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赤衣派被戳中軟肋,一口血簡直都要被嘔出來。


    赤衣的人道:“大夫本來就應該背方用藥,有何不妥?既然先祖為我們留下了捷徑之路,妥善使用,將資源最大化地為自己所用,有何不對?你們若是隻顧著苦哈哈的清修,走了八萬裏的彎路,等回過神來發現世間早已有了更輕鬆、更有效的修煉方式,豈不可憐。”


    “再者,醫者本為醫人,你們雖有登仙路,可苦修十載方能治病救人,數百年方上九重天,中途放棄之人不知多少,即使堅持下來,也唯有少數能夠登天,大多數人碌碌一生,臨死修為仙道皆成泡影;而我們赤衣派將最好的藥方醫道傳授給弟子,隻消三年便可診病開藥,醫術驚人,為世間救下多少性命,派門內桃李滿枝,杏林峰的名望一大半都是我們赤衣派打下,凡間道界受過我們赤衣弟子醫治之人,誰不誇我們赤衣弟子妙手丹心?即使無緣登仙道,不枉凡間走一遭!”


    赤衣弟子這一席話,贏得其他赤衣弟子陣陣喝彩。


    青衣弟子聽了當然不服,馬上又要反駁。


    試場內的赤衣弟子和青衣弟子很快爭得不可開交,都未注意到考試的草藥和醫具都已經送了上來,甚至連過來送藥的小弟子因為各有所屬,也加入進去爭起來了。


    唯有雪梨安安靜靜地打量著送到她麵前的草藥,沒有在意周圍那些爭端。


    在她看來,醫道仙術和藥方製藥都是要學的,沒有高下之分,修煉就是修煉,沒有必要爭吵。


    雪梨想要贏杏林會,所以正在觀察剛送過來的那些草藥。


    寒參。


    冬蟲草。


    百味花……等等,等等。


    都不是特別罕見的草藥,要製的藥方應該不是特別難。


    草藥送上來,就說明已經可以開始抽題製藥了。其他人還在爭吵,雪梨就獨自走上前去,從箱子裏抽了一張寫有題目的紙條,隻見上麵寫著五個字——


    百草九味丹。


    雪梨鬆了口氣。


    這是她從小就學過的,她自幼聽姨母傳授醫道,這種簡單的藥方,她七歲就會製了。


    雪梨從容地取了一座小丹爐,一個九格方木盒,然後用藥筐從眾多草藥中選取了她需要的靈草靈花,便專心地開始製作。


    將草藥摘擇幹淨,去掉不必要的老葉靜脈,隻留下嫩葉。


    將小參切成方便使用的小段。


    用仙術浸潤花草的靈氣,讓它們保持成適合煉製的狀態……


    其實剛剛那些赤衣弟子和青衣弟子說得都不對,這場比試本身是很公平的,赤衣弟子固然更熟悉湯藥的藥方和草藥本身的特性,但煉製處理草藥需要術法和修為,兩者誰都離不開誰。


    雪梨一樣一樣的按照步驟,開始製作百草九味丹。從不知何時開始,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所有的聲音仿佛都已遠去,雪梨專心致誌地煉製著丹藥。


    她剛剛開始製作草藥的時候,還沒有人注意到她。那些赤衣派和青衣派的弟子們並非沒有發現草藥已經送來了,隻是初試簡單,時間就非常充足的,他們正吵到激烈的時候,心情平複不下來,誰都不願意先行罷休,即使有人注意到屋內唯一的散修已經開始製藥了,他們也不以為意。


    然而誰知沒過一會兒,等雪梨做好了第一顆藥丸,就有人發現雪梨在製百草九味丹。


    第一個弟子注意到雪梨的動作,不知不覺就沒有心思再吵了,像被什麽掐住了喉嚨,隻能驚愕地望著雪梨。


    而在覺察到異樣後,其他弟子也同樣接二連三地停了下來。


    百草九味丹是初試有可能出現的最難的丹藥之一,不僅難製,藥方難記,因為九味丹一味一顆,一共要製九顆,時間也非常緊迫,同時還意味著需要處理的草藥很多,各方麵來說都非常繁瑣。


    可是雪梨的動作卻像流水一般自然,淺色的袖子像雲一般飄動,這些弟子們根本沒有見過如此流暢的動作,就連師父們都不一定能做得如此漂亮,她的衣袖不斷從各類藥草上拂過,可是卻沒有沾上一點兒汙漬,姿態輕盈。


    他們看到雪梨的相貌,這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之前從仙門那裏的其他弟子那裏聽說過,杏林峰內來了一個真正的仙子,生得十分清靈美貌。眼前的女孩子生得這般相貌,除了仙子之外,不作他想。


    這就是神仙的醫術嗎?


    可是他們明明打聽過了,這個仙子,才隻有十六歲啊!


    眾所周知,醫道和其他修煉不同,是很講究經驗和傳承的,因此年紀越大的越有優勢,是不是神仙說不定反倒沒有那麽大的影響,而眼前雪梨這樣的熟練,幾乎讓一眾弟子感到羞愧。


    而這個時候,雪梨和其他凡間弟子們都沒有注意到,除了他們之外,還有許多人也在靜悄悄地關注著雪梨。


    杏林會的所有比試考核都是公開的,不過因為雪梨隱匿了自己的仙氣,這個試場內的其他弟子又都沒什麽名氣,因此並沒有多少人看這一場的初試……除了奉狼王狼後之命過來觀察雪梨的狼官們。


    此時此刻,在雪梨覺察不到的地方,好幾個狼官圍在周圍,都目不轉睛地看著正在製藥的雪梨。


    狼官們都沒有惡意,隻是看著雪梨的目光,難免有些驚訝和稀奇。


    這個就是少主人流落在外的時候喜歡上的女孩子嗎?


    狼官們好奇地端詳著雪梨。


    先前為了讓大家更好地尋找與少主有關的線索,少主在失蹤期間寫的情書,已經在狼官之間傳閱過一番了,現在整個狼境人人皆知少主消失期間喜歡上了一個名叫雪梨的仙子,而且少主用情很深,這個女孩子在少主眼中非常漂亮,還很可能是個醫仙。


    老實說,在見到雪梨本人的一刹那,不少狼官都感到了驚豔。


    這的確是個美到讓人挪不開眼睛的女孩子,就像是一滴被包裹在珍珠中的水,閃爍著寶石都無法媲美的剔透的光亮。她看上去很溫和,狼官們不懂醫道,但看到周圍漸漸圍聚過來的其他醫仙,還有在場的杏林峰弟子們驚愕的表情,他們也猜得到雪梨的表現大概非常優秀。


    少主是狼官們從小看大的,不止是狼王狼後關心少主,這些狼官們看他也猶如看自己的孩子,因此在與少主有關的事情上,他們難免會有挑剔的地方。


    可是看過了之前少主懷著青澀的心思認真寫下來的傾訴感情的信,知道少主大約是真心喜歡的,而眼前的女孩子看上去似乎也頗為不錯,他們暫時還不能和雪梨接觸,注視著雪梨的目光卻不覺已慈藹了許多,雖說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可是看雪梨和少主這樣一對年輕人,已經和看小夫妻差不多了。


    就是雪梨這般混在凡人中,還看不出她是單純的人身,還是有什麽原形。不過這個不大要緊,可以暫時擱置。


    一時間,專心製藥沒有注意周圍的雪梨,和周圍或看得見或看不見的正在圍觀她的人,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杏林峰的弟子們,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們也是要參賽的,匆匆跑去抽題、各自選擇草藥。


    ……


    初試的比練是要排名的,每一組十五人,隻有前五人能夠繼續參加杏林會。杏林會還有青赤之爭,每組的前五名都能將積分記入自己所在的派組,並且按照名次高低分數也有所不同。


    而這一組,是雪梨理所當然地拿到了第一名。


    據說將這一組製好的藥呈上去的時候,明明隻是初試的成品,平時隻是隨意看看就過的,各峰峰主卻圍著雪梨做的九味丹整整轉了一個多時辰,連呼太過優秀,詢問是哪個峰的弟子,結果沒想到竟然是先前拜訪杏林峰的那個散修仙子,各個峰主臉上的表情當即都十分精彩。


    初試總共就要持續好幾天,比試好幾場。


    雪梨接下來數日,連戰連勝,每一場都是第一名。比試的結果會公布在布告上,所有弟子每天都會去查看,雪梨的名字每日都在最醒目的位置。


    原本她的名望隻有美貌和神仙的身份,整個杏林峰那麽大,總有人不關心,可是現在因為醫術的關係,又引起了一陣轟動,幾乎人人都在關注。


    這日,杏林峰上一輩的大弟子,方逸口中的“大師伯”結束了今日的比試。


    試場外人聲鼎沸,圍了三圈,全部都是來看大師伯的。


    大師伯是連續四屆的杏林會魁首,因此哪怕隻是無關緊要的初試,都會又無數弟子過來觀看他的比試,和其他試場的冷清行程鮮明對比,十分熱鬧。


    不過大師伯卻對這樣的場景習以為常,不為所動,等將成品交上去以後。他擰了擰眉心,就低調地退到了後場,有一個年紀較輕的赤衣派弟子早在那裏等他了。


    大師伯問道:“昨日的結果公布了嗎,如何?”


    他每一屆杏林會都會關注最出色的弟子,這些都是他有可能在決賽中碰到的對手,不得不重視。


    那小弟子激動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出來了!到目前為止全部都是第一的,除了大師伯您之外,和往年一樣,還是他們青衣狗那邊的荀望。另外,今年還有一位散修仙子,到目前為止也沒有輸過,就是那位昨日也說過的,雪梨仙子。”


    大師伯一頓。


    第62章


    雪梨仙子這個名字,他這幾日已經在種種情況下聽過好多次了。


    每回杏林會越到後期,各方醫修們對勝者的議論就會越多,對最後奪魁之人會是誰的猜測也會越多,杏林會的賽事進行到一定階段後,奪魁的熱門人選就會出爐。


    杏林峰還有名錄獻花的傳統,順利通過初試的醫修都會在杏林峰主峰的名錄告示上貼上名字,每個名字占的位置都不小,其他弟子和觀眾就會在自己看好的名字下獻花,最熱門、最受歡迎的醫修名字下麵往往擺滿了各色的鮮花,遠遠看去十分壯觀。


    大師伯是連續四屆的冠軍,他的名字下麵當然每回都花團錦簇,隻是他對其他人來說已經是太過熟悉的麵孔,遠遠沒有另外一些年輕的弟子有新鮮感,有好幾個名字下的花都與他旗鼓相當。


    首當其衝的,便是荀望。


    荀望是杏林峰大一輩弟子中最年輕的一位,亦是最有希望的青衣弟子,在上一屆杏林會中隻輸給他一點點。荀望年輕,有天賦,而且不得不說生了一張不錯的臉,有一種遺世公子的感覺。他在杏林峰中素來不太喜歡與人親近,這種性情在常人看來有些孤高,可是因為他那副清秀的相貌,私底下卻頗受女子歡迎,就連赤衣派的女弟子都有悄悄給他名字下放花的。


    大師伯原本以為,荀望應該就是自己這一回最大的對手了,誰料中途竟又跑出來一個雪梨仙子。


    這個雪梨仙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忽然就被方逸他們這些後輩弟子從外麵帶回來了。她是個真正的神仙,生得貌美,氣質清靈淡雅,有如芙蕖出水,一身仙氣,修為和醫術都很出眾,一下子就吸引了整個杏林峰所有人的注意,現在名字底下的鮮花已經多得能從名錄堆到峰口,放眼望去簡直是一道花路,杏林會至今以來還從未有過如此壯觀的景象,可見人氣之盛。


    雪梨沒有青赤之分,因為為人和善謙遜,將青赤兩邊弟子的關注都引走了不少,大師伯明顯感覺到這段日子自己身邊的熱鬧不及從前,總有種山河日下的味道。


    偏偏,這個雪梨仙子,她還隻有十六歲。


    大師伯心中煩悶,不覺深蹙起了眉心,不過他畢竟沉穩,神態看上去依然很鎮定。


    他對那個小弟子揮揮手道:“我清楚了,多謝你,你明日再來匯報吧。”


    那個紅衣派的小弟子顯然很榮幸為大師伯傳遞消息,興奮得滿麵紅光,行禮道:“大師伯你放心,我們定不會辜負大師伯的希望!”


    小弟子很快就跑了,大師伯在原地停頓了一會兒,收拾了一下自己身上絳紅色的錦衣,亦走出室外,打算回東邊峰。


    說來也巧,大師伯出來還沒有多久,正碰上同樣剛剛從試場出來的荀望。


    荀望亦是剛剛參加完一場出來,他穿著一身簡單的青衣,獨自一人往西邊峰走,似是獨立於人群。他相貌出眾,弱冠年齡的年輕長相,卻生著一雙像是含著心事的眼眸,明明結束了一場試,他應當發揮得不錯,卻也沒見多麽高興,反倒像是心不在焉。


    荀望迎麵碰上大師伯,似是也愣了一下。他在杏林峰中素來孤僻,極少與人交際,說白了就是不喜與人來往,對其他人也不甚在意,不過大師伯畢竟是他們這一輩弟子中的大師兄,荀望想了想,還是淡淡地對對方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大師伯看著這個師弟年少清傲的樣子,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頓首回以一禮。


    兩人簡單地相會,隨即擦肩而過。


    大師伯寬闊的背影不久就消失在山峰東麵。


    等大師伯離開後,荀望亦繼續往他原來行進的方向走。


    跟大師伯不一樣,荀望一心隻想著要做到最好、為師姐洗刷冤屈,對參加杏林會的其他醫修、乃至杏林會本身都不怎麽感興趣。


    他最近時常會想起師姐。


    整整十五年了,師姐被逐出杏林峰那年,也是杏林會之年。參加杏林會的醫修至少要年滿十五,林韶師姐的年紀卡的不巧,頭一次差不多能參加的時候離杏林會規定的年齡正好差了幾天,故而隻好拖延了五年,十五年前那一回,本該是師姐第一次參加杏林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荀望每到杏林會的時節就會時常響起林韶師姐,甚至因此恍惚。


    如果師姐當初沒有出事的話,她是不是本該看到這番景象?


    如果師姐當初沒有出事的話,眼前這番熱鬧喧囂裏的喝彩是不是都該屬於她?


    這種沒有“如果”的事,荀望光是想也想不出結果,但是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他前些日子見到的那位雪梨仙子和林韶師姐有許多地方十分相似,這種想法冒出來的頻率比以往還要頻繁了許多。


    荀望擰了擰眉心,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腳下的步子不覺慢了幾分,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在經過主峰時,他看到了那條從公告處一路鋪到峰口的顯眼花路。


    荀望看到這條花路的刹那,當即怔住了。


    他知道杏林峰有名錄獻花的傳統,但他向來對這種事漠不關心,有誰得到的花多、他自己得到了多少花、誰給他送了花,荀望一概不知,然而此時此刻的景象,卻由不得他不注意了。


    隻見那條花路從名錄一直鋪到主峰口,靠近名錄的地方鮮花鋪得很密,但是很窄,因為獻花的弟子怕別人誤會弄錯,鮮花全都密密地擠在想贈的名字底下,隻有一道名字寬,不過等到遠一點的位置,人人都知道這些花是要獻給誰的了,花路就又寬了起來,逐漸鋪開,浩瀚得像是即將進入入海口的河流。


    然而如此壯觀的景象,在花路的盡頭,赫然隻寫著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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