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野的身子橫空,幾近裹著狂風卷到天上,而他已經忘記了驚嚇,隻管緊緊盯著縮回的石頭與突然出現的洞口。


    石頭,真的沒了。


    而洞口仍在,三尺大小,深淺不明,吉凶莫測。


    鬼魈?


    必然是鬼魈的巢穴!


    據元漢所說,天神山盤踞著鬼魈,乃是與山妖一般強大的存在,若是趁機發動猛攻,莫說是他於野,正在爬山的眾人誰也休想幸免於難!仟仟尛哾


    “嗚、嗚——”


    呼嘯的風聲猶如萬獸齊鳴,風勢也更趨迅猛。


    忽聽山下傳來一聲慘叫,顯然有人被狂風卷走。千丈之高啊,施展不出修為,便是金丹修士,也會摔得粉身碎骨。


    而於野依然抓著短劍,他不甘就此放棄,又怕鬼魈偷襲,一時焦急萬分。


    “啊——”


    又是慘叫聲隱隱傳來,瞬即消失在更為猛烈的風聲之中。


    而不斷的扯拽之下,插入石壁的斷劍漸漸鬆動,隨時都將掙脫而出,連人帶劍隨風卷走。


    於野不敢遲疑,雙手用力而腰身一卷,“嗖”的鑽入洞口,趁勢抽出短劍擋在身前。與之刹那,風聲驟然遠去。雙腳“砰”的落地,卻未見怪物偷襲,隻有縮回的石頭擺在一旁,還有一個狹長的山洞呈現眼前。或許是白色玉石的緣故,洞內朦朦朧朧,猶如月色籠罩,並且彌漫著淡淡的氣機。


    洞內並無鬼魈?


    於野催動神識看去,似有殘破的禁製存在,而他顧不得多想,轉身衝向洞口,頂著狂風探出身子,揚聲大喊:“文師兄……”


    他雖然也有幸災樂禍的時候,終究是於心不忍。而他喊聲未落,又急急忙忙後退躲避。


    人影閃動,文桂與賴冕、赤離、冠義已“嗖嗖”躥入洞口。


    於野很是意外。


    幾位同伴怎會尋至此處,且來得如此之快?


    文桂匆匆落下身形,回頭與冠義、赤離、賴冕相視一笑,道:“嗬嗬,幸虧盯著於師弟,不然難尋藏身之處!”


    於野暗哼一聲,轉身走開。


    又聽文桂驚訝道:“咦,此洞像是古人雕鑿,曾為石頭封堵,不知緣何開啟,也不知通往何處!”


    山洞為丈五高,一人多寬,延伸往上,去向不明。


    赤離似乎心有餘悸,道:“且不管通往何處,總好過大風卷走!”


    “嗖、嗖——”


    各家的金丹修士也爬了上來,陸陸續續鑽入洞口。


    片刻之後,忙亂的洞口稍稍安靜下來。


    “洞外有無他人?”


    “沒了!”


    “又折去四位弟子,唉——”


    冠義在查點人數,竟然歎息一聲。


    狂風卷走四位金丹修士,無論死活,已難以攀上天神山,也休想返回燕州。


    “此處是否通往山頂……?”


    “於師弟應該知情。”


    “他早已獲知詳細,故意隱瞞……”


    “冠長老,稍安勿躁,快快跟著他……”


    山洞多了數十位修士,一時擁擠不堪而人聲嘈雜。


    於野與文桂等人無話可說,他獨自循著山洞往上走去。


    山洞狹長,行至百丈處,就此回轉往上,又是百丈陡峭的斜坡,而百丈過後,再次回轉往上、周而複始。


    如此這般,數十人魚貫而行、漸趨漸上、愈走愈高……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山洞轉過了幾道彎,這條路彷如沒有盡頭,隻有不變的沉寂,隻有反複與輪回。


    於野再次走向一段山洞的盡頭。


    雖然沒有遇到凶險,卻也沒有任何變化,山洞盡頭的轉折,不過是又一段重複的起始。


    於野放慢腳步,身後的文桂、賴冕、赤離、冠義等人跟著他停了下來,也是一個個狐疑、茫然的樣子


    “古怪啊……”


    “禁製幻象,便是如此……”


    “大風或已停歇,不如原路返回……”


    “若為陣法幻象,回頭也是枉然……”


    眾人雖然早有猜疑,卻也心知肚明。一旦陷入陣法禁製,便休想回頭,除非找到禁製的出口,否則這條路永遠沒有終點。


    於野低頭忖思,默默往前走去。


    果不其然,山洞在盡頭轉了個彎,繼續往上伸展。


    他手中多了一枚果子,雀卵大小,幹癟、黑紅,像是山裏的野棗。而它雖然毫不起眼,卻有個神奇的名字,還魂果,乃是元漢所贈,據說能夠祛毒辟邪,來到天神山或有大用。


    這小小的果子,有什麽用處?


    於野拿起果子塞入嘴裏。


    他也深知眼前的處境,卻同樣無計可施,整個山洞渾然一體,神識之中看不出任何破綻。且嚐嚐山裏的果子,權當充饑解饞。


    “哇——”


    果子入口,竟然異常的苦澀。


    於野禁不住張嘴幹嘔,而果子已滑入肚子,難以想象的苦澀直透髒腑,頓時讓他愁眉苦臉、周身一陣抽搐。正當他後悔不迭,苦澀忽然消失,一股異樣的暖流充斥全身的筋骨,又循著經脈直達雙目,隨著一陣刺疼,眼前猛然一黑……


    “於師弟?”


    文桂喊了一聲。


    於師弟便在前頭走著,不知為何,忽然身子顫抖,腳步遲緩起來。或許聽到喚聲,他身子猛然僵直,接著慢慢回頭。


    “啊……”


    文桂驚訝失聲。


    他身後的賴冕、赤離、冠義也在盯著前方的動靜,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一步。


    隻見於野的兩眼翻白,雙瞳變成一條細縫,從中閃爍出熾白的光芒,竟形同實質吞吐不定。隨著他詭異眼光掠來的一瞬,不管是文桂,還是賴冕、赤離、冠義,頓如神魂洞穿而戰栗不已。便好像赤身袒露在日月之下,一時惶恐莫名、無處躲藏。


    “各位,出了何事?”


    恍惚刹那,於野已然恢複常態,依舊是濃眉斜挑、雙眸黑沉,隻是臉上多了幾分困惑的神色。


    “啊……無事、無事!”


    文桂急忙擺手,他與賴冕隻當是幻覺而就此作罷。冠義與赤離卻是微微皺眉,若有所思的樣子。


    於野聳聳肩頭,繼續往前走去。


    他並非裝模作樣,而是真的有些糊塗。


    剛才發生了什麽?


    莫非是還魂果的緣故?


    而雙目刺疼之後,眼前的景物似乎有所變化,能夠看到神識之外的東西,譬如……


    又到了一段山洞的盡頭,於野停下腳步。他看向麵前的石壁,伸手虛抓著往前用力一推。


    “砰——”


    渾然一體的石壁,竟出現一道石門,並隨著悶響聲,緩緩開啟。


    眾人湧到近前。


    “此處竟然藏有暗門?”


    “來來回回已查看無數回,這——”


    “各位,你我的神識看不穿上古禁製!”


    “於野,你是如何發現的這道石門?”


    文桂與賴冕、冠義詫異之際,赤離忍不住詢問了一句。


    “不知道!”


    於野搖了搖頭。


    他不是說謊,而是真的不知道。吞了還魂果之後,他便能看到神識之外的東西。當他再次走到此處,便發現暗藏的門環,於是出手嚐試,果然推開了一扇門。至於雙眼的變化與其中的緣由,他根本弄不明白。


    赤離衝著他端詳片刻,跟著冠義、文桂、賴冕走向石門。


    各家修士已相繼湧到門前。


    當於野跟著眾人穿過石門,便聽一陣笑聲響起——


    “哈哈,冠長老、赤門主……”


    “咦,爾等安然無恙……”


    “我等隨風吹到此地,竟誤入仙境……”


    “仙境……”


    置身所在,乃是一個洞穴,一半嵌入大山,冰雕玉砌,晶光閃閃;一半敞開麵向天穹,日月齊輝,祥雲縹緲。


    而出聲大笑的竟是被大風卷走的四位金丹修士?


    四人不僅安然無恙,而且滿麵紅光,手執玉壺美酒,喜迎眾人的到來。


    尤為甚者,四周的石壁之上,嵌有一個個神龕,而神龕之中,坐著一個個女子,皆五官精美,膚白如玉,秀發披肩,隨著一聲召喚,翩翩飛身而下,一時雲裳亂舞而香氣襲人。轉眼之間,文桂、赤離等人的身旁均有女子陪伴,竟然無一拒絕,並相互依偎著走向玉石供案,拿起一杯杯美酒共飲……


    “砰——”


    於野尚在目瞪口呆,身後的石門關閉。他急忙伸手去抓,卻未發現門環。


    而一隻玉滑小手扯著他的衣襟,一位身著上古服飾的女子湊到他的麵前,帶著難以拒絕的魅惑與勾人神魂的話語聲輕輕說道:“仙長,與妾身同飲一杯長生酒,從此仙鄉不老、天地永生……”


    修仙為什麽,當然是長生不老。在這旖旎仙鄉與天地永生,誰不心動呢!


    於野禁不住意亂神迷,幾近把持不住,卻忽然雙目刺疼,心頭一片清明。


    尚在糾纏的女子像是受到驚嚇,頓時花容大變,“噗”的身影一閃,化作一縷輕風消失無蹤。


    於野猶自眯縫著雙眼。


    洞穴一端,神龕環繞之中,擺放美酒的供案之上,竟然矗立著一尊高大的石像。石像是個異常健壯的男子,雙目凸出,麵相凶狠,不怒自威。尤其他凸起的雙目俯視著洞內歡樂的場麵,竟隱隱約約透著蔑視與得意的神情。


    於野隻覺得後脊背一陣發冷,趁亂奔著洞外走去。而當他的眼光掠過四周,又放慢了腳步。


    文桂與賴冕,赤離與冠義,乃至於幸存的眾多修士,按理說都是境界超凡的修仙者,此時卻無不沉迷於仙鄉幻境之中難以自拔。


    於野遲疑了片刻,猛然轉身往回走去。


    遇到糾纏的男女攔路,他抬腳就踢、揮拳便打。而尚未穿過人群,兩道詭異的光芒籠罩而來。他察覺不妙,抬手便要祭出六翅金螈,卻


    已手腳僵硬,神識難以施展。


    詭異的光芒來自石像,來自石像男子凸起的雙眼。


    於野禁不住抬頭怒視,試圖與那男子對抗,忽又雙目刺疼而眼前一黑,隨之詭異的景物紛至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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