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雙腳落地的瞬間,已然置身於黑夜之中。


    雙手所持的琉玉盞,本該是明亮奪目,此時仿若被黑暗所吞沒,僅剩下兩點微弱的螢火之光。


    這便是酆泉閣最後一處禁製所在?


    竟如此的黑暗,且冷風嗖嗖、寒氣彌漫,猶如墜入冰窟、陷入異域,從此天地永隔。


    不僅如此,神識無用,修為遭到禁製,四周黑暗沉沉,也幸虧縱目神瞳無礙,否則什麽都看不見。


    於野信步走了片刻,又停了下來。


    置身所在,除了黑暗、寒冷,便是空曠、寂靜,且充斥著詭異的氣機,即使施展縱目神瞳,也難以辨別去向。


    “傳承冥珠位於何處?”


    “不知道呢!”


    青蘿也弄不清傳承冥珠的具體所在,聽她帶著疑惑的口吻又道:“此地氣機與魔氣相仿,又似陰氣,我記得……”她稍作忖思,道:“哦,我記得師父說過,此乃幽冥煞氣,陰陽相濟,有益於魔修與鬼修,唯有穿過此地的禁製,方能抵達九幽塔二層的衙泉閣。”


    “難尋禁製破綻,未見傳承冥珠,我的縱目也沒了用處,又該如何離去?”


    “事已至此,唯有耐心找尋!”


    於野看向來路,未見天絕子等人追來。他卻不敢耽擱,飛身往前趕去。


    雖然神識與修為難以施展,卻有法力護體,以及縱目神瞳探路,倒也不怕遭遇意外。


    十餘裏過後,四周黑暗如舊、寂靜依然。便彷如穿行在虛無之中,踏上了一條永無盡頭的路。


    於野隻得及時調轉方向,而他飛奔之餘,雙目灼灼,不敢錯過遠近的任何動靜。


    又是數十裏過去。


    遠處忽然多了一抹隱隱的光亮,像是黑夜破曉,又似晨星閃爍,使得茫茫的黑夜頓時有了方向。


    於野加快了去勢。


    片刻之後,光亮更為醒目。前方的百丈之外,出現一方白玉石台。石台高達三丈,長寬三丈,如同一個四方四正的石塊矗立在黑暗之中。


    便在石台之上,懸浮著一團詭異的光芒,約莫丈餘大小,恰似一輪明月初升,卻誤落凡塵而超然存在。近乎於透明的光芒之中,懸著一個拳頭般的黑色圓珠……


    與此同時,石台另一端的百丈之外冒出一群人影,竟是天絕子、赤亥、赤離等人,顯然也為光亮招引而來。


    識海中傳來青蘿的驚呼聲:“師父的傳承冥珠,切莫落入他人之手——”


    於野淩空躥起五六丈奮力往前。


    天絕子、赤亥等人也是不顧一切的撲了過來。


    黑暗中,一側是成群的化神、元嬰高人,雲趨鶩赴,縱跳如飛,另外一側是於野,孤身隻影,卻快如疾風,一往無前。雖然敵我勢同水火,此時卻是方向一致,便是那黑暗中的一團光明。


    百丈之遠,瞬息及至。


    轉眼之間,一方抵達石台的十丈之外,而另一方的十餘道人影已逼近石台,並爭相高高躍起,直奔那團明月般的光芒撲去。


    於野焦急萬分。


    還是遲了一步!


    即使禁製所限,修為難以施展,他的輕身之術與把握時機的手段,依然遠遠比不上化神、元嬰高人的強大!


    卻辜負了青蘿的期待,可惜……


    “砰、砰——”


    便在於野惋惜之際,石台之上的光芒閃爍,並發出一陣悶響,赤亥與天絕子等幾位化神高人淩空倒飛了出去,隨後趕來的赤離、鄂安等人慌忙止步。


    禁製?


    既為神機子的傳承冥珠所在,豈能任由他人搶奪。那團詭異的光芒,便為禁製所在,一旦有人靠近,即刻觸動禁製引發殺機!


    “機不可失——”


    青蘿急聲催促。


    於野的去勢未停,飛身躍上半空。


    明月般的光芒便在腳下,卻又該如何進入其中搶得冥珠?


    正當他身形下落,卻又不知所措之際,體內閃出一道人影,竟是青蘿的魂體,倏然穿過了光芒,一把抓住了黑色的圓珠。與此刹那,光芒緩緩降落消失,僅有一道青衣人影寂然獨立,而她的手中依然緊緊抓著那枚黑色的明珠。緊接著她的腳邊出現一個三尺方圓的洞口,深淺不明、去向莫測。


    “何方殘魂孤魄,豈敢搶我魔門至寶——”


    便聽赤亥大吼一聲,一道道人影狂撲而來。


    青蘿未加理會,昂首凝望。


    於野就勢往下落去,抬手扔出幾枚玉符。


    “轟、轟、轟——”


    光芒爆閃,轟鳴大作,狂風倒卷,尚未逼近的人群紛紛後退躲避。


    於野落下身形,他衝著腳下的洞口示意道:“走——”


    而青蘿站著未動,微微抬起下巴,寒玉無暇的容顏透著異樣的冷峻,凜然出聲道:“赤亥,你應該認得本姑娘!”


    肆虐的雷火散去,轟鳴尚在遠方回蕩,後退的人群再次撲了過來,卻又放慢腳步而一個個瞪大雙眼。


    赤亥詫然道:“你是……”


    三丈石台之上,依然玉光閃爍,兩道人影並肩而立,一個身軀健壯,濃眉如刀,眼光沉凝,殺氣橫溢;一個青衣如風,身姿玲瓏,容顏無雙,卻冷豔絕世,便聽她清脆的話語聲響徹四方——


    “我並非殘魂孤魄,我乃先師的關門弟子,蛟影青蘿!”


    赤亥的青灰臉色微微變化,忖思道:“哦,神機子是有一位年幼的弟子,曾橫行九幽穀,自稱魔門青蘿,而蛟影……”


    “我為於野所救,不管今生來世,我都他的影子……”


    於野再次抓出四枚雷火符扣入掌心,又忍不住看向身旁那道嬌小的身影。


    當初的無心之言,被她銘記至今。而在凶險關頭現出魂體,不顧生死的搶奪冥珠,如此的凶悍無畏,更是與往日的那個古怪的精靈判若兩人。


    “哼!”


    赤亥冷哼一聲,道:“你一鬼修,豈敢妖言惑眾,交出你手裏的冥珠,不然老夫讓你魂飛魄散!”


    “赤亥老兒,你殺害門主,欺師滅祖,喪盡天良,罪該萬死!”


    青蘿怒聲叱嗬,義正辭嚴又道:“我師父封了幽冥之後,已預知大禍將臨,便留下傳承冥珠,以待後人為他平冤昭雪。也唯有得到他老人家的傳承,方為魔門之主,可笑你叔侄二人竊據魔門,如今又窺覬傳承,真是厚顏無恥!”


    她話音未落,猛然舉起冥珠拍向於野的胸口。


    於野毫無防備,便聽“砰”的一聲,冥珠已然消失,隨之一股強橫奇窮的力道“轟”的湧入他的五髒六腑、四肢百骸,他頓時血脈賁張而腦袋“嗡”的一陣大響。


    “我代先師正告各方,於野即日繼任七殺魔門之主!”


    又聽青蘿喊了一聲,轉身撲入懷裏,急聲催促道:“我曾傳你壓製修為之法,快快封住氣海,走——”


    於野強抑心神,抬腳踏入洞口之中。


    轉瞬之間,他與青蘿雙雙失去蹤影。


    赤亥很是氣急敗壞,厲聲吼道:“各位莫要聽信那丫頭的胡說八道,神機子的傳承關乎幽冥開啟與否,抓住於野——”


    眾人神情各異,飛身躍上石台……


    ……


    景物變化。


    不再是禁製幻境,而是翻湧的黑霧與無底的深淵,並有一座玉石樓閣迎麵飛來,莫非是九幽塔第二層的衙泉閣?


    “砰——”


    於野的雙腳重重落在台階上,尚未看清樓閣,隻覺得一陣眩暈,隨之經脈撕疼、骨骼欲斷,氣海更是充盈鼓蕩,彷如一股烈焰即將破體而出。他咬著牙站穩身形,抬頭往上看去。百丈之外,懸著另外一座樓閣,還有霧氣籠罩的山穀,以及影影綽綽的人影。


    混沌穀?


    已回到了混沌穀,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忽見頭頂的樓閣閃過幾道光芒,繼而冒出一道、兩道,緊接著冒出一群人影,赤亥、天絕子等人追來了。


    於野回頭看向麵前的樓閣,以及匾額上的衙泉閣三個大字,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而身形一閃飛遁往上。


    喊聲響起——


    “魔門弟子,殺了於野!”


    “各家弟子聽令,攔住他……”


    與此同時,於野已衝出深淵。


    而他現身之際,山穀四周的數百道人影踏劍而起,更有一位老者禦風而行,出聲阻攔道:“於師弟,你難以逃出此地——”


    於野去勢不減,怒聲喝道:“文桂,焉敢攔我去路,滾開——”


    正是文桂,已守候多時。


    卻見他熟悉的於師弟變得極為陌生,不僅臉色漲紅,濃眉倒豎,雙眸閃光,而且周身透著瘋狂而又可怕的殺氣。


    閃念之間,於野與文桂擦肩而過。而他尚未抵達山穀一側,已被上百位金丹弟子攔住去路,繼而前後左右盡是紛亂的人影與閃爍的劍光,遂即又是十餘道人影衝出深淵追趕而來。


    山穀一側的亂石堆裏,藏著傳送陣。而那唯一的退路,此時已然斷絕。


    於野被迫去勢一頓,身形微微搖晃,封住的氣海已難以壓製,冥珠的強大法力隨時隨刻都將衝破禁錮撕碎他的四肢百骸。再有數百仙道高手與化神、元嬰高人的圍攻,他顯然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而劫數難逃!


    呸!


    於野恨恨啐一口,猛然抬起雙眼看向霧氣籠罩的天穹,強行壓製的修為驟然釋放,他趁勢催動法訣抬手一指。


    “轟——”


    一道紫色的劍光咆哮而出,儼如化神高人的悍然一擊,更兼具神器的無上威力,竟然扯動虛空扭曲變化,隨之一道紫色閃電刺破了天穹,霎時“咯喇”巨響轟鳴,一縷明亮的天光乍泄而下。


    於野身形閃爍,瞬即化作一道淡淡的龍影直衝天光而去,卻不忘雙手齊揮,十餘枚雷火符在他身後炸開。


    “轟、轟、轟——”


    赤亥、天絕子等人追趕正急,眾多仙門弟子攻勢正盛,卻架不住雷火的狂轟亂炸,各自急忙四散躲避。


    而轟鳴聲未絕,硝煙尚未散盡,快若蛟龍般的人影已無影無蹤,緊接著天光消隱、霧氣籠罩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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