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慶帝眸光一緊, “母後嚴重了, 朕定不會叫德平嫁入勇毅王府。至於應對之策, 朕還需仔細斟酌, 畢竟勇毅王父子為剿滅高蘭國立下一等功勳, 若是此事處理不好,隻怕會寒了三軍將士們的心呐。”


    太後眸色轉冷, 轉了轉小指上的鎏金碧璽護甲, 高聲道, “本宮隻有一句話, 勇毅王父子你打算怎麽處置,本宮不會插手,可若是誰要有膽子動本宮的寶貝孫女兒,哪怕同歸於盡,本宮也和他拚了這條老命!”


    獻慶帝訕笑道,“母後嚴重了,德平也是朕的心頭肉,朕怎會忍心叫德平委身勇毅王府!更何況,德平與徐顥的婚約在前,乃是朕金口玉言,駟馬難追的旨意,萬萬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


    太後聞言,抬手屏退左右伺候的宮女,隻留下心腹宮人,聲音裏聽不出來息怒,“皇帝,你不是說尚未有對策嗎?正好,本宮這裏有一條妙計,你且洗耳恭聽。”


    “方才在殿上,懷敬滿口說要求娶‘公主’,卻沒有說明白,到底是要求娶哪位‘公主’。”


    獻慶帝聞言,心裏頭“咯噔”一下,額上登時浸出許多冷汗。


    太後見獻慶帝默不作聲,鳳麵上帶了三分冷峻,“皇帝少在本宮跟前打馬虎眼兒!當年你瞞天過海,雖沒有保下南越王女,卻留下了和南越王女的孽胎——皇帝的好女兒養在宮外多年,如今,是時候將她公主的身份大白於天下了吧?”


    當年太上皇新喪,獻慶帝初登大寶,太後為穩固朝局,和朝中一幫老臣明爭暗鬥多年,也是說一不二的強勢女子。


    後來,太後還政於獻慶帝,偏居慈安宮靜養,十幾年來,極少過問政事,更從未在獻慶帝麵前疾言厲色過一回。


    時年如駛,太後日漸老態龍鍾,隻想著頤享天年,享一享兒孫繞膝之福,不料,這回懷敬意圖謀娶德平,竟是是踩到了太後最不能讓步的底線。


    太後明顯震怒至極,竟是不惜扯破十幾年來母子和睦的表象,翻出獻慶帝和那敵國南越王女的陳年舊賬——顯然是對薛樓月是龍裔的真相早就了如指掌,顯然是有備而來。


    獻慶帝後背一寒,不敢深想,忙掀了龍袍跪地,“兒子不孝,還請母後恕罪。”


    太後冷哼一聲,“當年你剛登大寶不久,朝綱尚且不穩,便膽敢和敵國之王女私通,若非本宮執意處死那南越王女,隻怕那些內閣老臣知道了這檔子醃臢事兒,不會輕易放過你!”


    “這些年,你畏懼天下人的悠悠眾口,將薛樓月養在惠景侯府中,本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可如今德平有難,那宮外遺珠也到了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先前,惠景候曾多次請求獻慶帝將薛樓月接回宮去,獻慶帝也滿口答應了要在薛樓月及笄之前恢複她的公主身份,隻是由於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此事一拖再拖。


    如今聽了太後的一席話,獻慶帝不得不承認,此計確實是一箭雙雕,既能抱住德平,又能恢複薛樓月的公主名頭。


    帝王之籌謀,總是下意識地趨利避害,比常人無情許多。


    都是自己的血濃於水女兒,獻慶帝千思萬想,既覺得對不住養在宮外的薛樓月,又不願讓德平受委屈。


    獻慶帝心中七情交織,天人交戰了許久,方點頭道,“便依母後之言,兒子這便下旨恢複惠景侯府二小姐薛樓月的身份,以公主之名入宗廟,上玉碟,賜婚勇毅小王爺懷敬為嫡妻。”


    ......


    “侯府的一日三餐都如常由廚房的人送到各個院子裏,除了大小姐每日喝的四物養顏湯,二小姐每日用的川貝雪梨湯,並沒有多加別的菜色!平日裏,廚房更不曾有閑雜人等出入!實在並無旁的異常之處!還望主母明鑒!”


    “主母明鑒!我等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給大小姐下毒啊!”


    “求主母明鑒!我等老奴據是清白之身呐!”


    宛氏柳眉緊鎖,望著下首爭相辯白哭嚎的婆子,把茶盞往桌上一拍,冷聲道,“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好生回想一番平日裏進出廚房的可疑之人,若是想不出來,明日便把你們統統發配到京郊的莊子上做粗使奴役!”


    廚房中的一眾婆子正伏地哭嚎,那廂,一行丫鬟婆子掀了簾子魚貫而入,宛老太太寒著臉走了進來,揮袖落座,龍頭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來人,取刑杖來!我到要看看,是什麽魑魅魍魎逃出了生天,前來禍害我的寶貝外孫女兒——今個兒拿不到真凶,這一屋子的人,死罪難免,活罪難逃!我老婆子說到做到!”


    宛老太太話音剛落,便有身強力壯的護院掄著碗口粗的木棍走了進來,凶神惡煞地立於堂中兩側。


    眾人對宛老太太的凶悍治家之名早有耳聞,此刻更是被這兩排護院震懾的瑟瑟發抖。


    驚惶失措之中,趙媽媽腦海中靈光一閃,忙膝行到宛氏和宛老太太跟前,哭叫道,“是田媽媽!除了我們之外,還有田媽媽曾出入過廚房!這些日子,田媽媽每日都親自去廚房取二小姐所用的川貝雪梨湯!定是田媽媽從中做了什麽手腳!”


    宛氏聞言,麵上又驚又怒,那田媽媽乃是當年她親自從房中撥出來照料薛樓月的乳母,沒想到此刁奴狗膽包天,為虎作倀,竟是和蛇蠍心腸的薛樓月一道給薛亭晚下毒!


    宛老太太眼角一眯,伸手便砸了個茶盞,“來人,去浮翠塢中將二小姐和田媽媽捆來!”


    “管她是什麽金枝玉葉、龍裔遺珠,敢動我的阿晚,我定要親手斷了她的賤命!哪怕是天皇老兒的女兒都不行!”


    .......


    浮翠塢中,薛樓月聽聞薛亭晚一朝毒發,昏迷不醒的事情,正滿麵得誌,大笑不止,形若癲狂。


    自除夕觀燈之後,薛樓月在浮翠塢中日日安分守己,叫宛氏和宛老太太漸漸放鬆了戒備,殊不知,薛樓月心中那一腔怨懟並未消除,而是日漸積攢成了仇天恨海,另生出一番歹毒殺計。


    數日之前,薛樓月假裝染了風寒,令廚房每日燉上一例川貝雪梨湯藥,再借田媽媽去廚房取湯藥的絕佳契機,神不知鬼不覺地往薛亭晚的養顏四物湯中撒上一些霜花草磨成的粉末......


    《傷寒錄》有載,將微量的霜花草外敷在傷口之上,能夠麻痹痛感,故而霜花草多用於杏林麻沸療傷之用。若是口服霜花草劑量過大,能致使昏厥不醒。若是日久天長服用霜花草,則會致使神經中樞麻痹,毒發之日,被下毒之人心跳漸停,呼吸變緩,在沉睡中不知不覺地走向死亡。


    此毒無色無味,陰險霸道至極,王媽媽趁每日去廚房中取藥,趁四下無人注意,往養顏四物湯中灑入微少劑量的霜花草粉末,日日如此。


    薛亭晚用了四物湯之後,看似身子康健如常,和平日並無兩樣,其實霜花草之毒已經日漸侵入其五髒六腑,這才導致了先前的屢次暈倒,直至今日致爽殿上,薛亭晚體內毒性突然發作,至今昏迷不醒。


    那廂,薛樓月見陰險奸計得逞,正在浮翠塢中拍手稱快,一隊護院氣勢洶洶地闖門而入,二話不說,竟是將她和田媽媽主仆二人按在地上,五花大綁起來,徑直押往繁香塢中。


    高堂之上,宛氏麵上淚痕交錯,衝上前便甩了薛樓月兩巴掌,“你這蛇蠍心腸的東西!我念及母女之情,對你一忍再忍!你先有謀害阿晚之心,假意逢迎,叫我打消戒心,轉頭竟是狠心對阿晚下此毒手!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可曾念及一絲一毫的姐妹之情!?可曾念及這十幾年來的養育之恩!”


    宛氏一向宅心仁厚,禦下溫和,如今怒火中燒,痛心疾首,渾身發抖,打過去的兩巴掌下了十成十的力氣。


    那兩耳光下了狠力,薛樓月被按著跪在地上,猛地被打偏了臉,雙頰紅腫一片。


    薛樓月眸光漸漸陰兀,抬起頭,咬牙切齒道,“這侯府中隻有我是格格不入的外人!你們對我的好全是恩賜敷衍,你們眼裏隻有薛亭晚,從來沒有過我!如今又何必談什麽母女大恩,假惺惺的滿口仁義!”


    說罷,薛樓月雙目猩紅,冷笑道,“再者,說我下毒謀害阿姐,母親可拿的出證據嗎?”


    宛氏看著她這副,氣的直哆嗦,“好,好得很!”


    今日侯府中如此大的陣仗,顯然是惠景候默許了的,薛樓月被綁著到繁香塢,又見了上首的宛氏和宛老太太橫眉怒目的模樣,當即明白下毒之事已經敗露。


    從浮翠塢而來的短短一路上,她心中早已盤算的一清二楚——當日她收買田媽媽,便是想借她之手下毒除去薛亭晚,就算將來陰謀東窗事發,毒也是田媽媽下的,她自然可以將此事推諉給田媽媽,置身事外。


    田媽媽不知薛樓月的盤算,隻咬緊牙關,任憑宛老太太怎麽逼問,都矢口否認沒有下毒。


    那廂,丫鬟婆子在浮翠塢中翻箱倒櫃,果然在田媽媽的住處搜出了一小包被打磨成粉末的霜花草。


    宛老太太拄著拐杖,氣的渾身發抖,將藥包往下狠狠一擲,撒了主仆二人一頭一臉的霜花草粉末,高聲罵道,“人證物證俱在!你們這惡主惡仆,還有什麽話可說!”


    薛樓月打小不得宛老太太歡心,對其一向畏懼,聞言打了寒顫,硬著頭皮狡辯道,“投毒之事,都是田媽媽一人所為,與我何幹!”


    田媽媽先前被薛樓月說動了心,死心塌地地為其賣命奔走,本想得了她的信任,後半輩子跟著薛樓月享盡榮華,如今眼看著她為了自保,將責任都推諉給自己,田媽媽心中大駭,滿是性命不保的潑天恐懼,忙抱著宛氏的腿道,“主母饒命!主母饒命!老奴是主母身邊出來的人!乃是受了二小姐的蠱惑,一時糊塗,才做下這等錯事!下毒的事全是二小姐指使我的!”


    薛樓月聞言,一個陰狠的眼神兒掃過去,壓低了聲音,銀牙咬碎,“哦?田媽媽倒真是我的好乳母!奈何我光腳的不怕穿些的,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拉著你墊背!”


    田媽媽聽見這番威逼的決絕狠厲之言,嚇得渾身哆嗦,如篩糠一般,她望著薛樓月扭曲的臉龐,仿佛從來不認識這個自己親手奶大的姑娘。


    主子賣仆自保,仆人賣主求榮。真是一對“感天動地”的好主仆。


    宛氏見薛樓月和田媽媽竊竊私語,立刻使了個眼色,費媽媽領命上前,伸手便甩了薛樓月一個耳光。


    隻見薛樓月唇邊帶血,雙眸飲恨,徹底崩潰的歇斯底裏,“我還是這府中的二小姐!你這狗奴才競如此虐待□□我!”


    說罷,她猛地拔高聲音,看向上首的宛氏和宛老太太,尖聲叫道,“我日日夜夜盼著薛亭晚去死!憑什麽她生來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歡?憑什麽她生來高人一等!我隻恨毒下的太少了,讓她尚有性命活在世上!我巴不得她早日去死!”


    宛氏聽著這惡毒詛咒,急怒攻心,麵上血色盡褪,捂著心口後退兩步,猛地坐在了八仙椅中,


    宛老太太氣的幾欲暈厥,伸手指著薛樓月,顫聲道,“來人!來人!給將這惡主刁奴給我帶下去,狠狠地打!往死裏打!”


    堂中,兩排肌肉虯結的護院當即上前,將掙紮的薛樓月和癱軟王媽媽拎雞崽兒一般拖了下去,頓時院子裏慘叫聲不絕於耳。


    宛老太太聽著耳畔的聲音,神色不變,宋媽媽終是忍不住上前道,“二小姐已經被打出了血,老祖宗,是否要叫他們下手輕些?畢竟,二小姐的身世.....”


    一旁,扶額閉目許久的宛氏陡然睜眼,沉聲道,“叫掌棍的護院打得重一些!再打上一百棍,聽不到叫聲便不算數!”


    宛老太太看了眼自家女兒,略帶詫異,“你這孩子打小便心慈手軟,今日被踩到了命門,終於狠下心來了。”


    宛氏一臉淒然,閉了閉眼,抹淚道,“當年我就不該叫這惡貫滿盈的毒女進門!就該叫她流落在外,被野狗野狼叼了去!都是我著做母親的心太軟,才叫阿晚一次次的遭人暗算!這回我定斬草除根,絕不留後患!”


    院子裏,薛樓月、田媽媽二人被膀大腰圓的婆子死死摁在長凳上,被棍子輪的皮開肉綻,目眥盡裂,一雙眸子猩紅如血,如野獸一般,分外駭人。


    宋媽媽出了屋門,冷聲吩咐道,“都沒吃飽飯嗎?主母和老太太吩咐了,再打一百棍,聽不到哭聲便不算數,給我打重一些!”


    話音兒剛落,一行宮人匆匆入了惠景侯府,直奔繁香塢而來,為首的大太監李忠德尖聲疾呼道,“棍下留人!”


    “皇上有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惠景候府次女薛樓月,乃朕流落在外之親女,今將其迎回宮中,入宗廟,上玉碟,賜婚於勇毅王府世子懷敬,不日完婚。欽此!”


    ☆、第75章 女學結業


    這聖旨來的突然, 宛氏臉色一變,忙攙著宛老太太出了門。


    院落裏,傳旨的大太監垂眸斂目, 仿佛沒看見這惠景侯府中的一團亂麻, 隻麵上堆笑, 望著宛氏和宛老太太, “老太太, 侯夫人, 叫二小姐來接旨吧。”


    宛氏和宛老太太聽了獻慶帝的旨意,知道今日不能親手處死薛樓月,白白給她留了一線生機,心中皆是不解氣。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 宛老太太見這旨意蹊蹺,沉吟深思片刻, 便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伸手拍了拍宛氏的手背,示意她莫要憂心。


    ——那勇毅王府的小王爺懷敬是什麽德行?方才在致爽殿中,他目空一切,忤逆犯上, 競想謀娶早有婚約的娶德平公主!


    眼人一看便知, 這匆匆而來的旨意, 乃是獻慶帝是舍不得德平公主, 拿薛樓月這個如假包換的二公主頂包呢!


    宛氏也想到了這點, 當即冷冷抬了下巴, 示意執刑的護院退下,“這不,人就在這兒呢!公公今天來得巧,剛好趕上‘二公主’犯了些錯,本夫人正略施懲戒呢,叫公公見笑了!”


    既然今日宛氏狠下心把薛樓月往死裏打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倒也不怕叫獻慶帝知道這事兒。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叫這九條尾巴的大太監回去傳傳話,也好叫獻慶帝知道,惠景侯府給他養了十來年的女兒,都得了些什麽家宅不寧的“福報”!


    大太監李忠德訕笑了兩聲,忙道,“侯夫人說笑了。”


    那廂,薛樓月滿頭冷汗,血浸裙衫,早已被打的癱軟在了長凳上,正心思神滅之際,耳畔突然聽見這番旨意,猛地掙紮著抬起頭望去,滿心的不敢置信——她的生父竟然是獻慶帝!她竟然是公主之身!


    這麽一想,這些日子以來,宛氏和宛老太太對她的手下留情、一忍再忍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薛樓月心頭漫上一陣狂喜,笑的狀若瘋魔,喜不自勝——真乃天助她也!


    隻是她笑著笑著,突然泛起滿麵淒惶——既然她是公主之身,那和太子便是血濃於水的兄妹!也就是說,這輩子,她都不可能嫁入東宮!


    思及此,薛樓月生生打了個寒顫,心頭滿是說不清的難堪和無地自容——原來,她一直暗戀的太子,竟然是自己的親哥哥!


    隻見她雙眼茫然,神情恍惚,腦中飛快轉了轉,當即下了決心,既然這輩子她無法嫁給太子,那便要嫁個門第高的人家,日後才能在地位上壓薛亭晚一頭!


    薛亭晚那種囂張跋扈的性子,定是沒有王公侯爵的公子願意娶她進門,也隻能下嫁給地位不如惠景侯府的人家!日後她薛樓月嫁入勇毅王府,便是嫡親的勇毅王妃,說不定,將來薛亭晚見了她,還要行拜見之禮!


    更何況,她如今已經是山窮水盡、走投無路,再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不接旨,難道留在惠景侯府,等著被宛氏和宛老太太活活打死嗎?


    田媽媽正被打的滿麵淒哀,慘叫連連,聽見薛樓月是公主之身,不禁大喜過望,心中仔細盤算了起來——薛樓月嫁入勇毅王府做王妃,若是自己能跟著她陪嫁出府,定能挺直腰杆子做管事媽媽,更有享不盡的富貴榮華!


    這麽想著,田媽媽忙不迭地從長凳上滾下來,爬到薛樓月身旁,跪倒哭求,“姑娘如今成了公主,可莫忘了老奴!姑娘可是喝老奴的奶長大的啊!”


    薛樓月冷冷瞥了一眼,神情厭惡至極,狠狠甩開她的手道,“田媽媽莫忘了——你可是侯夫人身邊出來的人!這輩子,田媽媽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惠景侯府裏!”


    田媽媽已經在宛氏那裏落了下毒的罪名,又見薛樓月並不願帶自己進宮,當即萬念俱灰,“撲通”一聲往地上癱坐下來,眼神兒空洞,神色衰敗,竟是連哭嚎都忘了,不一會兒便被護院拖了下去。


    薛樓月心下一橫,當即匍匐在地上,“臣女接旨。”


    那大太監李忠德是個千年狐狸成了精,仿佛沒看見薛樓月一身的血汙傷痕,皺褶的麵上笑意薄薄,不達眼底,“公主往後要自稱‘本宮’了!皇上已經在禁廷為公主僻了一處宮殿,特地吩咐了奴才,叫公主拜別惠景候和侯夫人,隨老奴回宮。公主,可要收拾些行李箱籠?”


    “不必。”


    薛樓月抿去唇邊的血跡,一臉翻身的趾高氣揚,回身拜別宛氏和宛老太太,“這些年來多謝母親和祖母的照料,侯府待我雖無生恩,卻有養恩,本宮日後定當‘悉數報答’。”


    宛老太太置若罔聞,懶得多看她一眼,一柱龍頭拐杖,轉身便被宋媽媽攙扶著回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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