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勍抿了薄唇,垂眸望著懷中之人,沉吟片刻,隻得無奈地點了頭,“好,這次阿晚便自己解決。不過話說在前頭,若是日後阿晚再因著鋪子的事情憂慮過度,為夫不介意和阿晚算一算舊賬。”


    薛亭晚聽見男人鬆口,忙盈盈一笑,攬著男人的脖頸,在那薄唇上親了又親,“淳郎最好了。”


    美人兒又香又軟,在男人懷中一陣亂拱,櫻唇在男人俊臉上毫無章法的啄著。


    奈何一桌菜色還未動,裴勍把美人兒抱在懷裏,勉強喂了兩口晚膳,終是忍不住拋了理智,一個俯身,兩人吻作一團。


    隻見美人兒的雲鬢鬆散,發間斜簪著的金雀兒釵顫了又顫,玉足上的繡鞋晃了又晃。


    裴勍抱起懷中人兒大踏步走進內室,隻見大紅綃紗帳中,鳳釵脫雲鬢,窗影燭光搖——又是一室的春光乍泄,雲來雨生。


    ☆、第86章 三朝回門


    新婚第三日,乃是新嫁娘三朝回門的日子。


    這日一早, 裴勍和薛亭晚早早起了床, 去和邵老太太請了安, 方收拾了行裝,坐上了駛往惠景侯府的馬車。


    兩人這幾晚巫山**, 夜夜笙歌,薛亭晚一雙杏眸下麵都泛起了一片淺淺烏青,邵老太太看在眼裏, 疼在心裏——她八十高齡,好不容易得了個如花似玉的乖巧孫媳婦兒, 卻被裴勍不疼惜地欺負成了這般可憐模樣!雖說兩人是新婚燕爾,可房事上如此沒有節製, 若是不小心傷了薛亭晚的身子, 日後累及子嗣,可怎生是好!


    思及此,邵老太太頓時火大,私下把裴勍叫去好一通訓。


    裴勍雖性子冷漠疏離, 在長輩麵前卻是恭敬有加的,二話不說便認了錯,又保證“日後絕不再犯”, 這才平息了邵老太太的一腔怒火。


    沒想到男人答應的好好的,上了馬車就被把美人兒按在車廂上親個不停。


    馬車一路行駛, 到了惠景候府門前, 薛亭晚被男人抱著下了馬車, 整個人腳步虛浮,攀在男人的臂膀上,勉強撐著走了兩步路,惠景侯府一家子便從三開的獸頭大門裏迎了出來。


    薛亭晚見狀,杏眼一彎,輕輕推開男人,邁著蓮步款款迎了上去,親親熱熱地挽了宛老太太的手,柔聲喚道,“祖母,父候,母親,阿辰!”


    裴勍被美人兒撇在一旁,心情頗感微妙,幸好有薛橋辰這個捧場的小舅子在側,滿臉喜意地拉了裴勍,“姐夫,快快請進!”


    惠景侯爺滿心係在自家女兒身上,聞言才反應過來女婿還站在一旁,忙笑著招呼道,“家裏人一早便等著你們了!快快進門說話!”


    ......


    一大家子入了花廳落座,丫鬟婆子們挑簾子入內,奉上一碟碟珍饈佳肴。


    薛亭晚已為人婦,梳著婦人發髻,少了些飛揚跳脫,多了些穩重端莊,


    隻見美人兒一身茜色煙羅裙衫,飛仙髻巍峨如雲,雲鬢間斜簪著一柄紅玉鸞鳳寶釵,並一支靈芝如意鎏金簪,耳垂上戴著對玉兔搗藥碧璽耳鐺,腰間係著一串瑪瑙蓮多寶瓔珞。


    美人兒身側,男人一襲天青色錦袍,俊麵英朗,豐神如玉,真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先前宛氏和惠景候還擔心裴勍為人太過清冷,此時看見自家女兒和男人低聲巧笑,眉眼含春,便知道兩人琴瑟和諧,這才放下了心頭的大石頭。


    一家人歡歡喜喜用了膳,裴勍陪著惠景候飲了幾杯陳年女兒紅,翁婿二日把酒言歡,席間歡聲笑語不斷。


    用了午膳,薛亭晚陪著宛氏和宛老太太去紫筠堂說體己話,裴勍則是同惠景候和薛橋辰去了書房說話。


    紫筠堂中,宛老太太和宛氏坐在上首,薛亭晚膩在自家祖母懷中撒嬌,“離家三日,阿晚十分想念祖母。”


    宛老太太望著小貓一般撒嬌的外孫女兒,心中甜滋滋的,哭笑不得道,“既是嫁了人,便是一府主母,怎麽還像個小女兒般粘人?快些起來,莫亂了你的鬢發釵環!”


    薛亭晚笑著直起了身,落座在宛氏身旁,接過下人奉上的一盞玫瑰露,笑道,


    宛老太太和宛氏見她桃腮泛粉,白裏透紅,眉梢帶豔色,眼角染春光,知道小夫妻蜜裏調油,過得如膠似漆,當即招手叫了餘媽媽上前問話。


    餘媽媽立於堂中,細細說了成婚這兩日裴國公府裏的情況,又說了裴勍無一通房妾侍,這幾日對薛亭晚的寵愛無微不至雲雲。


    宛老太太捏著一串小葉紫檀,聽著餘媽媽的呈報,滿意的點了點頭,不料望著薛亭晚仔細一看,發覺那雙嬌媚杏眼下隱隱泛著青色,當即沉了臉色,“這眼下怎的一片烏青?”


    薛亭晚聞言,臉紅騰地一紅,餘媽媽看了眼薛亭晚麵飛紅霞的模樣,頓了頓,方如實道,“這幾日,姑娘和姑爺都是子夜醜時才歇息的。姑娘白日裏忙著打理宅務,夜裏又......不得安寧,想來是過於勞累所致。”


    宛老太太聽了,不禁皺眉,“竟是折騰到後半夜!也太胡鬧了些!”


    宛氏聞言,也略有吃驚。先前她擔心裴勍性子冷淡,在閨閣之事上冷落薛亭晚,準備嫁妝嫁衣的時候,特意為自家女兒準備了些閨閣床幃間穿的衣衫,如今看來,倒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多慮了。


    餘媽媽又道,“先前主母為姑娘準備的衣裳,新婚之夜隻穿了一晚便收起來不敢再穿了!姑爺疼姑娘的很,若是再拿出這些裙衫物件,還不知道會把姑娘折騰成什麽樣!”


    宛氏頗感無奈,“這裴勍看起來清心寡欲的,沒成想竟是......罷了,你們夫妻二人龍鳳和諧,我便放心了!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為母不擔心你受欺負,卻擔心你們失了分寸。雖說是新婚燕爾,初嚐床笫之歡,卻也別一晌貪歡,由著性子胡來。”


    “女兒知道了。”


    薛亭晚羞赧著應了,暗自腹誹——嗬,清心寡欲!一開始,她也以為裴勍高冷出塵,一本正經,後來在床榻間才醒悟,這個男人是多麽的表裏不一,如狼似虎!


    “你母親說的是。”


    宛老太太感歎道,“裴勍性子沉,又長你幾歲,自然是嬌寵著你,你也莫要過於驕縱蠻橫——夫妻之情在於苦心經營,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使性子耍脾氣,再深的真情也有被消耗殆盡的時候。”


    這世上有多少眷侶,一開始蜜裏調油,沒過兩年便相看兩厭,最後叫妾侍通房乘虛而入,落得一個家宅不寧,寵妾滅妻的結局。


    想來,最蹉跎夫妻真情的,不是跌宕起伏的大災大難,而是最平凡的柴米油鹽。


    薛亭晚才堪堪新婚,和裴勍正是烈火烹油,鸞鳳和鳴的時候,壓根沒想過以後的事情,聽聞宛氏和宛老太太的提點之話,不禁陷入了深思,點頭應了是。


    .......


    書房中,惠景侯和裴勍寒暄了兩句,一旁的薛橋辰早已經迫不及待,拿出自己的圖紙請教裴勍。


    如今薛橋辰是獻慶帝親封的千機丞,職位掛靠工部,諫議可以直達獻慶帝。這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卻足夠彰顯皇帝的重用之心。


    每日上朝,薛橋辰站在工部之列,和裴勍說不上幾句話,等下了朝,裴勍又是個禦前大忙人,這幾日,裴勍雖然歇著婚嫁在家,薛橋辰也不好意思打擾自己姐姐姐夫這對新婚燕爾,隻得把所有想問的問題攢下來,等到回門這天一並請教了裴勍。


    方才宴桌上,惠景候沒能和自家女兒說上幾句話,此時滿心牽掛著,如坐針氈地飲盡了一盞金山時雨,終是起身道,“府中有些小事,本候去去便回。”


    裴勍正在給薛橋辰譯解書中注釋,聞言抬頭道,“侯爺請便。”


    惠景候點了頭,三步並作兩步地出了門,望見回廊拐角處的費媽媽,忙問道,“如何?阿晚這兩天在裴國公府過得怎麽樣?可有受氣?”


    費媽媽笑道,“夫人知道侯爺擔心大小姐,特地叫我來和侯爺說一聲,好叫侯爺放心。”


    說罷,費媽媽將紫筠堂中三人的談話內容悉數轉達了,又將這幾日裴勍對薛亭晚的寵愛如數家珍般複述了一遍。


    惠景候聽聞了裴勍對自家女兒的體貼柔情,這才放下了老父親的擔心。


    裴勍才高八鬥,長的俊郎,又是朝中棟梁,惠景候得此佳婿,麵上雖不說,心裏卻是一萬個滿意的,私下更是不知和同僚好友炫耀了多少回。


    惠景候點點頭,肅正了衣衫,清了清嗓子,方才眉眼帶笑地踱步回了書房裏。


    ......


    紫筠堂中,宛氏和宛老太太拉著薛亭晚問了裴國公府的親戚關係是否複雜,生活起居習不習慣之類的事情,薛亭晚皆一一答了,又提及起手下鋪子的生意,索性將煥容齋假貨橫行之事緩緩道來。


    宛老太太沉吟片刻,盤了盤手中的小葉紫檀,問道,“既然知道了此事,阿晚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薛亭晚道,“孫女兒已有一計,下一步想引蛇出洞,將幕後之人引出來,繩之以法,送往官府。。”


    宛老太太了然,“不錯。那引出幕後之人之後呢?”


    薛亭晚聞言一愣,心中思量了片刻,方抬了一雙清亮杏眸,“孫女兒想擴張一番煥容齋的店麵——既然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如此眼紅煥容齋,我便要將煥容齋的店麵開的更大更多,讓他們更加眼紅跳腳!”


    宛老太太點點頭,笑道,“不錯!不虧是我的外孫女兒!若是你因著此番挫折便畏首畏尾,止步不前,祖母才真的失望!”


    宛氏也正色道,“既然有人嫉恨,便說明你身懷寶藏。若是你一文不值,那些紅眼病又怎會瞄著你不放?咱們不蒸饅頭爭口氣,想想這些奸詐之徒給你使的絆子,也應該迎難而上,狠狠踩在那些居心不良之輩的頭上,讓他們有心無膽,再也動彈不得!”


    薛亭晚彎了粉唇,重重點了頭,又道,“眼看著煥容齋的生意越做越大,此番擴張店麵所用的資金,光靠以往的盈利添補隻怕還不夠。我也想過動用自己的私房錢,可這樣一來二去,便將私賬和煥容齋的公賬混為一談,分不清盈虧進出.....故而,我想著,此番擴張店麵可以從京中的錢莊裏借貸一些資金,等將來盈利了再將借貸還上,如此一來,資金的進和出都走煥容齋的公賬,也不會和私賬混為一談。”


    宛老太太道,“阿晚思量的有道理。無論管家還是經營,公私不分都是大忌。”


    宛氏道,“阿晚,你如今是一府主母,手中生意好的鋪子,將來是要代代相傳給兒女的。若要借貸,便要找京中的老字號錢莊。若是借貸的錢莊規模太小,三天兩頭關門倒閉,豈不是糟心的很?再者,若是碰上錢莊莊主卷款潛逃,更是無處說理,隻能自認倒黴!”


    薛亭晚點頭道,“女兒也是這麽想的。可是思來想去,京城中的四大老字號錢莊,數天成錢莊的規模最大,口碑最好。隻是,天成錢莊不輕易提供借貸,若想借貸大筆金額,恐怕要得到錢莊的掌櫃東家的首肯。可天成錢莊一向低調,從來沒人見過其幕後東家的真容,亦不知其是何來頭!”


    宛老太太道,“先前在餘杭參加宴飲,曾聽聞天成錢莊的東家乃是朝中顯貴。天成錢莊產業頗大,百十個分莊遍布整個大齊,就連餘杭一帶也有數家分店,的確是借貸的可靠之選。阿晚,你盡管托人去打探一二,實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換別的錢莊便是了。”


    薛亭晚應道,“也隻能如此了。祖母,母親,明日我便差人去錢莊詢問借貸之事。”


    .......


    兩人在惠景侯府呆了一天,回到裴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


    裴勍還有公務未處理完,去了鬆風萬壑閣和一眾下屬議事,薛亭晚卸了釵環,換了身家常衣衫,剛坐下飲了半盞熱茶,燕媽媽掀簾子進來道,“秉主母,先前那間庫房的鑰匙找到了。”


    薛亭晚略一愣,才想起來是昨日那個丟了鑰匙的庫房,當即起身道,“那一庫房的賬本不易搬運,我隨媽媽一同過去看看吧。”


    燕媽媽笑著應了“是”,主仆一行人當即出了蘭雪堂,朝庫房走去。


    庫房裏剛被粗使婆子灑掃過,薛亭晚一進門,一陣古舊書籍的味道撲麵而來。


    庫房裏頭陳列著十幾排大紅酸枝木架,架子上皆碼著一排排的青皮海水紋賬本。


    這整整一庫房的賬本,少說也有四五百本。


    薛亭晚被這陣仗嚇了一跳,踱著蓮步上前,隨手從架子上拿下一本賬簿,輕輕翻開第一頁,“天成錢莊”四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


    薛亭晚微微一愣,又飛快往後翻了兩頁,見上頭明明白白地寫著“戊戌年三月京城總錢莊總賬簿”。


    薛亭晚滿心的難以置信,等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望著滿滿一庫房天成錢莊的賬本,徹底驚呆了。


    ☆、第87章 錢莊東家


    是夜, 裴國公府正房。


    內室紅燭高照, 帳中通明。


    裴勍提步入內, 望見綃紗帳內朦朦朧朧的纖細人影兒,微抬了下頜, 一邊單手解著衣襟,一邊走過去,“阿晚?怎的還沒睡?”


    今晚裴勍和一眾下屬在鬆風萬壑閣商議用人調度之事, 一直到戌時三刻才結束,特地派侍衛十九來正房和薛亭晚稟報了一聲,叫她先行歇息,不必等著自己。


    可薛亭晚心裏裝著事兒, 又如何睡得著?她一想起天成錢莊竟然是裴國公府的產業,就滿心激動不已。


    男人解了外袍遞給一旁的丫鬟婆子, 叫屋內之人都退了下去, 抬手撩開綃紗帳,帳中的美人兒從鴛鴦靠枕上直起身子,攬上男人脖頸送了香吻,“淳郎不在身旁, 我睡不著。”


    美人兒未施粉黛, 臉上肌膚吹彈可破, 三千青絲披散在肩頭, 宛如一匹上好錦緞, 因著沐浴過, 隻穿著一襲雪白輕紗, 渾身氤氳著一股子宜人花香。


    裴勍順手握上美人兒的細腰,薄唇含了淺笑,“今日忙了一天,回來的時候不是說累了麽?”


    “方才在浴池裏泡了好久,這會兒不累了。”


    薛亭晚笑意盈盈,兩手環著男人的胳膊,親親熱熱的把人拉到床榻上坐著,“今日在侯府,我和祖母、母親說了煥容齋的事情。”


    說罷,薛亭晚將擴張煥容齋店麵的計劃細細道來,又說了資金周轉困難,不想動用私賬,急需從錢莊借貸的事兒。


    裴勍將美人兒攬入懷中,聽著美人兒綿軟的嗓音,隻點了點頭,並無他話。


    薛亭晚攀著男人的衣襟,抬了一雙嬌媚杏眼,柔聲道,“夫君,借我點錢唄?”


    裴勍垂眸望著美人兒,神色如常,淡淡開口,“借什麽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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