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先生怎麽說那就怎麽樣,劉元雖然有火,這股火也不是說見著人就要撒出來的。


    “你那父親雖說品性不怎麽樣,卻是一個聰明人。他現在都能想到利用你來壓製諸王,那麽在諸王沒有解決之前,你對他就還是有用的。而且,你自請前往秦之舊地抗禦匈奴,這樣很好,天下雖然太平了,匈奴卻是蠢蠢欲動,他們一定會進犯的,從前有秦的鐵騎能抗擋一二,說一句真心話,你父親手裏的軍隊可擋不住他們。”


    瓊容把天下局勢摸得不是一般的透啊,劉元那是因為最清楚匈奴對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曆史產生了多大的影響,這才會想為中原的百姓盡一份,瓊容可是土生土長,真得不能再真的古人,還是一個女流之輩,竟然就料定了劉邦若與匈奴對戰兵敗會是必然的結局。


    “看著是做甚?”劉元看過來的眼神吧,瓊容不知該怎麽形容的好,還是直接問的劉元。


    劉元立刻答道:“先生高瞻遠矚,實叫學生震撼。”


    瓊容想了想劉元那眼神,也確實有那樣的意思,衝著劉元再一次地吐道:“好了,你就別油嘴滑舌的了。你回沛縣為何?”


    “回去為我阿翁遷幾家鄰裏進長安,省得把阿翁悶壞了。”劉元如實而答。


    瓊容皺起了眉頭,“這種事情何須你去辦,長安城裏有的是人可以去。你今天才剛提出讓諸王上繳兵權的事,全部他們是不肯交了,一半倒是不錯,要是你回去的路上被人不小心暗殺了,這件事要算到誰的頭上?”


    “誰都有可能。”劉元這般地回答,瓊容滿臉都是不高興,再一次出聲道:“你那父親還真是用人用到極致了。”


    “先生看出了什麽我沒看出來的事?”劉元雖說也是惱劉邦在此時把她打發出長安,用完就想把她扔了的架式讓劉元不高興,但是劉元還真是沒往壞處想。


    瓊容冷冷地一笑道:“你要是出了長安不就是告訴所有人有的是機會可以除了你。他這是要用你吸引那些恨得他咬牙切齒的人的注意力。”


    “哈哈哈。”劉元聽完之後卻是大笑了,瓊容看著劉元那樣笑卻覺得心酸呐。


    “先生不說我還真沒想到這事,我原以為他是覺得諸王都答應交出一半的兵權了,也就沒什麽特別的事了,今天我和他吵了一架,他怕是看得我心煩了才想將我打發了。”


    “我一走再沒機會與諸王有所往來,我跟他們都不親近,隨便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倒是沒想到,我出長安就等於成了一個靶子,所有恨他的人,沒能進宮行刺了他卻可以在路上對付我。好,這才是為帝王者該有的心計。”


    劉元叫好叫得是真心實意,隻是那眼中的冷意卻發的濃,“先生,你說我這些年為他出生入死了多少回,這樣的事若是他跟我直說,我會不答應,不做這個餌嗎?”


    瓊容不能回答,依她對劉元的了解,劉邦若是把話說出來,劉元必是絕無二話地答應這件事。


    可是劉邦沒有,不僅沒說,顯然還是在寒了劉元的心之後才起這樣的主意。


    “我與他說過若是他信不過我大可直接給我一劍,取了我的性命,何必勞他費盡心思讓旁人來代他動手?”這樣一句話劉元說過不止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著劉邦,劉邦怎麽就忘記了呢,他怎麽就這樣對待劉元。


    瓊容捉住劉元的雙肩,“那麽你告訴我,現在你是想要如何?”


    劉元傷心難過不假,但是……


    站了起來,挺直了背梁,劉元一字一句地道:“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想要我死,想要我劉元死,我劉元偏就不死,不僅不死,我還要活得比他們任何一個想我死的人都要更長。他們紮在劉元心上的刀,劉元一定會千倍萬倍的還回去。”


    對,還回去,就算一時還不了又有什麽關係,早晚有一天她一定會還回去。


    “既然都想好了,那就放下了吧,知道什麽是你該做的,知道什麽是你該忍的,當初你能忍得住項羽和範增的折磨,如今你也得忍了這心上的折磨。雖然後者比前者更令你痛苦難受。”瓊容這般輕聲地朝著劉元吐字。


    “好。”她能殺了劉邦嗎?不能。她能逃離了劉邦嗎?也不能。


    既然都是不能,那她就隻能忍著,如同瓊容說的那樣,忍住這心上的煎熬,等著有那一天,一切都會結束。


    “你去沛縣,這裏的事我會處理好。”劉元走了,瓊容還在的啊,瓊容留下來至能做的事情很多,瓊容也不怕劉元知道她將會做什麽。


    “有勞先生。”劉元朝瓊容作一揖。


    “墨家的那些人可以用了。至於那兩個人,你既然心思不一樣了,想殺你那父親的人也就不用再盡心力的去查,就讓他自己去查好了,我會想辦法把人丟出去。”瓊容接二連三道破了手裏的人,手裏的事,劉元之前就已經準備好撒手不管的,聽到瓊容那麽一說,劉元自無不同意的。


    瓊容道:“沒關係的,往後就拿了他當一個你不得不忠的君王,你們的立場是一樣的,你該防著他就得防著他,不能讓自己落入尷尬的局麵,明白嗎?”


    對於瓊容這樣的指出,劉元聽著點點頭,“先生所言我都記下了。”


    “殿下,人馬都已經準備好了,是不是馬上出發?”韓駒是被吩咐領軍的人,人馬都給備好了,他這就立刻前來稟告。


    這時候季布、牢穩、車應、胡九、白池、孟非都冒了出來,劉元一眼看向他們道:“你們留在長安,一切都聽瓊先生的吩咐,我這一趟去沛縣,少則三月,多則半年即回,在長安之內,你們小心謹慎。”


    “諾。”一眾人皆應了一聲諾,瓊容卻道:“帶著季布一起。那個孩子也該借著這個機會名正言順地帶回來。”


    孩子指的是什麽人劉元知道,季布也知道,季布的眼睛立刻亮了,劉元點了點頭道:“也好。”


    顯然也是同意瓊容的說法的,季布連忙地道:“願追隨殿下。”


    劉元看著這樣的季布啊,想到他是為了什麽而做出那麽多的事了,再想想自己也就覺得,自己並沒有所謂的那麽苦,這世上的人,不想做的事情太多,到最後能遂心的事又有多少。


    她怎麽就覺得自己奮鬥這些年吃的苦夠了?怎麽就認為自己可以站起來,不再受任何人的約束,受任何的委屈了?


    這樣的她,跟她所不喜的劉邦有什麽不一樣?還不是一樣覺得自己了不起,還不是一樣的認為自己天下無故?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在不知不覺中也成為了自己最最不屑的那一種人。多謝先生指點。”瓊容方才沒有說破,應該說是沒有說得那麽嚴重,意思卻又何嚐不是指出劉元此時此刻的心態是有問題的。


    劉元既然想明白了,即與瓊容再一次道謝,“我有臉說別人卻沒有臉管好自己,這樣的我真是可笑。”


    瓊容不知劉元是怎麽完全想明白的,但是劉元此時此刻的模樣看起來,陰翳盡散,她又回到了之前那個朝氣蓬勃的孩子。


    “想明白了就好了。”瓊容是越來越滿意劉元的,劉元就算一時氣過了頭,但她總會反應過來究竟應該怎麽做,怎麽樣才是對自己對大家都有利的選擇。


    “出發。”既然都已經打定主意要出門了,劉元叫起他們,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瓊華、阿花、一心都跟上。


    “等等。”這時候一人走了出來,急急地朝著劉元喚一聲,劉元轉頭看了過去 ,頗覺得詫異。


    瓊容同時也看著來人,來的是兩人,他們各自都帶兩個與劉元年紀差不多的女郎,其中那一個四方臉的衝著劉元道:“公主此去不易,小女也學了些本事,就讓她隨侍公主左右以報公主的救命之恩。”


    這是給劉元送人來了,劉元一眼看向瓊容,瓊容朝著她微微頷首,便是覺得這個人可取,可用。


    “小女也是。”四方臉旁邊一個虛胖的男子也跟著吐字,兩位女郎都站出來朝著劉元作一揖,“公主殿下。”


    這麽兩個女郎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雖然麵黃饑瘦,衣衫破舊,看著劉元的顯得緊張,但指間幹淨不見塵染。


    劉元倒是很想問一問瓊容,墨家的人都那麽窮的嗎?


    瓊容倒是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麽了,落落大方的道:“墨家墨子本就是貧苦出身,所收弟子也皆自貧民中而取,能認字的就沒有幾個,天下大亂,除了那些貴族,能夠吃飽喝苦已經是不容易,我們也不例外。”


    “先生想過要帶著墨家的人發家致富嗎?”劉元詢問一句,某位先生毫不猶豫地道:“不想。”


    墨家的一幹人全都睜大了眼睛盯著瓊容,瓊容毫不猶豫地道:“他們既不曾認我一個巨子,我自己的日子都過不好,我有那閑功勞去管他們?”


    ……說得非常的有道理,讓他們都無可反駁。


    “至於往後會不會,那就得看他們的表現了。”打一掌再給顆甜棗,瓊容絕對是個中好手。


    劉元一個勁地點頭道:“嗯,先生所言我都記下了。”


    墨家兩人一聽劉元的話都看向了劉元,劉元也不怕衝著他們吐道:“先生若是想要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當弟子的自當盡力而為,先生若是不願意讓你們好過,當弟子的一定拚盡全力也要如先生所願。”


    這也沒毛病啊,劉元一向都是一個好弟子,為著讓自己的先生能夠開心做什麽都是應該的,本份的。


    墨家的人都從劉元這一表態地弄明白了劉元的意思,立時沉默了。


    如果說先前沒拿劉元當回事,劉元連他們的命都能救下,這還酏想說劉元奈何不得他們?


    能救得了他們,劉元也同樣能殺了他們!


    “不錯。”瓊容還能不知道劉元是在給她長臉嗎?徒弟一番好意瓊容自然是要收下的。


    “公主殿下對我們的救命之恩,我們永世不忘,小女交給公主殿下,她們必會對公主殿下忠心不二。”四方臉的那位聽到現在了也不好再裝糊塗,趕緊的把態度表明出來,想讓劉元看出他們的決心。


    劉元笑了笑,朝著瓊容道:“先生同意,你們的閨女我會收下,也會好好待她們。我會給她們機會讓她們表現自己的忠與不忠,也會決定將來她們在我身邊的地位。忠者不外乎如同瓊華她們,不忠者,我身邊絕不容不忠之人。”


    借著所謂的閨女何嚐不是在說他們。他們想要投石問路,劉元也不妨告訴他們這條路究竟是該怎麽樣的走。


    劉元的話都說到這裏了,兩位最先表態的人立刻衝著劉元作一揖,“公主殿下所言我們記下了。”


    不僅是讓他們的閨女記下,他們也會記下。


    “兩位女郎叫什麽名字?”劉元瞧著他們都聽懂了她的話,劉元也就溫和地朝著那兩位女郎詢問。


    本來因為劉元的嚴厲嚇得都縮起脖子的人聽到劉元那麽一問,對視一眼,確定劉元問的就是她們,其中一個個子略高的朝著劉元吐道:“小女墨九。”


    “小女墨十二。”兩人把這名字說出來,劉元嘴角抽抽,衝著瓊容問道:“先生,他們都是這樣取名的?”


    瓊容道:“他們都隻按排名,沒有名字,既然她們歸了你,你便為她們取個名字吧。”


    墨九和墨十二聽起來不像樣,但在很多人看來已經是不錯了,劉元嫌棄,那就讓劉元幫她取一個就是了。


    “對,公主殿下若是覺得她們的名字不好,便為她們取一個吧,能得殿下為她們取名是她們的福份。”


    當爹的從前不覺得那名字有什麽不好的,結果聽劉元一臉的嫌棄,也覺得臉上無光得很,還是讓劉元為孩子取一個吧。


    劉元掃過他們,行,既然把名字交給她,那她就取一個。


    “墨子講究兼愛非攻,尚同尚賢,尚者從八從向,八彩,向陽。”劉元這麽一說,瓊容第一個先點了頭,“尚同,八彩,尚賢,向陽,好!”


    劉元得了瓊容的肯定朝著一旁的墨九和墨十二道:“你們以後一個叫八彩,一個叫向陽。”


    雖說後麵那一個聽著像男兒的名字,寓意確實是好,劉元也想想幹脆地忽略不計,就這麽取著吧。


    “還不快謝公主殿下賜名。”當爹的人聽著劉元給孩子取名還從墨家的傳承中取自是高興的,這不趕緊的催著女兒向劉元道謝,新得了名字的八彩與向陽都朝著劉元作一揖,“謝公主殿下賜名。”


    名於許多沒有名的人來說都是可貴的,如同從前她們隻有排名,墨九,墨十二,她們都是沒有名字的人,可是從現在開始她們有名字了啊,想到這裏如何不叫她們高興。


    “會騎馬嗎?”劉元想著名字取好了,那就該起程了,但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本來還高興有了名字的姐妹倆一聽立刻傻了,半天才動著唇答道:“不會。”


    得,劉元一看立刻衝著瓊華道:“瓊華,你負責教她們騎馬。後麵慢慢趕上,我們先走。”


    這一下子也算是磨磳得夠久的了,劉元把教人的事交到瓊華的手裏,而她先帶人往前麵走。


    好脾氣的瓊華高興地點頭道:“殿下你先行,我一定把人教會。”


    劉元一行剛出了長安的城門,各方都已經知道了劉元奉詔離開長安前往沛縣,多少人看到這是一個機會自不必說。


    倒是呂雉派人急趕慢趕的趕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等到的時候劉元都已經走了,瓊容聽說是呂雉派來的,倒是顯得有些詫異,詢問何事,來人吱唔地道:“皇後命奴隻能告訴殿下,請先生恕罪。”


    “無妨。久寧這會兒想必已經出了長安,你回去如實回答就是了。”人家母女之間有什麽話要說瓊容並不想打聽,呂雉覺得可以告訴她的自然會告訴她,既然是不想讓她知道的,瓊容亦無意多問一句。


    “麗和侯,那奴先回宮了。”聽著瓊容沒有要追問的意思,宮人暗鬆了一口氣,朝著瓊容福了福身便退回去了。


    呂雉聽說宮人還是慢了一步,心下輕輕一歎,也隻能將事情暫且地放下了。


    倒是往呂家的人回來給呂雉傳了一些話,聽在呂雉的耳中還是挺有用的。


    當然也叫呂雉大鬆了一口氣,劉元一向是心裏有數的孩子,就算一時氣急恨上了劉邦,那也就是一時的事,總有她想開的時候,她會知道怎麽樣麵對劉邦才是對自己有利的。


    應對劉邦的事,最主要還是在她,往後是該她動的時候。


    隻是呂雉怕是怎麽也想不到,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劉邦派了劉元出去辦一趟差事並沒有存了什麽好心,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


    “殿下小心。”劉元一行剛出的長安不遠,不立刻就遭遇了暗殺,劉元一開始是真沒往這一處想,箭雨飛落,劉元手下的人立刻亮起了盾牌將所有的將士都護了起來。


    一心更是第一反應將劉元緊緊地護住,劉元下了馬來,“防護的防護,該出手的也要出手。”


    這話一落下,所有的箭手立刻準備,等著對麵的一波箭雨停下,他們這一邊朝著四麵都開始射箭。


    劉元手底下的人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一個個都是好手,一收一放,配合無間,更有斥候找著機會散了出去,很快地找到知敵人所在的位置,衝著他們大聲地喊道:“東南兩刻鍾的位置。”


    “放。”斥候報了位置,箭手們立刻拉滿了弓放箭,劉元看著他們殺得差不多了,立刻亮出劍,“殺。”


    一馬當先衝向設伏的人所在的位置,一路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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