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對墨家的了解,墨子講究的是兼愛非攻,墨家的子弟自墨子而起就是尋常百姓出身,也正是因為如此,墨家的弟子多為其他各家瞧不起,但是墨家素來在百姓中的聲譽都是極好,因為墨家的人是真心為著百姓好,也是一心為百姓謀福。”


    “可是,這麽些年我怎麽沒有聽到過除了我家先生外,哪一個墨家的子弟為百姓謀劃了,雖說家師說了我不是墨家的弟子,卻還是挺擔心墨家就此消亡了。”


    劉元說得倒是真心實意,聽在那人的耳朵裏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你既然不知道墨家的事,你又怎麽敢說墨家消亡了?”偌大的墨家是幾代墨家巨子想要振興的,他們畢生都在為此目標而奮鬥,劉元作為一個他們所不認可的墨家巨子所收的徒弟,憑什麽覺得他們的墨家消亡了。


    攤攤手,劉元道:“不曾消亡的你們卻銷聲匿跡,你們這些年麵對天下紛爭,百姓流離,你們都做了什麽?”


    論理啊,劉元是一向不怕人跟她論理的,這人肯開口,願意說話,劉元樂意得很,自然就繼續和他說下去。


    “你,你果然沒有將墨家的情形與她透露過半句?”那人被劉元如此發問一時答不上來,果斷地轉頭看向瓊容,似是不相信瓊容竟然從來沒有跟劉元說過墨家的情況。


    瓊容冷冷一笑道:“作為一個不被墨家承認的墨家巨子,我為何要與她說起墨家的事,墨家與我還有幹係嗎?”


    “你既然覺得墨家與你沒有關係了,那你為何拿著巨子令不放。”那人叫瓊容一對師徒氣得真是不輕,瞪大了眼睛看向瓊容,眼睛都氣得紅了。


    “那是師傅交給我的東西我當然得好好收好,再說了,你們想要我就給,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先生,他們不是東西。”劉元毫不猶豫地點醒瓊容一句,“若是個東西,連墨家最基本的兼愛非攻都棄了?得虧了墨子早已作古,否則要是看到這樣的墨家弟子非氣死不可。”


    ……無論是瓊容還是劉元的話都是罵人的,那位大聲地吼道:“你明明是墨家的人,卻不肯老老實實的學墨家的本事,儒家,法家,縱橫家,你是樣樣都要學得精通啊,獨獨墨家的本事你不肯學。就這樣的你有什麽資格當我們墨家的巨子。”


    聽聽這嫌棄瓊容的語氣,劉元卻立刻回頭問了一句,“先生,他們這是妒忌你博學多才,而他們隻學了墨家的丁點就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故而容不下你?”


    瓊容聽著劉元這推崇的話想了想道:“許是吧。”


    ……認識劉元的人都知道劉元會說話,哄人的時候尤其的嘴甜,不過劉元當著眾人的麵那麽推崇瓊容,曹參沒能忍住地道:“好好問你的案子。”


    劉元聽著曹參帶著心急的的催促輕輕一笑,“曹先生莫急。”


    審案子嘛,劉元既然敢當眾審,自然也有自己的辦法。


    “你們無恥。”劉元那樣捧著瓊容,瓊容還絲毫不知謙虛地收下了劉元的讚美,更是讓那一位不高興啊,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地吐了一句,表達對他們的不屑。


    劉元道:“究竟是誰無恥啊。墨家人行事如你這般偷偷摸摸不敢見人?以三對一,行暗殺之舉,你是告訴我昔日幫扶弱小的墨家如今已經成了他人手中的殺人工具,為了殺人你們可以不惜一切?”


    那人想要衝起來和劉元好好地理論理論,結果剛要站起來卻痛得重新躺了回去。


    “你這一身錦衣華服是何人所賜?”劉元看著某人痛得都坐不住,突然又問了那人一句。


    沒錯,這人身上穿的衣裳非同一般,相比起其他的劍客來差別不是一般的大。


    “我想你的這些同門們一定也好奇你身上的華服是怎麽來的,看看他們穿的都是粗布,這哪怕也是為了混進我這府邸特意挑出來的好衣裳了,跟你一比,嘖嘖……華服,佩飾,玉冠,如此打扮真像一個貴族的公子。你這一身打扮用的銀錢要是分一些給他們,想來他們能穿上更好的衣裳,當然也不至於餓得如此麵黃饑瘦。”


    劉元走到另外那五個的墨家人麵前,一眼看過他們如此點撥,本來並不覺得有哪裏不對的眾人聽著劉元的話不知怎麽的都看向了華服男子。


    “師出同門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出生入的幾個餓得麵黃饑瘦,看看你們的手,瘦得皮包骨了啊,你們的劍法其實不錯的吧,可是你們與我對招的時候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哪怕你想要人為你拚死相搏,卻連一頓飽飯都吝嗇給他們,反觀你卻是一身華服,頭戴玉冠,你倒是有臉罵人無恥?”


    充滿譏諷地看著麵前的這個人,那人張口想要說些什麽。


    “諸位餓嗎?”劉元沒有再看那人一眼,而是到了其他五位的麵前那麽問了一句,她這話音落下,咕咕叫聲已經從他們的之中傳來。


    劉元搖了搖頭一聲輕歎,“真慘啊,讓你們來送死卻真是真讓你們來送死的。”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必多言。”技不如人落於劉元之手,五人雖然氣也明白這都是他們自己的本事不如人,怪不得旁人。


    “要殺你們剛剛我有的是機會殺,何必等到現在。”她就是不想殺人才把人留到現在的。


    “說起來你們墨家人的本事我還是挺相信的,你們要不要考慮幫我做事?”劉元蹲在那些劍客的麵前發出這樣的邀請,別說是這些人了,聽著劉元一直說話的人也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劉元,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劉元你傻了,這些人是要殺你還有殺陛下的人,你怎麽能收了他們?”樊噲就是個嘴快的,嚷嚷著把話吐了出來,都懷疑劉元是不是傻了,說出這樣的傻話。


    “你什麽都不懂就不要亂說話。”呂媭沒能來得及堵住樊噲的嘴,隻好小聲地斥了他一句,讓他把嘴給堵上。


    樊噲心裏是不服氣的,但是回過頭看了自家媳婦那張不認同的臉,大有他要是再敢亂說一句話便饒不得他的模樣,識時務的閉上了嘴。


    劉元道:“墨家的人親近百姓,做的都是利民的大事,我一向對墨家十分推崇,再見識過瓊容先生這樣墨家的人本事之後,更是希望能多遇著幾個墨家的人。你們想啊,你們墨家本就是誌在造福百姓,但是如果隻靠你們墨家自己的能力,說實話,你們墨家這些年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可見能做好的事太少了。”


    “你們幫我就不一定了,我給你們出錢出人,如這修渠引水造橋,你們隻要告訴我的人怎麽修那渠,造那橋,你們的吃住我管了,你們要的人手我也配齊了,隻要你們動動腦子多想想怎麽樣造福天下造福百姓。我覺得雖然我不是墨家的弟子,這兼愛還是與墨家的理念一致的。”


    “道即相通,你我一道同行,各取所需。我要你們的本事為這天下安定,百姓安樂盡一份心,你們呢也借著我們既解決了生存問題,同樣也能將墨家發揚光大,讓墨家一代一代永世不朽的傳下去,你們不願意嗎?”


    “想要。”既能吃飽穿暖還配人手幫他們打雜,更能讓墨家發揚光大,世代相傳,這是他們一直做夢都想做到的事啊,故而這些人就那麽順口的應了。


    劉元擊掌道:“想要就對了。我跟你們說,幫著大漢做事,隻要你們好好做,盡心盡責盡忠,大漢是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保證你們吃飽的同時,我們更是為了讓天下人都吃飽。你們可願意與我一道努力?”


    突然覺得這肩上的重擔很沉,那五人想著不僅可以吃飽穿暖了,還能讓別的人也跟他們一樣吃飽穿暖了,人生似乎一下子充足了希望……


    “你們別聽她胡說八道。”那人一看同門都被劉元說得動容了,著急的大喊一聲,讓他們都回過神來,別讓劉元忽悠了。


    劉元被人壞了好事也不著急,回過頭問道:“我胡說八道,你倒是不胡說八道的。可瞧著你做的是人事嗎?同門師兄弟,你穿的是什麽衣裳,他們穿的是什麽衣裳,你吃得油光滿麵的,他們卻是麵黃饑瘦的。瞧瞧我,再瞧瞧我身邊的人,不,就我這些兵好了,你看看他們像是餓著的樣兒?”


    也不說拉出劉元身邊的人來,隻管把那一旁站著的兵扒出來,劉元讓他們睜大眼睛看看,她手下的兵,就是這些兵而已,個個都精神抖擻地站著,被劉元一點,他們更是挺直了腰給劉元壯氣勢。


    “這麽多年了,我想就算墨家再不出世,你們也不會說對外麵的消息一無所知,我劉元自掌沛縣開始在瓊先生的幫忙下開荒修渠引水,劉元手裏的兵和百姓,劉元有一口吃的從來不會少了他們。我劉元再會騙人,這天下的百姓總不會幫著我騙你們吧。你說我胡說八道,我怎麽胡說八道?”


    說著話劉元是不客氣地揚腿往那人的身上踢了好幾腳,劉邦輕輕地咳了幾聲。


    “父皇恕罪,孩兒是為這幾位壯士鳴不平,這樣的幾位先生可是為了這位衝在前頭,要不是孩兒耳朵還算靈發現了他躲在屋頂的樹上,那就差點讓他跑了。他是使呼著人也不拿人當人,實在是可氣,可氣。”


    劉元趕緊給自己解釋一下,她就是生氣,十分的生氣,所以才忍不住動腳了。


    “說好的不嚴刑逼供。”劉邦指了指身後的蕭何,提醒劉元這件事不能忘了,劉元作一揖道:“父皇說的是,我控製住,一定控製住。”


    劉元還是接著回去懟著那一位吧,“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查不出來是誰那麽大的本事使喚得動你。”


    如果說這人方才還是一臉不以為然的,這會兒再聽劉元的話卻是警惕地看著劉元。


    “你身上這身衣裳看起來倒是特別得很,一心,這是什麽衣裳來著?”劉元也就是看著覺得有些非同一般,具體的說不清楚。


    她說不清楚有的是人能說清楚,懂這些的。


    一心緩緩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走近仔細地看了那人身上穿著的衣裳,“這是流熒服。這種衣裳最最難得的就是在夜裏的時候會發亮。”


    “這樣的布料天底下有多少?”劉元得了一心的回答再一次詢問。


    “不多,也就十匹。”一心非常篤定地回答,劉邦已經第一時間的問道:“都在誰手裏?”


    本來嘛,這些人都動了殺害劉邦的心思,劉邦怎麽可能會不想把人揪出來,劉元明顯一開始就已經有了目標,這才會說要查清此案。


    親耳聽著劉元細細說來,劉邦還真是相信了劉元確實有那樣的本事把幕後的黑手揪出來。


    “留候想必也知道。”劉元在這個時候點出了張良,張良早在他們說出流熒服的時候臉色就已經變了,聽到劉元點出他來,張良垂手而立道:“良,確實知道。”


    劉元道:“父皇,此事不妨回去再說,這些人除了這個主謀,還請父皇將他們都交由孩兒處置。”


    竟然沒有打算當麵讓張良說出來,張良與劉元默默地作一揖,劉邦倒也不急著現在就知道這些事,聽著劉元的話倒是更多的注意劉元討人的話,聯想到劉元方才當眾的說道,劉邦揮手道:“隨你,隨你。”


    劉邦隻要捉住主謀,不是主謀的人,若是有用的人不妨用上。


    “謝父皇。”劉元朝著劉邦作一揖而謝過,劉邦隻笑了笑不說話。


    “時辰也不早了,也該回宮了。”劉邦一眼看了張良,“留侯隨朕走一趟,元兒也跟朕一道回宮,把他帶上。”


    主謀劉元都說了交給劉邦,劉邦也算不上是特意提的一句醒,抬起了腳便準備走了。


    “今日事多,改日朕親自設宴,一定讓諸位都高高興興的。”劉元這場宴會弄到現在是不高興的人大把,劉邦總是幕後有此要求的人,此刻張口吐了這一句,哪怕這些人是真不高興,也得裝得高興地與劉邦作一揖,其實真不太敢表露不高興的。


    看著劉邦的情況必要將這個案子查得一個水落石出,把幕後的人揪出來,做賊總是免不了心虛的,哪怕劉邦現在看起來沒有一點要跟他們算賬的意思,誰知道劉邦最後會怎麽定義這件事。


    越想越是讓人心驚,但是他們誰也不敢出聲提這件事,隻能恭送著要回宮的劉邦一家子,外帶一個張良,還有那一位刺客。


    “今日招呼不周了,宴席早已備好,諸位若是想留下吃個酒賞個舞再走也是無妨,若是不想的,請便。啊,淮南王渾身都濕透了怎麽還在這兒?”


    雖說劉邦已經代劉元賠了一句不是,怎麽說今天的宴會還是劉元用自己的名譽給辦的,劉元也不能把事情全都推到劉邦的頭上,因而朝著眾人都作一揖算作賠罪,他們要是想要留下來繼續吃喝看歌舞的,劉元也不會吝嗇的趕他們走。


    倒是英布這渾身都濕透了,大冷的天,英布就是再強悍的人也被冷得渾身直發抖。


    ……英布倒是想找個機會告退啊,哪裏有給他機會的時候。


    未曾與劉邦告退他就跑了豈非授人於柄,他今天接二連三的落在了劉元的手裏,吃了那麽多的虧,雖說是被劉元虐得很慘,那也是他自己先找上劉元的煩的。


    劉邦總是劉元的親爹吧,哪怕劉邦在他落水的時候是讓劉元把他拉上來了,真按劉元的說詞,他落水裏都是他應該的,英布完全沒有理由。


    “啊,快扶淮南王回去休息吧。”劉邦叫劉元提了一句那都已經往外走了還是立刻的回過頭衝著英布吐了一句。


    “臣告退。”英布被冷得直打顫,但還是得老老實實地給劉邦作一揖。


    劉邦都說了這話了,再也不曾遲疑地領著呂雉離開,劉元衝著瓊容道:“先生,府裏就交給先生們。”


    瓊容身側立著的還有一個武朝,瓊容的目光倒是更多的落在被綁著的五位劍客身上,“放心。”


    瞧著瓊容那麽明顯的眼神劉元有什麽不懂的,瓊容心裏的那股惡氣攢了那麽久,怎麽樣也要找個口子發出來,瓊容絕不會給劉元幫倒忙的,劉元很是相信。


    “胡九,把人提上,走。”胡九立在那人身側,劉元一聲吩咐他是立刻把那雙手被劉元折斷,腿也被摔斷了一條的人押上去。


    “留侯請。”劉元沒有忘記張良,這是劉邦點了名讓他跟上的人,張良也朝著劉元道:“殿下請。”


    相互都客氣著的,劉元抬腳而行,張良與她錯落一步,杜慧喚了一聲表兄。


    “送女郎回府。”張良連頭也不回地吩咐一聲,他隨身帶的侍從得了張良的吩咐即應了一聲表示記下。


    劉邦和呂雉已經上轎準備回宮,劉元和張良那樣一前一後的出來,張良問道:“公主如何知道良對流熒服有所了解?”


    “武先生曾經提過。”劉元能知道確實是多虧了武朝,武朝先前畢竟和張良相處了有一段時間,有時候無意說起一些事,武朝記下了。


    偶然又將此事說給了劉元聽,劉元聽了一耳朵也記在了心上,這不就直接問到張良的身上。


    張良一聽道:“那不過多年暗渡陳倉時我曾與武兄提過的話,沒想到武兄會記在心裏,更沒想到公主殿下也會記著。”


    “聽過的事見過的人都得放在心上,誰也不知道將來這些事這些人會不會讓你得到什麽。”劉元算是與張良解釋了方才張良的感慨。


    張良輕輕一笑,“方才聽公主殿下說服人,良深表佩服。予人所需,引其所欲,奮而戰之,殿下對墨家的人誌在必得。”


    劉元攤手道:“天下一統,百廢待興,想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想讓大漢長治久安,就得納天下有能之士,請他們都出來幫忙才行。”


    理由都是真切的,劉元也相信張良明白她此舉的用意,這是對大漢,對天下百姓都是極好的。


    張良朝著劉元作一揖道:“殿下心懷天下,心懷百姓,良敬佩之。新朝剛立,天下人矚目,殿下想好了?”


    問的是劉元今天所作所為,劉元自信能承擔得起後果。


    “為人君者,一心隻為百姓,因而要求天下臣子亦心存百姓,告訴臣子何當為之,何不能為,有錯?”劉元這樣的回答何嚐不是替劉邦在回答。


    “凡事說清楚,講明白了,第一次錯能夠放過,第二次,第三次就該出手教訓了,留侯覺得這樣不對?”問題總是一個個的丟出來,張良……


    從前的人誰會告訴你什麽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啊,看你不順眼,覺得你衝犯了他的利益,直接就動手取人性命的不知凡之。


    為人君者,又有哪一個真像劉元說的那樣明確地會告訴臣子你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公主殿下的想法極好,可是公主殿下覺得自己當真能夠做到?”張良微微蹙緊了眉頭,對劉元想做這樣的事不太確定劉元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劉元也笑了,“不做怎麽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還沒有做就覺得自己什麽都做不到,留侯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是。”


    這趁機誇上張良,對張良的品性表示肯定,張良輕輕一歎,“殿下的意思良已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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