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失去生機的中年男子癱倒在地。


    於野慢慢轉過身來。


    幾丈外,站著兩人。


    其中一個精瘦的男子,正是出現在靈蛟鎮客棧的甘行。他一眼認出頭戴鬥笠的少年,難以置信道:“於野?”


    於野撇著嘴角沒有吭聲。


    甘行抬手打出幾道法訣。一層無形的法力瞬間籠罩四周。他轉而看向洞穴內的於野,手中多了一道劍芒,不無慶幸的恨恨道:“小子,我到處找不見你,你竟敢送上門來。上回被你趁亂逃了,今日你再逃一個試試看!”


    所在的洞穴,僅有四五丈大小。唯一的洞口,堵著兩個煉氣高手。


    於野靜靜打量著甘行與另外一位中年修士,以及封住洞口與四周的無形法力,突然問道:“甘鬆是你什麽人?”


    甘行微微愕然,道:“同姓的道友而已,你所問何意?”


    於野接著又問:“你方才施展的什麽法門,能夠攔得住我麽?”


    “哦……嗬嗬!”


    甘行禁不住笑出了聲,譏諷道:“你已殺了多位煉氣高手,竟然不懂得禁製之術,也罷——”


    他搖了搖頭,道:“我見識過你的狡詐,知道你在裝傻賣乖拖延時機,想著如何脫身呢。卻不妨勸你一句,死了這條心吧。此地不比靈蛟鎮的人多混亂,讓你有機可趁。我已打出禁製封住洞口,縱使你擅長劍氣與隱匿遁術,也難有僥幸之理……”


    忽聽又問:“你為何對南山心懷不滿呢?”


    “你……”


    甘行的臉色一變。


    於野的問話固然是拖延時機,卻東一句、西一句的互不相幹,讓人匪夷所思、捉摸不透,卻又冷不防的直至要害而難以作答。


    “待我抓住你,再說不遲!”


    甘行怒喝一聲,抬手一指。他的同伴也及時出手,兩道劍光急襲而去。


    “轟——”


    光芒閃爍,巨響轟鳴。


    與之瞬間,一團火光“砰”的炸開,整個洞穴頓時籠罩在熊熊的烈焰之下。


    甘行與同伴急忙催動法力護體,同時驅使飛劍橫掃左右。盤旋的劍光劃過岩石,“刺啦”火星、碎石迸濺。


    封閉的洞穴,使得離火符的威力更甚幾分。片刻之後,肆虐的烈焰終於熄滅。而四周的禁製已在烈焰的焚燒與劍光的轟擊之下崩潰殆盡,那個戴著鬥笠的人影也隨之消失無蹤。


    “哼!”


    甘行冷哼一聲,拿出一張符籙拍在身上,交代道:“地火尚在,不便施展遁術。我追那小子,你斷他退路!”


    光芒一閃,人已消失不見。


    他的同伴心領神會,轉身往回跑去。


    此人雖然粗壯,卻身形敏捷,三兩步便已躥到通往地上的洞口。他要返回地麵,截斷那個小子的退路。誰想去勢正急,一道殺氣急襲而至。他慌忙催動法力護體,並閃身躲避。護體法力卻“砰”的崩潰,緊接著又一道殺氣穿過肩胛。他強忍疼痛,揮動飛劍試圖反擊,不料小腹突然連遭重擊,強勁的力道瞬間擊潰氣海丹田。他再也承受不住,一頭摔倒在地,慘哼一聲昏死過去。地下冒出一人,正是於野。


    於野抓起昏死的中年修士往上跑去。


    而他即將衝出洞口,身後突然襲來一道劍光。他反手屈指一彈,淩厲的劍氣“鏘”的逼退了劍光。他趁機躥出洞口,卻不想劍光隻是稍作回旋便再次急襲而至。


    “轟——”


    於野尚在半空,人未落地,張嘴飆出一股熱血,帶著中年修士雙雙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山洞內現出甘行的身影。


    “哼,我也給你來個聲東擊西,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


    甘行帶著得意的神情走出山洞,卻又臉色一冷。


    黑沉沉的夜色下,可見洞口前的一灘血跡,而於野與他的同伴,均已消失無蹤。


    甘行暗啐一口,遂隱去身形隨後追趕。


    那小子已遭重創,應該逃不遠……


    ……


    地下,黑暗且悶熱。


    須臾之間,強大的力道從四麵八方輾軋而來,使人難以掙紮、也透不過氣來。


    於野急忙奮力往上,終於躍出地麵。他喘著粗氣,踉蹌著停下腳步。他的手中,依然抓著昏死過去的中年修士。


    破甲符雖然神奇,卻僅能支撐片刻,否則難免活埋地下,最終被碾壓粉碎。


    這是到了何處?


    眼前依舊黑暗沉沉、亂石猙獰、灰塵遍地,顯然尚未逃出辰陵山,也找不到出山的路徑。


    甘行必然不肯罷休,接著逃吧!


    於野擦了把嘴角的血跡,摸出一張破甲符拍在身上,並催動真氣罩住所抓著的中年修士,閃身沒入前方的山壁之中……


    隻見黑暗籠罩的大山裏,兩道人影時而出現在峭壁之上,時而出現深壑溝底,轉而又在亂石之間縱跳如飛、狂奔不止。


    約莫大半個時辰過去,兩道人影再一次從地下冒了出來。


    眼前是個幹涸的水溝,四周為大片的荒野。數裏之外,有高山聳立、塵霧彌漫。回頭遠望,已是黃昏臨近而天光黯淡。


    竟然從地下逃出了辰陵山?


    卻仍未遠離險地。


    手上濕漉漉的,是血。


    於野推了把身邊的中年修士,沒有一點動靜。試探他的手腕脈門,察覺氣息尚在,人還活著,體內的真氣也好像沒有消失。


    咦?


    於野衝著中年修士的小腹便狠狠砸了一拳。


    “啊——”


    中年修士呻吟一聲,嘴角溢出血跡,依然昏迷不醒。


    “我隻想廢你修為,手段不夠嫻熟而已。”


    於野嘀咕一聲,撕下一塊衣衫將中年修士肩頭的血洞裹紮起來,又拿出一捆繩索將其上下捆綁了幾圈,之後再次祭出一張破甲符而失去了身影……


    一個時辰之後,一片林子中衝出一匹黑馬。馬上馱著兩人,一個騎著、一個趴著,趁著夜色疾馳而去。


    翌日的晌午時分。


    狂奔了兩百多裏的黑馬匆匆抵達天寶家的後院,馬上之人神色疲倦,搖搖晃晃,鬥笠也沒了,滿身的灰塵與汙血。


    天寶與仁梁已等候多時,皆大吃一驚。


    於野翻身下馬,佯作輕鬆的擺了擺手。


    兄弟二人忙將中年修士扯下馬背,並拖入後院的庫房之中。


    庫房的地下有個存放雜物的地窖,如今加裝了厚厚的門扇,並添置了木架、鞭子、水桶、火把等物。


    於野徑自返回客房,關上房門。他慢慢走到榻前坐下,拿出一瓶丹藥尚未吞服,禁不住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熱血。


    神識中傳來一聲歎息:“唉,自作自受!”


    於野強行吞下丹藥,盤起雙膝,拿出一塊靈石扣入掌心,無力的閉上了雙眼。


    蛟影的埋怨聲繼續響起——


    “你僅有煉氣三層的修為,竟敢不斷挑戰強敵,若非護體真氣有異於常人,此番你豈有命在?尤為甚者,竟去活捉了一位煉氣六層的修士。你哪是什麽奪命小子呀,你就是一個膽大潑天的渾小子……”


    蛟影埋怨之餘,又哀傷歎息——


    “唉,你是死是活,與我何幹呢。我隻是一個可憐人,一縷殘魂罷了,隨時都將消亡於天地之間,沒人知道我來過,也沒人知道我是誰,便如一個虛幻的影子……”


    哀傷未去,怒氣再起——


    “哼,你真的氣死我了。你的破甲符雖能隱身,僅能維持片刻,說是穿牆遁地,也遁不過百丈之遠。你卻因此有恃無恐,實屬無知無畏。還有啊,廢去一人的修為,並非拳打腳踢,你如此摧殘折磨一個修士要幹什麽,便不怕牽連無辜……”


    於野亟待吐納調息、運功療傷,卻皺著眉頭,臉色發苦,一時難以安靜下來。


    與蛟影相處已久,她從未這般的喋喋不休、咄咄逼人。


    她是成心的。


    她惱怒自己不聽勸告,依然孤身犯險,結果遭致重創,差點栽了個大跟頭。她卻又無力阻攔,隻能事後大發雷霆。


    也不怪她擔驚受怕!


    此次重返辰陵山,著實凶險萬分。


    卻非莽撞之舉,而是權衡許久的一個決斷。


    他一直遭到不明不白的追殺,也一直在猜測被追殺的緣由。如今南山與卜易更是變本加厲,已逐漸掌控了整個大澤。而若想弄清楚這背後的真相,便不能逃脫躲避一走了之,而是還以顏色,哪怕是羽翼未豐、修為低下,他也要讓南山與卜易知道,於家村的於野絕不會任人欺辱。於是他痛下決斷,他定要在對方創立北齊山仙門之際狠狠的折騰他一回。


    當然,他不會傻子般的去硬拚。


    更何況築基高人乃是他難以麵對的強大存在。


    而他雖然惹不起築基高人,卻不怕煉氣修士。隻需隔三差五殺一個煉氣修士,便能讓那幫家夥惶惶不可終日。所謂的北齊山仙門,最終亦將名聲掃地。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既然他於野有家難回,那麽誰也休想安生。


    不過,針鋒相對之前,務必要弄清楚蘄州來了多少人手、有何打算,與行事的規矩,等等。


    而獲悉蘄州修士底細的唯一途徑,隻能是來自蘄州修士。為此他謀劃多日,並鋌而走險,終於抓到一個活口,卻也挨了一記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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