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結論,她拿起玉雕般的甜薯,分了一半給他:“你說是吧。”


    “…………”


    景司明沒有回答,默不作聲地接過了甜薯。


    心疼,而且害怕。


    ——所謂夢境,不會真的是另一個時空裏的現實吧?


    他收集信息用以驗證:“真的沒人欺負你?你之前真的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我是首席工程師,就跟首席客卿差不多,”柳天心漫不經心地搖頭,“怎麽可能有人欺負我,皮癢嗎。”


    “那你當首席工程師之前呢?”


    “之前我也很流批啊。”


    柳天心咬了一大口玉薯,自己把自己嘴給堵住,暗示她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想想夢中不停喊景司明就好羞恥啊。


    景司明也便不再多問,他覺得,柳天心先前既然沒有這樣的經曆,便不應該突兀地夢到這樣的事情。


    所以,那殘忍的場景很可能在另一個時空裏真實發生。


    雖然嚴格來說,柳天心先前所使用的軀殼並不算她本人,而她若不是白天撞見蠻族肉宴受到驚嚇神魂不穩,另一邊無論發生些什麽應該都不會對她造成影響……


    他還是暗挫挫地在小本本上給熾日帝國又記了一筆。


    看回頭怎麽收拾這些人。


    吃過早餐之後,柳天心便開始研究如何實現引繼陣塔免調試傻瓜式的安裝方式。


    在她的要求下,金翎城主為兩人安排的住處院子麵積很大,直接能擺下好多個引繼陣塔。


    景司明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


    為了避免以後再次發生這種事情,也許應該幫她選一些強化神魂的功法?


    ……


    城外荒野。


    混著荒野裏特有的青草腥味的空氣忽爾如火焰燒灼般波動不停,片刻後撕裂出了一道狹長而彎曲的幽隙。


    幽隙在滴血。


    濃稠到不可思議的血。更確切地說,這隻是被染作了殷紅血色的肉靡。


    肉靡源源不斷從幽隙裏湧出來,恐怖而黑暗的氣息被扭曲的空間刻意壓製著——因為哪怕流泄出毫不足道的一絲,都足以讓生活在這片荒野中的各類生靈如臨大敵,飛也似地逃遁而去。


    最先落在地上的幾堆肉靡蠕動著組構成了五個威壓強勁的老者,其中一個麵容與雅雅拉塔略有些相像。


    更多的肉靡仍舊在裂隙的另一方緩緩湧動。


    一個黑衣老者取出了一個紫金顏色的巨大葫蘆,塞子撥開,裂隙裏的大量肉靡被迅速吸入其中。


    為了行動的隱蔽性,此刻並不需要太多人在此現身。


    幾個人低聲討論:


    “據探子所報,那個人族器師這些天來一直住在城主府上。”


    “有護法大陣在,除非借來幾具人族肉身,不然咱們進不了金翎城。”


    “借身入城太險了,”一個穿著一身華麗金袍的老者緩緩搖頭,沉聲說道,“且不說這些邊城城防森嚴,單那個女人身上的寶器,恐怕借來的肉身都應付不了,一不小心就是魂滅道消。”


    “雅雅拉塔拚上了命,方才把消息送到了咱們手裏,不殺了那個器師,如何告慰他在天之靈?”


    麵容與雅雅拉塔略有幾分相似的老者神情肅穆,眼前似乎還站著那拖著畸形的殘軀,全憑著最後一口氣來到夏獮妖國回報消息的後輩。


    他給予他置高的榮耀,在他即將徹底死去時,將他融合進了自己體內。


    也正是由於融合的緣故,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屬於雅雅拉塔的那慷慨心潮隱隱然在他胸中澎湃著。


    “人要殺,但行事絕不能衝動,”另一個老者一錘定音,“她必然是要回南域的,咱們等她出金翎城。”


    ……


    金翎城。


    柳天心完成了免調試的新型陣塔設計,並寄了一個樣品與相關技術到羽嵐學院。


    信中亦提到了在邊境處遇到蠻族的事情,催促學院長老們把魂塔向邊關方向鋪得更快些。


    回到城主府,她又取出了一支說服者開始拆解。


    想到這些天柳天心沒少以理服人,景司明不禁有些擔心:“是不是用太多,哪裏磨損了?以後再有要動手的事交給我就好,把說服者省著些。”


    “倒沒有,”柳天心解釋,“我在想辦法提高玄凝彈的射速。”


    景司明點了點頭,沒再開口。


    每隔一段時間,柳天心對說服者都會產生一些新的需求,之前在學院裏,這樣的優化已進行過很多次。


    於是他便把這當作了正常操作。


    哪想柳天心擺弄了一會兒說服者,突然開口:“小徐,你說咱們那天遇到的那些蠻族都死完了麽?”


    “怎麽突然問這個,”景司明道,“你都把那裏給炸翻天了。”


    “但沒有得到確切結論,總是有點不放心,如果有人生還,把消息傳了回去,蠻族方麵必然會琢磨這種遠程玄器該怎麽應對。”


    柳天心說。


    “所以我才想到應該把射速再提升一些,這樣,即使他們明知說服者很危險,該逃不掉還是逃不掉的。”


    “當時就不該懶省事,應該讓我過去把那些蠻族都給殺了。”景司明道。


    “倘若你飛過去殺人,讓那些蠻族有了準備,那個被抓到的修煉者恐怕就活不了了,”柳天心從空間戒指裏源源取出各種材料,“或者被他們當人質搞咱們一波,才是最惡心的。”


    材料取完,她不再多說,低頭研究起了說服者。


    一縷發絲散落下來垂在頰畔,映著專注的側顏,便如同雪色的紙箋上恣灑輕狂的一筆濃墨。


    景司明很想伸手替她給撩回去。


    原本還以為她當時隻是懶省事所以才用說服者來了一波炮火洗地,卻沒想到,隻是在那短暫的瞬間,她便已經把一切都給計量好了。


    完了,他要喜歡死了。


    柳天心又在金翎城留了幾日以改進說服者。


    手邊所有的說服者都以金源氣優化完畢,她告知景司明:“咱們可以準備回去了。”


    “你這些天全在忙,”景司明不想她就這麽趕著回去,“不在金翎一帶玩幾天麽?”


    柳天心道:“咱們在外麵已經待了夠久了。”


    她謝過了金翎城主這些天來的款待,和景司明一起來到了雲港。


    鹹魚號長久沒用,需要先行充能,這使得蠻族安在城中的探子得以有時間將情報傳給隱在城外的眾多強者。


    在無數道凜冽殺氣的鎖定之下,鹹魚號緩緩升空,並駛離了金翎城的護城大陣。


    “開始行——”


    融合了雅雅拉塔的老者當即發令。


    但遺憾的是,隨著鹹魚號上景司明推下了操縱杆,圍殺行動還沒開始……


    就結束了。


    一群蠻族來客看著呼嘯而過的巨大鹹魚一臉懵逼。


    什麽玩意兒啊,這特麽也太快了!


    “追!”


    老者當即改變了策略。


    眾人騰空而起,疾速追去。


    很快,一群人先先後後無比尷尬懸停在了半空,再次懵逼。


    ……根本追不上。


    這鹹魚還能不能講點兒道理?


    這一波整齊劃一的升空,與爭先恐後的追擊,使得這群蠻族成功地引起了這一帶不少人族修煉者的注意。


    “那群人幹什麽?”


    “傻兮兮的,不過那雲舟飛得也太快了。”


    “等等,那些人身上的氣息好像不太對!”


    “蠻族,是蠻族!”


    雄渾的鍾聲轉眼響徹了金翎城與周邊地區。


    “蠻人來襲——”


    邊城對敵襲的情況早有預演,凡民與修煉者們有條不紊各就各位進入緊急狀態,而與敵人具有一戰之力的人族強者紛紛騰空而起。


    護城大陣更是符文驟變,向眾多蠻人所在方向驀地射出道道鋒銳無比的青色厲芒。


    幾個修為低劣的蠻兵轉眼便被絞作了飛灰,盤旋下落,在空中紛紛揚揚。


    “媽的,不好,快撤!”


    金袍老者破口大罵,將手一招。


    在人族領境殺人,必然會遭到圍攻,這些他們在計劃時也是曾考慮過的。


    但目標早飛走了,自個兒還留在這裏遭受圍攻,那就很尷尬了。


    ——更尷尬的是,他們這一波失敗的追擊,柳天心也從鹹魚號的舷窗裏看了個門兒清。


    目標離人族聚居處實在太近,擔心誤傷,柳天心也不好用說服者,她快步踏進駕駛艙,“來換我開。”


    景司明開著雲舟並不知道後麵的情況:“怎麽了?”


    “蠻族,”柳天心道,“衝我來的,果然有人活著回去了。我盡可能快地讓他們失去目標,你留意一下我們可能會遭遇到的攻擊。”


    魚尾噴出絢爛的玄光,鹹魚號的時速再次提升了一個台階,疾如迅影般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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