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像是仆人身份的女子語帶揶揄:“這梅花倒像是正應了一個人的名字……”


    “你這丫頭,胡說些……陛下!”


    兩個女子轉過彎來,話還沒說完就就迎麵撞上了謝懷章一行人,穿水藍色宮裝的女子當即又羞又怕,連容辭都沒注意到,拉著身邊的丫鬟盈盈下拜。


    這不是……鄭嬪麽?


    容辭在順太妃的宴席上剛見過她,想來是離開寧壽殿之後沒有直接回宮,而是繞到了這裏來賞景。


    不過……容辭的回想著剛剛這丫頭的話,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謝懷章能因為某些原因記得她是鄭嬪就不錯了,早就忘了她叫什麽,也就沒能聽出剛才那話的深意,他沒什麽表情,隻是壓低的眉宇透露出了內心的不悅:“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鄭嬪羞的俏臉微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反倒是那丫頭十分大膽,她偷偷抬頭向上看去,竟看見了容辭也跟在聖駕身邊,她心中頗為自己的主子感到不忿,覺得鄭嬪才是正經娘娘,結果都不如個還沒名分的外命婦來的體麵,陛下未免也太偏心了。


    這丫頭眼珠轉了轉,回道:“回陛下的話,我們娘娘閨名之中帶了梅字,因此格外喜愛梅花,又覺得這片梅林跟她很是有緣,這才忍不住到此處賞梅。”


    “軟紅!”鄭嬪嗔怪的輕斥了一句:“陛下麵前不得無禮。”


    不提謝懷章是怎麽想的,作為一手布置了這梅林的趙繼達幾乎不忍直視陛下的臉了——這好不容易想了法子討好許夫人,結果該看的人還沒看到,不相幹的人倒先自作多情了起來,還偏偏讓正主撞了個正著……這是何等的不巧啊!


    謝懷章深吸了一口氣,忍耐道:“你們……還不快些退下!”


    那丫頭即使不服氣也不敢違背聖意,鄭嬪也心情複雜的的直起身子準備走,這時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容辭,她驚道:“許……端陽夫人?”


    容辭倒很大方,蹲身行了一禮:“鄭嬪娘娘安好。”


    鄭嬪的臉色由紅轉白,不知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我不是……”


    解釋的話說到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許容辭如今已不是顧宗霖的妻子了,自己不需要擔心她會回去說什麽,反而是她此刻與陛下一道並肩而立更加不和常理。


    鄭嬪心情複雜,一時不知道該鬆口氣該是該酸澀,隻能默默的看了容辭一眼,眼神中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


    容辭覺得現在氣氛尷尬極了,她回想當初對鄭嬪的印象,竟能多少猜測出她想對自己說的話,無非是問是不是介意她才與顧宗霖和離,再勸自己與夫君和好,再不然就是欲言又止的問自己和謝懷章的關係究竟是怎麽回事……無外乎就是這幾種,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容辭想聽的。


    容辭雖與鄭映梅隻說了一次話,但無疑對她的性子很是了解。


    鄭映梅當初第一次聽說龔毅侯夫婦和離的消息時,震驚之後確實是百感交集,一方麵猜測顧宗霖可能還想著自己便覺得甜蜜,另一方麵又覺得對不起容辭,很是愧疚,也一直想找機會勸勸他們和好……直到有消息說陛下對有意召她入宮。


    謝懷章不想關心鄭嬪那百轉千回,複雜難言的想法,隻想讓她快點離開視線好倒出空來讓自己把這事跟容辭解釋清楚,見她遲遲不走,眼看就要震怒,還是趙繼達趕著趟將鄭嬪主仆勸走了,這才解了危機。


    外人是走了,可謝懷章看著廢了好大心思才移栽的梅林,也沒那個臉麵邀容辭同賞了,兩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打道回府了。


    班永年因為容辭更熟悉趙繼達一些,便又被謝懷章留在了紫宸殿,正在暗自鬱悶的時候,就見剛出門的人這樣快就回來了,夫人挺正常,就是陛下的臉色不是太好看。


    班永年不敢在這種時候多嘴爭寵,便親自端了兩盞茶上去伺候主子。


    容辭也沒去管謝懷章,徑自道謝之後喝了口茶,隻覺得這茶沁人心脾,滋味清爽,與自己平日所用大不相同,不禁讚道:“好清氣的茶。”


    班永年笑的本就不大的眼睛幾乎看不見了:“這是今年特供的特等龍井,統共就那麽一點兒……”


    謝懷章本來還在想那片敗興的梅林,耳朵裏就聽見了班永年的話,卻立即將容辭手中的蓋碗覆住不許她再用:“阿顏,綠茶性涼不宜女子飲用,”然後對班永年道:“好不快換普洱來。”


    看著班永年忙不迭的請罪換茶,謝懷章的手又有力堅定,容辭隻得悶悶的將杯子放下:“我又不是泥捏的,一口茶還能凍壞了不成。”


    謝懷章將那杯子端開,斟酌著說道:“阿顏,剛才的事……”


    容辭沒想到他還在想這個,納悶道:“這有什麽值得說的,你喜愛梅花,我……”


    “沒有!”謝懷章蹙眉道:“我根本不知道鄭嬪叫什麽名字,也不喜歡梅花,特意種上隻是想讓你高興罷了,我記得你很喜歡謝園中的梅林。”


    “……不喜歡梅花?”容辭古怪的看著他:“嗯……二哥,你還記不記得是誰當初跟我說過,他覺得梅花品行高潔,與眾不同,最愛梅花來著?”


    謝懷章一愣,這才想到當初兩人認識沒多久時他鬼使神差的說過的話,便有些不自在:“我那不是為了討你高興麽……”


    容辭不可置信:“我們才見了兩次麵吧?你就……我當時可還懷著圓圓呢!”


    謝懷章覺得有口難辯:“並非如此,我那是並沒想太多,隻是跟你相處的愉快,下意識的想要迎合朋友罷了。”


    容辭挑眉,想故意逗他:“虧我那時堅信你是個謙謙君子,沒想到對著剛認識的女孩子,慌話竟然也能張口就來。”


    謝懷章無言以對,抿著嘴盯著她好長時間,容辭還沒取笑完就本能的覺得危險,還沒來得及逃就給男人拉著手腕向前按在榻上,被他高大的身軀籠罩在底下。


    謝懷章的目光變得幽深:“阿顏,我不是個君子嗎?”


    形勢瞬間逆轉。


    容辭雙手抵著他的胸膛忙不迭的求饒道:“二哥當然是君子了,天下沒人比你更正直的了,饒了我吧,我錯了還不成嘛?”


    謝懷章微微一笑,低頭蹭著她沁涼的臉龐,輕聲道:“阿顏一開始說的才是對的,怎麽反倒改口了呢?”


    他這一刻雖看著平靜,但所蘊含的攻擊性強的可怕,就像是在長公主府那次一般讓容辭無法招架,這裏是謝懷章的寢殿,處處彌漫的都是他的氣息與痕跡,她心下戰栗,說不上是因為畏懼但還是激動,隻能側了側頭緊閉雙眼,語氣中帶了明顯的顫抖:“我、我錯了,二哥別這樣。”


    謝懷章定定的看著容辭好半晌,直到她的額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才克製的輕輕吻了吻她因為緊張抿緊的雙唇,等她微微睜眼,才又貼上去啟唇,與她氣息交纏。


    這是他自來就有的溫柔,剛才的強勢已經消散,容辭像是被安撫了似的,慢慢鬆開了緊握的雙手,隨後不知不覺的搭在他的上臂處……


    “陛下,小爺醒……”


    班永年剛進來就看到這一幕,頓時心下一緊,預感相當強烈的“撲通”一聲跪下,剛好躲過了迎麵而來的茶杯。


    隨著瓷器破碎的聲音,班永年一刻也沒耽誤連滾帶爬的求饒道:“陛下饒命,奴婢什麽也沒看見!”


    這話更加讓容辭無地自容,她飛快的從謝懷章手臂下鑽出來,用手背冰了冰滾燙的臉頰,起身不去看尚在喘息的皇帝:“圓圓醒了,我要去看看,二哥你自便吧……”


    謝懷章一下子拉住她,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他才說:“我與你同去。”


    *


    圓圓剛剛醒來就看見父母相攜而來,他看了看周圍的擺設還以為是在做夢呢,等容辭走進才知道她這是真的進宮來看自己了。


    容辭接過赤著腳撲進自己懷裏的兒子,將他抱起來坐在床上,圓圓摟著他道:“夫人怎麽進宮來了,是不是以後不走了?”


    容辭道:“我是給太妃娘娘祝壽才來的,過一會兒就……”


    謝懷章截住話頭:“今天要走,但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永遠留下來陪你。”


    “真的嗎?”圓圓高興地在容辭懷裏打滾。


    “……嗯”容辭略微遲疑,但最後還是應了,隨後將圓圓從懷裏挖出來,細細的打量著他的臉,想看看他這幾天有沒有變化。


    隨即卻猶疑地看向謝懷章道:“二哥,你看這孩子的臉是不是有些紅?”


    謝懷章聞言也凝神看去,隻見


    作者有話要說:圓圓幸福的躺在母親懷裏,小臉確實紅撲撲的:“是比平時深一些,是不是剛睡醒的緣故?”


    容辭用臉試了試孩子的額頭,放鬆了一點:“還好,也不算熱。”


    謝懷章一邊摸著兒子的臉一邊道:“他前天晚上發了一次熱,還沒等禦醫過來自己就退了,想是這幾天轉寒,他人小,不太受的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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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晉江獨發


    “孩子生病了你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容辭不滿道。


    “也不嚴重,燒了還沒有半個時辰就退熱了,”謝懷章道:“你若是在宮裏自然可以照顧他,可你在宮外,知道了也不過白白著急罷了。”


    容辭知道他這話的意思,偏偏無言以對,隻得邊再一次貼著圓圓的臉,一邊問:“禦醫怎麽說,可有大礙?”


    謝懷章摸了摸圓圓的頭,坐在容辭身邊:“禦醫到的時候他已經好了,所以也並沒有查出是什麽緣故,隻說多半是受涼所致,這是我的疏忽。”


    謝懷章在容辭麵前就是這樣子,十分懂得示弱,他一這樣,容辭怎麽可能真的怪他:“……撫養一個孩子並不容易,我這當娘的一點忙都沒幫上,又怎麽能怨你做的不好呢。”


    謝懷章輕輕笑了


    圓圓看上去還有些困倦,他揉了揉眼睛插言道:“父皇和夫人在說什麽呀,我並沒有生病啊。”


    謝懷章道:“你那時候睡著了,不知道。”


    容辭摟著兒子聽他撒嬌:“那夫人多來看看我,我就不會病了。”


    她忍不住親昵的點了點圓圓的臉:“這是什麽話,還真像你父皇說的似的是個小魔星。”


    謝懷章朗聲笑了起來:“他磨人的時候你沒見到,說正經話倒是遭了你的嫌棄。”


    圓圓打了個嗬欠。


    她有些不安:“圓圓還想睡麽?起來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圓圓其實也很想跟容辭說話,但這幾天不知道怎麽的,比平常更加愛睡覺,早上起床都格外費勁,午後本就容易犯懶,此時躺在容辭的懷裏倍覺安心舒適,說了沒兩句就睜不開眼了,容辭見狀便拍了拍他的背,輕聲哄道:“實在犯困就睡吧,我守著你。”


    圓圓又打了個嗬欠,臨睡前還重複道:“夫人來陪我,我就不生病……”


    謝懷章輕聲道:“你別急,你母親就快能長久與咱們為伴了。”


    容辭一愣,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說這話了,語氣實在不像是在敷衍孩子,剛想說什麽就見懷裏的圓圓閉上眼睛,飛快的入睡了。


    “他最近都是這樣嗜睡麽?”


    “有幾天了,”謝懷章道:“禦醫說應該是長得太快了,所以才總是睡不夠。”


    容辭放了心,這才有了心情問道:“你跟孩子說,我就快進宮了?”


    謝懷章伸出手溫柔的摩挲著她的鬢角,卻笑而不語。


    容辭抓住他的手:“你……是想召我入宮麽?。”


    “召?”謝懷章笑意一凝:“為什麽用這個字?”


    容辭也愣住了,這才發現兩人的想法完全對不上號:“你不是要封妃……”


    謝懷章的臉色沉下來:“阿顏,你把我當做什麽人?”


    容辭便知道是哪裏誤會了,急忙道:“你先別生氣,是、是我想茬了,我沒想到……”


    “你怎麽能沒想到?”謝懷章之前在她麵前從沒這樣,現在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他將容辭的手攥的緊緊地:“我們經曆了這麽多,一同生育了孩兒,費盡了千辛萬苦才走到今天的這一步,難道就是為了讓我所愛之人屈居妃妾麽?”


    容辭的手被攥的生疼,又聽了這不是指責勝似指責的話,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隻能被他另一隻手強行抬起下巴,被迫直視著謝懷章強勢的目光,聽他繼續一字一頓道:“阿顏,你未免也太看輕了我!”


    容辭眼中不禁隱隱浮現淚光,她的聲音中有著不易察覺的哽咽:“我不是看輕你,隻是……皇後之尊並非等閑,我不想你為了這事與朝臣起衝突,也不想讓你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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