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六公主吃了一驚,然後有點想笑,可笑著笑著忽然想到自己曾遭遇危難時刻,雲泊霖騎著高壯大馬,如同從天而降一般將她救出魔爪的一幕,六公主漸漸笑不出來了。


    之前她一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雲泊霖是如何知道她會出事的?事後二哥派人來接應,歸途中也曾提及過雲姝的名字,但當時她神情恍惚,記得並不清晰。


    此刻想來,似乎很多事情就有理有據了。


    “姝兒,莫要再此時開玩笑!”雲凱旋話音剛起,就被柏氏抬手打斷了,柏氏握著雲姝的一隻手,輕笑著說:“這個老身可以作證,姝丫頭她確實是有這個本事的。”


    雲凱旋仍是不信,“母親,您也跟著胡鬧!”


    柏氏搖了搖頭,說:“兒啊,江寧遇險之時,你們被藏在那茫茫大山之上,你以為他們真是就那麽幸運的一下子找到了你們的所在嗎?那是姝兒領的路,你又以為是誰提前帶了那麽多的解藥去給你解毒的?醫師嗎?錯,也是姝丫頭,是她預料到了後事,便馬不停蹄的趕去救了你!”


    雲凱旋被柏氏這麽一提醒,頓時內心翻滾,在看著雲姝,眼神都變了?


    “雲姝可預知一事,我與祖母都是知情的。父親與公主殿下不必太過吃驚,此事卻為真。之前隱瞞大家,是避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雲泊霖接著道:“如今朝廷內外都不敢對呂後發出反對的聲音,輕則貶官罷職,重責抄家滅門。如今誰都不願做這個出頭的鳥,順應萬變。可如此一來,江山換代,皇後垂簾,古來絕無僅有,簡直是荒唐至極!以呂後的行事手段,若事成,這天下隻怕也再難太平了!”


    雲凱旋聽出長子這話中有話,他看了一眼雲姝,問道:“子元,你可是有什麽打算?”


    “父親,兒子並無與呂後抗衡的能力。不過,若是能在太子殿下趕回來之前拖延繼位大典,或許,這件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


    長樂公主急聲問:“如何拖延?”


    雲泊霖的目光也看向了雲姝,輕輕一笑,“雲姝應該已有了打算,不如聽她來講講。”


    第七十四章


    登基大典之日, 皇宮內外戒備森嚴。


    百姓皆是一頭霧水, 有的人甚至都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就要麵對改朝換代的衝擊。國家動蕩, 最直接影響到的仍舊是萬千百姓。


    貞安帝在位期間對百姓多有造福, 這好日子才剛起頭,突然就又變天了。新君上位不知會有什麽政策等著他們,是明君還是昏君亦不好判斷, 難免人心惶惶。


    這一日百官都需到場,不可缺席。京衛軍鎮守皇宮內外,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布置之中。


    雲姝喬裝打扮之後,混跡在京衛軍內。她個子相較於一般男子要矮小不少,為此雲姝還特意穿了加厚底的鞋子, 又戴上了臨時找秦蘅製作的男子麵具。


    麵具是個麵白無須的文秀公子的模樣,與雲姝纖細的身板倒也相配。隻不過有些過於漂亮,難免會惹人注意,但時間有限,已來不及在做更換了。


    喬裝之後, 雲姝又穿上京衛軍的墨色飛魚服,腰佩彎刀, 走在隊伍中便與旁人無異了。


    “喂, 你過來!”雲泊霖突然指著雲姝喊了一聲,然後當先朝前而去。


    雲姝隨後跟了過去,粗著嗓子喊了一聲,“大人, 有何吩咐?”


    雲泊霖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唇角微勾,低聲道:“一會就跟在我身邊,別走太遠,否則大哥會擔心。”


    “知道了,祖母和公主她們呢?”雲姝小聲的問。


    “已經安排妥當,保證沒人能找到,放心。”


    雲姝點點頭,“若是有意料之外的狀況,大哥一定要先保證父親的安全。”


    雲泊霖看了她一眼,“姝兒,記住你答應大哥的,同進退,不可魯莽行事。”


    雲姝抿唇一笑,“好,大哥。”


    距離登基大典不到一個時辰了,成敗在此一舉。若是輸了,今天她與哥哥和父親的這條命便要交代在這裏了。


    前世的大祭司曾預言她是救世主,雲姝不知自己這樣的行徑算不算救世。對於將要發生的事情,她並沒有感覺到懼怕,隻是憂心家人,若又像前世一般的連累其他的人,那她真就死不足惜。


    雲姝正分神的時候,走在前麵的雲泊霖忽然腳步一頓,下一瞬將她往身後一攬,鏘的一聲拔劍出鞘,朝前刺去。


    雲姝心頭一緊,下意識的攥緊了袖中的銀棱杵,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那人,司機發射暗器。然而對方在閃躲之際飛快的朝她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雲姝看的一愣。


    雲泊霖與來人短暫交手之後又迅速分開,那人後退一步。


    此處偏僻,前後無人。雲泊霖劍尖遙指對方,怒斥道:“來者何人。”


    今日宮內的京衛軍都是他安排布置的,每一個麵孔雲泊霖都是熟悉的,可眼前這人雖然穿著京衛軍的衣服,卻是個陌生麵孔,而且看起來眼睛似乎還有毛病?


    “未羊?”雲姝驚訝的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對方立即抱拳行禮,將臉上的麵具揭開,露出真容,“大公子,雲姑娘,自己人。”


    雲泊霖這才又仔細的看了一眼對方的眼睛,瞳孔顏色有些淡灰色,而且瞳孔也非常人一般的圓形,所以看著有些怪異。


    剛才事發突然,雲泊霖一邊要分心照顧雲姝,一邊要仔細看著對方的招式來應對,才未認出了。此時收劍入鞘,問道:“你為何在這裏?你沒有和殿下一同出征?”


    雲姝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他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未羊搖頭:“殿下離去之時,將我留在了上京城,暗中保護雲姑娘的安全。”


    “保護我?”


    雲姝心下心頭一震,她有何可保護的,邊境危機重重,早就和他說過了,讓他多帶一些可靠之人,可他卻將自己最得力的下屬留在了這裏來保護她。


    雲泊霖看了眼雲姝,未發一言。


    未羊道:“上京城所發生的事情殿下已經知道了,他正在往回趕。殿下命我時刻保護在雲姑娘的身邊。雲姑娘,你喬莊打扮入宮,可是有什麽打算?”


    “稍後細說,有人來了。”雲姝朝斜前方使個了眼色。未羊立即戴好了麵具,和雲姝並排跟在雲泊霖的身後向前走去。


    巳時二刻,吉時,舉行祭天大典。


    龍武殿的兩側早已聚集了文武百官。宮中樂師演奏,莊重而威嚴的樂曲傳遍龍武殿上下。


    身著玄金龍袍的新皇由內侍扶著,緩緩的登上皇位。


    新皇才落了坐,立即又有四名內侍快速的搬來了一張巨大的造型誇張的鳳椅,放置在龍椅的斜後方。


    新皇回頭掃了一眼,勾著唇角鼻腔裏哼出一聲淺笑,又朝下麵的文武百官看去。


    百官麵麵相覷,皆是暗自搖頭歎息。


    隨後,呂後身著明黃華麗的盛裝緩緩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她由宮女攙扶著,走到鳳椅前,上了兩步台階才坐下。鳳椅高大而寬闊,竟是整體比皇帝的還要高出半個頭去。


    她這麽一座,將前麵的皇帝顯的無比渺小。


    呂後朗聲道:“諸位愛卿,如今接連噩耗重創了我國,陛下因此一病不起,本宮深感痛心。然而國不可以一日無君,如今正是內憂外患之時,幸有陛下昏迷之前留下的口諭,封十五皇子為帝,改國號崇寧。”


    “但因新皇過於年少,尚不能擔負起國之重任。本宮決定,自今日起便垂簾聽政,協助新皇穩健國基,望諸位老臣多多扶持,先解內憂,在平外患!”


    下麵的百官竊竊私語,交頭接耳。但也有過半之人立即站起來擁護新帝,擁護呂後。


    呂後目光掃過那些遲疑的沒有應聲的老臣們,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問道:“不回響的人,可是有什麽感想?”


    “臣有一問。”身著朝服,手拿笏板的雲凱旋當眾走了出來,他背姿挺拔,朝上坐者弓身行了一禮,朗聲道:“敢問皇後娘娘,陛下到底得了什麽病?為何至今不準任何人探視?”


    所謂的禪位口諭一直都是從呂後口中傳出,是真是假也全都是她一個人說的算的。


    大部分的心中都是這樣想的,明知道呂後圖謀不軌,意圖謀朝篡位,可如今她大局在握,殺雞儆猴之後,也沒幾個敢再站出來發聲的了,更何況還是在這幾乎板上釘釘的時候,簡直是不要命了!


    雲凱旋話音一落,龍武殿上再起嘩然。有人看雲凱旋像是看傻子,有人則是暗自敬佩。


    “原來是忠勇侯。”


    呂後麵容端莊的看著雲凱旋,目光在他眉眼之上的那道猙獰的疤痕上略作停留,“如今太上皇禪位給了新皇,國號都變了,忠勇侯話裏的稱呼是否也該換一換了?”


    “忠勇侯對太上皇忠心耿耿,眾人皆知。不過,聽忠勇侯話裏的意思,似乎是心疑本宮從中對太上皇做了什麽?這可真是冤枉了。”


    “不許閑雜人等探望,是太醫院的意思,為了要讓太上皇清心靜養。不過,既然忠勇侯對此存疑的話,本宮可準許你親自去探望。至於太上皇若因此生了個好歹,這個後果,忠勇侯還望不要逃避責任的好。”


    這是在以退為進逼你讓步,呂後言下之意就是你若敢冒這個險,就要做好被扣上大罪的準備,沒準會牽連九族。一般人必然立即退讓了,可雲凱旋卻說:“陛下若因微臣而出事,那微臣絕不逃避責任。”


    “忠勇侯,你擔得起嗎?”


    “微臣擔不起,不過與之相比,微臣更擔心陛下的龍體。另外,今日即是新皇繼位大典,為何始終不見皇太後?”


    “忠勇侯,本宮最後提醒你一次,注意稱謂。”


    呂後的耐心已經快用盡了,她對於這個往日不見冒尖,今天突然變成刺頭的雲凱旋已經厭煩之極,沉聲道:“太皇太後接連遭受噩耗打擊,已經臥床不起多日。怎麽,忠勇侯也要一道去探望太皇太後?看看本宮在這皇宮之內,是否已經隻手遮天,暗中殺害了太上皇和太皇太後?”


    “娘娘若無不允,微臣也正有此意。”


    “你!”呂後勃然大怒,“本宮看你今日就是存心找茬,耽誤新皇登基大典的良辰,你意欲何為!是對太上皇留下的禪位口諭不滿?還是對新皇不滿!亦或者,是對本宮的不滿!”


    雲凱旋挺直著腰板回道:“娘娘息怒,微臣隻是有一事不明,想要麵見陛下,詢問個明白!”


    “本宮說過多次,太上皇處於昏睡之中,隻怕無法回答你的疑問。”呂後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怒火,沉著臉道:“你有何不明之事,待登基大典之後再說給本宮聽!”


    “娘娘,請恕微臣不能從命。既然陛下昏睡無法作答,那麽微臣也不必等到大典之後,便在這裏,當著文武百官問問娘娘,太子殿下明明還活著,娘娘為何假傳陛下口諭,讓十五皇子即刻登基?”


    龍武殿上突然哄的一聲,百官群臣皆被這個消息震驚。


    呂後的臉色一白,微微眯著眼睛盯著雲凱旋,“你說什麽?太子還活著?”


    “正是!”


    “嗬,簡直荒謬!邊疆戰報現在還在上書房內放著,上麵明明說了太子已死,你卻說他還活著?憑什麽生出這麽大的膽子?”


    雲凱旋抬起頭,迎視著呂後陰冷的目光,低聲說道:“當然是憑著證據!”


    第七十五章


    雲姝摘下麵具, 在雲凱旋話音落下之時, 走到了眾人的眼前。


    雲姝是雲府的內眷, 鮮少在外男麵前拋頭露麵, 所以大部分人都不認得她。但雲姝給六公主伴讀期間, 經常在宮內出入,所以宮內之人對她還是有幾分眼熟的。


    不論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看著她站出來, 又穿著一身京衛軍的服侍都是一頭的霧水。


    有幾位位高權重,站在呂後對立麵的老臣此刻一聽雲凱旋說太子還活著, 頓時也站了出來,滿臉的迫切。


    其中一人問道:“此言到底是何意?太子殿下當真未死?你所言的證據,莫不就是這位小丫頭?”


    “回太傅大人的話, 正是。”雲凱旋轉眼看向文武百官,高聲道:“她是下官的女兒,名為雲姝。今日之所以將她喬裝帶入宮內,就是為了要揭開呂後偽善的麵目。”


    話音落下,雲凱旋突然回手指向高高鳳椅之上的呂後, “今日,就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麵, 指控呂氏十惡不赦的五大罪證!”


    “放肆!”呂後身旁的內官一聲厲喝, “豈敢對皇太後不敬!”


    呂後雖然早已預料到了今日必然會有一些不滿的聲音,卻萬萬沒想到,這個雲凱旋竟然如此膽大妄為,竟然當眾指控她的罪行?


    呂後滿眼陰鷙, “雲凱旋,本宮敬你一聲侯爺,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在新皇登基大典之日,延誤祭天時辰,還如此大放厥詞,要控本宮的罪行?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來人——”


    “娘娘急什麽?”太傅忽然出聲,迎著呂氏怒火滔天的目光道:“娘娘若無罪,被人憑空造謠誣陷,老臣第一個不會放過誣陷者。不如聽忠勇侯將話說完,到底是何五大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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