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的功勞朕會記得,你的功勞,朕更會記著。”劉邦卻不肯由著劉元打岔,而是一力將功勞扣到劉元的頭上,劉元幹脆地朝著劉邦露出一抹笑容,“如此,兒臣謝父皇讚賞,將來一定會再接再厲。”


    父女間的交鋒旁人看不清楚,呂雉卻是一清二楚,袖下的雙手捏得緊緊的,如此她才能控製住不會發作出來。


    “上菜。”劉邦叫喚著人將菜拿上來,劉元與劉盈輕聲地道:“雲中有些吃食很是特別,你嚐嚐可喜歡。”


    “好。”劉盈瞧著劉元完全不受劉邦而影響心情,雖然對劉元的心態很是拜服,也想多配合劉元,叫劉元能夠開心點。


    總的來說所謂的家宴隻是劉邦聽人奉承的宴度罷了,劉元並無意配合,隻是冷眼看著往來人,目光不時落在張良的身上,在雲中之內,劉元要想將酒換成水是輕而易舉的事。


    張良初嚐之後立刻發覺了他的酒並不是酒,一眼看向劉元,劉元並沒有與他目光相觸,但他的秘密,知曉的也隻有劉元而已,有心之人,在小事上尤其會注意,張良懂得。


    劉邦有人奉承著,幾杯酒下腹,極是歡喜地回去了,宴席各散,呂雉還得回去照看劉邦,隻與劉元和劉盈叮囑道:“你們早些回去休息。”


    “阿娘放心。”劉元和劉盈十分乖巧地答應,全都恭送劉邦和呂雉離去,劉元也衝著一幹人道:“都回去早些休息。”


    劉邦的話他們要聽,劉元的話他們也得聽,一個個都與劉元和劉盈再作一揖,各自散去了,張良卻留下,目光看向劉元,劉元自是明白張良有話要說。


    “一心,送太子回去休息。”劉元吩咐下,隨後走向張良,張良與劉盈恭敬地作一揖,劉盈也還以一禮,“阿姐,我走了。”


    末了還回頭衝著劉元作一揖,劉元點點頭,一心送著劉盈回去,劉元道:“我送留侯。”


    他們已經是定了親的人,待劉元及笄之後也將舉行婚禮,劉元要親自送一趟張良,誰也不能說什麽。


    “殿下請。”張良特意留下就是想讓劉元送他一送,因而請著劉元走在前麵,兩人並肩而行,跟著他們的人遠遠地避著,給他們足夠的空間說話。


    “殿下明知位高權重,拿在了手上的封地將來哪怕想要推諉都不能,為何還要接受陛下的詔令。”沒頭沒尾聲的一句,劉元卻知張良何指,與張良輕聲一歎,“鹽利握於我手,比在旁人手裏如何?”


    張良毫不猶豫地道:“殿下可以交給陛下。”


    “留侯確定父皇握著鹽利就能比我更好?”劉元詢問一句,張良啞然。


    “萬事起頭難,現在卻恰恰正是開始的重要時刻,鹽利可富國,天下皆知,我有源源不斷的生鹽之法,而且不費柴火,人工也無須多少,卻能供養天下百姓想要的鹽,更能將鹽價降下。”


    張良站住了,“殿下打算將鹽價定為幾何?”


    劉元報了一個數,張良倒抽一口冷氣,天下能讓張良震驚的事情太少了,恰恰劉元做到了,看著張良驚訝的樣子,劉元再問道:“如此,留侯還說讓我將鹽利交給他人,甚至我的父皇?”


    “不。”毫不遲疑的回答,張良的腦子裏已經閃過了劉元握著鹽利將會為大漢,甚至大漢的百姓帶來什麽。


    劉元道:“握在我的手裏,我能控製鹽價,換了旁的人,他們不會抬價,他們不想得到更多的利?”


    人心皆貪,沒有一個會是例外,劉元能控製自己,卻控製不住旁的人,張良也懂得這個道理。


    “殿下要早點修訂鹽法。”


    話音剛落下,劉元卻是笑了,“留侯倒是不疑我會握著鹽利不放,修訂鹽法,第一件事應該將鹽以官營。”


    “殿下現在握著是為了鹽價,等鹽價再也不可能更改,殿下一定會將鹽權交到朝廷手裏。”張良對劉元沒有一絲的懷疑,輕聲地肯定劉元一定會做的事。


    “卻不知是何年才會做的事。不過,留侯倒是可以和蕭丞相一道商量鹽法的製定。”術業有專攻,劉元是一個隻掌大方向的人,像細節如訂法的事,她還是看看就好,讓她去做,她是不成的。


    張良與劉元作一揖,“殿下放心,想來丞相一定會願意的。”


    哪怕不知何時才能將鹽以官營,但修法也非一朝一夕可成的事,從現在開始準備,一點一點的改進,將來等到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總好過需要的時候才急著去做。


    “那便辛苦留侯了。” 還沒有準備做起來的事卻讓張良費心了,確實要辛苦張良了。


    張良站定了,劉元感覺到張良不動,人也回過頭看向張良,“留侯怎麽了?”


    “若有一日,朝廷不再需要殿下,也不再需要我了,殿下可願隨我一道歸隱?”張良輕聲地詢問,劉元看著張良道:“好。”


    同樣是沒有一絲的猶豫,如同方才張良毫不猶豫地答應劉元時,張良笑了,看著劉元的眼神盡是暖意。


    “隻盼著那一天能早些到來。”劉元很是喜歡張良此刻看著她的眼神,張良有一顆救濟天下的心,卻不好功名利祿,當天下太平了,他也想歸隱於田園之間,做一個逍遙自在的人。


    張良肯定地道:“會的。”


    其實他們都明白,那樣的一天總會到來的,隻是劉元的權力太大,想要退卻是不容易,張良所擔心的正是劉元的不好退。


    “留侯,請你相信我,我也想有一天能隨留侯歸隱,到時候我們一道走遍大漢的山水,逍遙自在,一身輕鬆,那一定很快活。”劉元其實何嚐不想有一天什麽事都不用擔,隻要陪著張良一道看天下的風景,走遍天下的山河。


    “我還有很多地方沒去看過,沒有見過不同地方的風景,很是企盼的。”劉元滿麵笑意地說著,張良道:“將來我與殿下一道走,我會帶殿下看盡天下的美景的。”


    “好!”劉元很高興,也很樂意那一天的到來。


    而劉元回來了,她的生辰也到了,及笄大禮,禮成而成年,女子的及笄禮與男子的及冠禮等同,因而劉邦和呂雉才從長安趕來雲中,就是不想在劉元人生最重要的一刻缺席。


    劉元的及笄禮辦得十分盛大,雲中的貴族與慕名爭論而來的士子全都到了始元公主府,親眼見證了劉元的成年,而更叫人不可忽略的是各路諸侯王送來的賀禮,那一樣又一樣的奇珍異寶,看花了人的眼。


    前來送禮的使臣也是不斷地朝劉元說著奉承的話,但聽在劉元的耳朵裏,怎麽都像是在挑撥離間,劉元不軟不硬地還了回去,禮收下,轉手全都送到劉邦的手裏。


    劉邦本來看到諸侯王送來的禮,以及使臣對劉元的態度也意識到在諸侯王的心裏,劉元的地位遠勝於他,劉邦目光一斂,隨即看到劉元將禮全都送到他的麵前,劉邦心中是何感慨隻有他自己清楚。


    盛大的及笄禮完成了,劉邦即準備繼續巡視,劉元能感覺到劉邦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此次也不知是哪位諸侯成為劉邦下手的對象了。


    劉邦隻讓劉元辦好自己的事,他要做的事劉元不可插手,哪怕劉元插手也改變不了他打的主意。


    “恭送父皇。”劉元自知勸不住劉邦,除了恭敬地送他走人,劉元做不了任何事。


    劉邦一走,帶著呂雉一道地走了,雲中匯聚的人並沒有因為劉邦的離去而散去,除了張良和瓊容準備回長安,貴族們卻聚集得越發的多。


    沿海的鹽田劉元已經開發了,齊地的貴族已經拿到了鹽,那價格一報出來,震驚天下,就齊地貴族們的售價,他們就算不算人工,隻算柴火都不夠,劉元難道是在倒貼錢來賣鹽,隻為利於百姓?


    不,劉元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劉元從來不會做虧本的生意,那隻能是劉元的製鹽之法確實不費人工也不費材料,因此劉元才敢定下平價讓貴族以售之。


    想明白了這一點,貴族們更是震驚了,他們在一起合計,想著劉元到底有什麽製鹽之法,竟然那樣的便宜,便宜得他們根本就比不上。


    因而一個個都想打聽劉元製鹽之法,但是齊地是什麽地方,那是劉元的老地盤,執掌齊地多年的劉元,是他們派人去打聽消息就能打聽得到的?


    不能打聽到消息,他們就隻能正麵和劉元對上,貴族們都很清楚,要想分得一杯羹,接下來等著他們的將是劉元的為難,而他們如果真想得利,就得如劉元所願。


    沒想到啊沒想到,紙也就罷了,就剛出來的印刷術也是他們求之不得,盼著能去學習一二的,結果,厲害的還在後頭。


    鹽啊,竟然讓劉元得了那樣的製鹽之法,生生掐住了他們的命脈,要知道鹽利可算是他們手裏所有的生意裏的大頭。


    失去了鹽利,等於家裏的進賬生生少了大半,他們如何能承受。


    可是他們既不能降價,降價按劉元的定價以售鹽,別說掙錢了,妥妥是要賠錢的,賺不到錢還得賠,他們是傻了才會幹這樣的事。


    思來想去都隻能跟劉元碰上頭,想著能夠早一點拿到鹽利,多少能彌補自家的損失。


    第一波得劉元答應見麵的自然就是雲中的貴族們,他們急切地進入劉元的公主府,激動地衝著劉元作揖,“殿下。”


    “諸位的來意,是想要印刷術還是想分鹽利?”劉元開門見山得直接,貴族們早就習慣了,因而與劉元作一揖,“殿下,我們都想要。”


    聽到他們難得誠實的話,劉元笑出聲來,“都想要,那你們準備用什麽來換?”


    做生意,當然得你來我往,互惠互利的,他們想要的劉元已經知道了,可是劉元想要的東西,他們知道嗎?他們又願意給嗎?


    劉元在等著他們思考,也在等著他們回答。


    “殿下所欲不妨直言,我等猜不到殿下的心思。”不懂得就老實承認,還是讓劉元自己說出來,他們再衡量到底跟不跟劉元換。


    “好,那我也直說。”劉元勾起一抹笑容,做了那麽多就是為了今天,劉元怎麽可能會不說。


    既然要說,劉元也就說白了,“想要印刷術,我所建的學宮,諸位家中的有才之士,煩請諸位輪流授課三年。”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比起那利地後代的印刷術,各家權衡立刻答應了。


    “第二,諸位的書,怕是還剩了不少,所以諸位是不是也該多拿出一點,我那書閣旁邊的樓還空著。”


    書啊,上次用紙換的書是不少了,卻是不夠多的,劉元想要得更多,因此提出來,相信有鹽利在後,他們一定會同意的。


    “殿下所言,我們都答應了。”一眾人都與劉元作一揖,答應下劉元的要求,劉元點了點頭十分滿意。


    “那麽該說鹽的事了。”劉元一樁一樁地說來,倒是不曾含糊。


    眾人最盼著的就是鹽利了,劉元終於提到,他們的心緊張得都快從嗓子裏跳出來,巴巴地看著劉元,等著劉元說話。


    劉元也不吊人的心思,開門見山地道:“鹽價由我來定,我給你們的價格是……而你們售於百姓的價格是……”


    兩個價格一放出去,以姬淮為首的眾人都呆住了,難以置信地看向劉元,劉元的價格未免太低了吧,就算要求他們售的價格比起從前來便宜得多了,那也是大利的。


    “不知殿下的鹽是怎麽交給我們?”雖然聽說了劉元手裏有鹽,他們也看過那些鹽了,卻是準備要賣出去的鹽,他們拿不準劉元給他們的鹽是什麽模樣的,自然要問個清楚。


    聽著他們鄭重的詢問,劉元並無不喜,反而道:“自然是外頭已經可以出售的鹽。”


    再一次驚歎地看向劉元,劉元給他們的是可以直接出售的鹽,也就是說劉元將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隻是一手交錢一手拿貨,然後就可以出售,再也不需要像從前那樣諸多準備。


    這樣一來省去多少的事,雖然出了錢,卻比他們自己煮的成本都要便宜。越想他們的心越是激動。


    “殿下還有旁的條件?”單就印刷術劉元都有兩個要求,鹽利如此大事,劉元怎麽可能沒有旁的要求。


    第231章 以利用貴族


    “以鹽利,讓諸位家中的能人異士再授課七年如何?”劉元是個公平的人,與人交易並不占人便宜,她是沒有人,就算現在手裏是得了不少的人,卻也是遠遠不夠的,因此劉元還是得打貴族家裏人的主意。


    貴族們,那麽一加起來就是十年了啊,十年,其實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放心,你們隻要盡心盡力為我辦事,鹽利就會一直是你們的。當然,若是誰家敢坐地起價,壞了我定下的價格,我自然不會再將鹽給你們。”劉元說得很明白,聽在他們的耳朵裏,都是承諾啊。


    “殿下,能否讓我們商量一下。”十年啊,教上人十年,那樣一來對劉元是有什麽好處,對他們又有什麽壞處?


    “請便。”劉元提出要求自然要給他們時間讓他們商量商量的。


    一群貴族便往角落裏去,七嘴八舌的開始商量事情。


    “有沒有注意到,始元公主接二連三提出來的要求都是讓我們把人借出來教她開的學宮收的人?”


    總覺得前麵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要求,劉元最最看重的是後者,讓他們教人的要求。


    “就算知道,我們答應還是不答應?”劉元的要求說得很清楚,他們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來,看出來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們答應還是不答應?


    姬淮道:“各家使人出來教學,我們的弟子也可以進去學習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人都看向了姬淮,姬淮道:“合我們各家之力而教人,也是教我們自己的弟子,我們會吃虧?”


    “不會。”當然不會了,雖說他們各家都有族學,但是隻是他們自己家的人教學而已,要是能合各家能人而教之,以弟子而習之,他們的後輩難道不會更出色?


    必須的會啊,想到這裏,一群人都激動了。


    “你的意思是同意?”總還是想問姬淮要一句準話的,因此盯著姬淮。


    “就算我們不同意,在鹽利之前有多少人會不同意?”姬淮指出一個事實,那可是鹽利,支撐他們各家族收入大頭的鹽利,如果沒了這份鹽利,將來他們還怎麽揮霍?


    姬淮早就想好了,無論劉元提出什麽要求同意劉元提出的所有條件也要拿到鹽利,他們不能錯失良機。


    想想看那些一開始不樂意拿家裏的藏書和劉元換製紙之法的人,現在就算求著劉元也擠不到劉元的麵前。


    大好的局麵如何能夠自毀。姬淮是不管他們怎麽想,他是看明白了,劉元是一個公平的人,但凡隻要你不損及朝廷,損及百姓,她都不管你們做什麽,如果非說劉元的缺點,太強勢了,而且也太拿百姓當回事了。


    想到這裏,姬淮思量自己要不要想想辦法提醒一下劉元,總該收斂一點,怎麽說他們貴族還是貴族,豈能與那些輕賤的百姓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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