像畫得亂七八糟,五官全部擠在一塊,頭上發髻黑乎乎的,就像頂著一坨大便,旁邊寫著兩個字……啊?不是他的通緝令?


    那人滿臉橫肉,凶神惡煞,側旁寫著:李靖。


    突然間尉遲恭的大手輕輕握住了呂仲明的手,手上滿是汗水,稍稍一捏。


    呂仲明莫名其妙,什麽意思?讓自己別說?本來也沒見過這人啊。


    “沒見過。”呂仲明答道。


    那隋兵打量一排人,最後目光駐留於尉遲恭臉上,說:“你,會打鐵?”


    尉遲恭點頭道:“會。”


    隋兵隊長:“收拾東西,鋪蓋帶著,今天晚上就來兵營報道……走!”


    說畢所有士兵上馬,離開了小巷。


    呂仲明愕然,巷子裏的人各自心思複雜地看著尉遲恭,有人朝他拱手,又有老嫗上前關切道:“敬德……”


    “不礙事。”尉遲恭朝他們道:“我先送我朋友回去,仲明,你在這兒等我一會。”


    說畢尉遲恭回去,穿上夾襖,呂仲明半晌說不出話來,尉遲恭便道:“走罷。”


    雪紛紛揚揚地下著,今日天光甚是昏暗,上午時分,城裏像是傍晚一樣,昏昏沉沉的,呂仲明還沒見過拉壯丁,心道是不是讓尉遲恭去參軍?


    “這是……”呂仲明詫道。


    尉遲恭道:“還好你沒告訴他李靖的事。”


    “李靖是誰?”呂仲明問。


    尉遲恭詫道:“你不知道?李靖就是上回找你算過命那位,他在軍中殺了人,一路逃過來的。”


    呂仲明登時大驚,想起那年輕武將,問道:“就是他?你又怎麽知道的?”


    尉遲恭道:“他來我鋪子裏打過鐵。”


    呂仲明這才明白過來,又問:“隋兵讓你去參軍嗎?”


    尉遲恭點頭不語,神情複雜,看著呂仲明,說:“今天晚上就走了。你……多保重。”


    呂仲明想也不想道:“別去了。”


    開什麽玩笑,好不容易才找到尉遲恭,居然認識短短幾天時間,就要看著他去參軍?呂仲明想起曾經讀到過的尉遲恭的身世,倏然發現又確實是這樣,尉遲恭曾經身為官兵,立下戰功,後來才投靠的李世民……


    呂仲明停下腳步,兩人站在細雪飛揚的街頭,天冷極了,他搓了搓手,嗬了口氣,尉遲恭便摘下自己的帽子,遞給呂仲明暖手。那一刻,呂仲明忽然又有種奇異的感覺。


    呂仲明:“你……”


    尉遲恭遲疑道:“你……”


    呂仲明:“你先說。”


    尉遲恭笑道:“你先說罷,時間還長,晚上才走。”


    呂仲明認真道:“別去了,做什麽不好?”


    尉遲恭道:“不去不行,三頭巷子裏,都是算一起的,我要不去,左鄰右裏都得被治罪。”


    正說話時,不遠處又有一條巷子裏,住民被官兵趕出來,一樣的流程,先是拿著通緝令挨個詢問,最後又拉出一名年輕男子,說了幾句話。


    呂仲明與尉遲恭遠遠地看著,半晌沒說話。


    尉遲恭道:“你不是說我來日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麽?我這樣總是不成,這就去尋出路了。”


    呂仲明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隻覺尉遲恭這個人,對他有種奇特的關心。他有許多話想問尉遲恭,沒想到居然來了這麽一出。


    兩人沉默片刻,尉遲恭又笑笑,說:“你的兩位兄弟,都是打仗的好手,說實話,那天與你們並肩作戰,我就有了這個想法,你看,我什麽都不會,隻會掄錘子,打鐵,人不能打一輩子的鐵。”


    “人各有誌。”呂仲明忽然道:“當一輩子的凡人,也沒什麽不好。”


    “可是我不想。”尉遲恭道:“我想去天策鐵騎。”


    呂仲明道:“以你的身手,進天策鐵騎簡單,我寫一封信,你去找李濟。”


    尉遲恭擺手,說:“沒必要。”


    呂仲明看著尉遲恭,尉遲恭道:“我去參軍,靠我自己可以。”


    別人都生怕被拉壯丁,隻有尉遲恭上趕著去參軍,呂仲明實在拿他沒辦法,但他也明白尉遲恭的心情,他想磨練自己,不知是被呂仲明的話刺激了,還是那天大家一起戰鬥的經曆,喚醒了他內心的誌向。


    “以後還能見到你麽?”尉遲恭道。


    “能。”呂仲明道:“一定能。”


    尉遲恭笑笑,呂仲明道:“你去哪一隊,什麽地方?”


    尉遲恭想了想,說:“還不清楚,待安頓下來,我托人給你帶信,你會住在並州?”


    呂仲明沉吟片刻,說:“等我一會。”


    呂仲明走開,站到院牆後,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脖頸處的卍字符文微微發著光。那一刻嗡的一聲,他再次頭昏腦漲,每次運起真力想衝破這個符文時,就會頭疼欲裂。


    這一次他竭力克服符文的封印,調動一身真力,雖無法使出仙術,卻令手臂上,浮現出布滿鱗紋的真身。緊接著他咬牙扯了一片下來。


    扯下鱗片的那一刻,呂仲明登時痛得飆淚,心裏大叫道媽呀怎麽這麽疼!老爹扯鱗的時候那麵癱臉,完全沒反應啊啊啊啊!


    “呼……呼……”呂仲明好半晌才緩過勁來,回到尉遲恭麵前,把鱗片給他。


    “這是什麽?”尉遲恭詫異地看著那片金色麒麟鱗。


    呂仲明說:“帶在身上,送你了。”


    尉遲恭不知此物作用,便收了起來。


    “後會有期。”尉遲恭道。


    “後會有期。”呂仲明低聲道。


    呂仲明轉身離去,這一次,尉遲恭沒有送他,隻是遠遠地看著他。


    他拿出那片鱗,放在手心裏看了看,又小心地以手指摩挲它,轉身要回鐵鋪時,拐角又轉出了一個人,抱著手臂,倚在牆邊打量他,從頭打量到腳。


    尉遲恭看著突然出現的秦瓊,不說話。


    “尉遲將軍。”秦瓊冷冷道:“你還想騙我小弟多久?”


    尉遲恭臉色一變,繼而無奈一笑,抱拳道:“失策了,閣下是怎麽看出來的?”


    秦瓊:“打鐵鋪裏消息靈通,關外關內,武人都在此處修兵器,打兵器,羅成看出將軍你一身好功夫,裝什麽都容易露餡,隻有裝成個鐵匠在此處臥底,大家才不會懷疑。”


    尉遲恭沉吟,點頭,答道:“不瞞兄台說,敬德確是身負重任。”


    “你的任務是監視突厥人動向?”秦瓊抬眼道:“城中應當還有不少你的眼線,是不是?”


    尉遲恭沒有回答,秦瓊道:“尋常一鐵匠,怎麽可能心思如此慎密,察知突厥的劫掠計劃後,還把內應打昏了藏在酒窖裏,帶仲明去看?但我不明白,你為何要讓仲明幫你解決此事。想試探我們?誰授意你試探我們的?羅成早就看出你想打聽我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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