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謙搖搖晃晃的,幾乎要摔倒,多虧旁邊顧秋白和他男友經過,瞧見不對,及時把臉色蒼白孟謙扶回醫院。


    梁雪然沒有跟上,而是轉身上車。


    剛打開車門,她就愣住。


    後麵駕駛座上,六粒雙排扣戧駁領西裝的魏容與從容微笑:“小姑娘,你還真是鐵石心腸啊。剛剛小朋友的告白都快把我感動了,難為你還這麽狠心的看也不看。”


    梁雪然不知道魏容與看到多少,又聽到多少,也不上車,就站在外麵,禮貌詢問:“魏先生有什麽事嗎?”


    魏容與指間夾著張她的名片,遞過去,微笑:“我看中了梁小姐的設計風格,想要委托梁小姐替我設計一張新的名片,就要這個風格,我很喜歡。”


    梁雪然拒絕:“抱歉,沒時間。”


    她以前缺錢的時候,什麽瑣事都做,現在錢財充足,精力當然要花在刀刃上。


    魏容與笑,把那張名片收回:“是嗎?我聽聞,輕雲想在今天夏天在南行區開設新的店麵。”


    南行區那一片是去年剛建起來的綜合性商場,店麵選址通過多方麵考慮才決定下來,難辦的是店麵的前主人那裏一直沒能搞定。


    魏容與在這個時候提起店麵,其心昭然若揭。


    魏容與笑:“隻要你幫我設計名片,那店麵我轉送給你,分文不取。這交易很劃得來吧,小姑娘?”


    不等梁雪然回答,魏容與側身,氣質沉澱,愈發襯的眉眼溫潤,帶著獨特的魅力,引人忍不住去看他:“魏鶴遠能夠給你的東西,我都可以給,錢,地位;他給不了你的那些東西,我也能給你,譬如寵愛,譬如魏太太的名分。”


    他太明白梁雪然在先前那段和魏鶴遠的感情中付出了什麽:“在我這裏,你不用擔心會受到委屈;即使再忙,我也絕不會忽視你的感受。我所有的資產都會留給你和我們的孩子,這能否給你足夠的安全感?”


    梁雪然什麽都沒說。


    魏容與伸手,梁雪然避開。


    他微怔,眉目舒展開:“不過是想幫你摘下肩上的葉子,哪裏用的著這麽害怕?”


    梁雪然忍不住問:“魏先生,您到底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當然是想要你,”魏容與笑,“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在明華台又跳又唱的,可不是這麽模樣啊。”


    又是明華台?


    魏容與看梁雪然一臉茫然,著意提醒:“兩年前聖誕節,你不記得了?那時候像個小醉貓,唱完一整首歌才跑掉,我都沒跟上。”


    這是魏容與內心最大的遺憾,假如那時候跟上去,梁雪然哪裏還會跟魏鶴遠這麽久。


    所幸後來重逢,終於知道她的身份。


    ……她喝醉酒後到底幹了多少蠢事啊啊啊!


    梁雪然眼皮一跳,說:“請您下車,我該走了。”


    “小姑娘,我可是推掉兩場會議特意前來看你啊,”魏容與歎息,“怎麽這樣冷淡?”


    梁雪然微微抬下巴,問魏容與:“你們男人怎麽一個個都覺著我必須得找個人才能好好地活下去?您是真的覺著我需要你那什麽陪伴和寵愛?我現在有錢有事業,為什麽想不開去做你的太太替你生兒育女?我是瘋了嗎?我要是缺男人的話,包養小白臉豈不是比你們更舒坦?”


    魏容與被她的話怔住。


    梁雪然重複一遍:“請下車,不然我立刻叫保安。”


    魏容與看她已經生氣,隻好先離開;梁雪然上了車,嘭地一聲關上車門。


    司機嚇的一句話也沒敢說。


    馳離學校,梁雪然才淡聲開口:“李伯,聽說您剛剛添了小孫子,您家人都在明京那邊,想不想回去看看?”


    司機囁嚅:“梁小姐,我知道錯了。”


    梁雪然語氣溫柔而堅定:“明天結清工資和獎金,李伯,您年事已高,是該好好休息了。”


    她看眼腕上的手表,被孟謙與魏容與這麽一打岔,她今晚恐怕又要補課補到深夜了。


    梁雪然閉上眼睛,揉揉太陽穴,忽然開始好奇——


    當初魏鶴遠麵對著那若幹個追求者死纏爛打的時候,又是怎麽做的?


    還有,當初在明華台,還有公館,她到底對魏鶴遠做了什麽啊?


    而被她想到的魏鶴遠,今天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晚上仍舊不太舒服,但老太太今天下令必須回老宅一起吃個飯,魏鶴遠前去,一眼看到魏容與,正站著同宋烈聊天。


    遠遠看著,兩人似乎起了什麽爭執,宋烈甚至試圖上手去扯魏容與的襯衫,而魏容與後退兩步,輕巧避過,笑的眼彎彎;目光落到魏鶴遠身上,他笑:“鶴遠,快把這個沒大沒小的小皮孩挪走。”


    宋烈現在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小,一時氣結:“你們倆才是仗著年紀大欺負人家女孩子!”


    話鋒一轉,指著魏容與,滿臉不忿:“瞧瞧,不就是穿了件雪然給他設計的襯衫麽?就得意高興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你做了什麽,才哄著雪然給你做了名片——”


    話沒說完,魏鶴遠已經沉了臉,手指慢慢握成拳。


    表麵上仍舊是風輕雲淡:“不就是名片麽?我也有。”


    嗯,他也有。


    雪然親手做的。


    宋烈不滿地嚷嚷著:“那我明天也要去找雪然給我做一個!”


    晚飯間,魏鶴遠難得親自為魏容與夾了次菠蘿,老太太看著這三個人相處融洽,心裏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在這一片祥和氣氛中,魏鶴遠手中的筷子一鬆,上麵的菠蘿掉入下方湯中,湯汁濺起,魏容與身上的白襯衫頓時被油膩弄汙了好大一塊。


    魏鶴遠微笑著說:“抱歉,手滑了。”


    繼而歎息:“可惜了這件襯衫,看來你是沒緣分再穿了。”


    魏容與沉著臉去換衣服,倒是宋烈笑個不停。


    老太太還沒來得及說魏鶴遠今天毛手毛腳,就被他吸引住注意力:“阿烈,你笑什麽?”


    “沒什麽,”宋烈樂嗬嗬回答,“今天做菜用的醋不錯,夠味。”


    -


    梁雪然接手輕雲以來的第一批春季新品終於開始準備供貨,這一批作品仍舊是輕雲以往的設計師所做,全程梁雪然都沒有插手管理。


    她本身的設計風格和輕雲的品牌定位並不相同,如先前陸純熙所點評的那樣,至少得c&o這種,才是適合梁雪然成長的土壤。


    梁雪然也不會貿然因為自己的喜好來動讓輕雲轉型的心思,轉型沒那麽容易,尤其是往輕奢方向轉移;國人重視品牌效應和固有觀念,輕雲已經以物美價廉和性價比攻占中低端市場,再放棄這個優勢僵硬轉型並不是什麽好主意。


    但她不想再去c&o,sliver更不可能,當初和葉愉心對撕的時候,無形之中已經和sliver結下梁子。


    今年輕雲簽下新品代言人,是個新晉小花,甜美可人,正好符合輕雲新品的宣傳口號——‘美是陽光、積極與希望’。


    為了這場上新,輕雲這邊動用極大的財力和人力投入宣傳和營銷策劃,各大app的主流廣告也已經簽下合同,屆時聯合推廣,在多個移動端社交軟件鋪設開屏廣告。


    就在輕雲線上線下開始密切鋪款準備上新的前一周,該新晉小花因為涉嫌吸、毒被居民舉報,尿檢呈陽性,又因在居所處搜出一千克三唑、倫,鋃鐺入獄。


    這事引起軒然大波,這並不僅僅是小花與平時人設大不相同的原因,更致命的是吸、毒這件事情。


    我國對此事向來沒有容忍的餘地,這相當於直接宣判那小花的事業生涯就此葬送。


    更為頭疼的是梁雪然。


    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鋪設新品還有一周時間,卻爆出這樣的醜聞,小花那邊的經紀人都自顧不暇了,哪裏還有心力同輕雲這邊交代。


    臨時再找人的話,也並非易事。


    這還沒完,小花入獄的次日淩晨四點,輕雲官網被一群黑客攻擊,等到運維人員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有近四萬人拿到了1500元無門檻線下使用電子優惠券;天貓官方旗艦店也同樣出現問題,五點鍾,有個員工在設置1000-100元額度優惠券的時候,不小心把金額設為了1000-1000。


    一小時不到的時間中,將近十萬人擁有了這張“神券”。


    隨著這個消息一同把梁雪然叫醒的,是那名員工因為被相關主管痛罵之後、因為畏懼追責跳樓自殺的消息。


    梁雪然太陽穴突突的跳。


    她衣服都沒有來得及穿整齊,胡亂穿條裙子,外麵套上大衣,連打底襪也來不及穿,穿著鞋趕往公司。


    因著事情影響太過惡劣和蹊蹺——


    員工跳樓到現在不到一個小時,她的家人就已經開始舉著牌子在下麵迅速地鬧開了;其中不乏有拍攝視頻錄製的,還有各大聞風而至的自媒體和新聞方,烏泱泱的一大群人。


    梁雪然昨天睡得晚,現在腦袋也是突突的疼個不停;她揉著太陽穴,耐心聽下麵人匯報完,才問:“公關那邊給出解決方案了麽?”


    被點到名的人囁嚅:“還在商議。”


    輕雲的公關部薄弱,先前就是個當擺設的部門,梁雪然想等新品發布結束後再重新整治,現在看來實在是太遲了。


    梁雪然站起來,手壓著桌子,吩咐:“聽我的,先——”


    身體晃了晃,眼前一黑,不受控製地往旁邊傾倒——


    她早晨起的急,沒吃早飯,再加上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現在又急火攻心,這老毛病就犯了起來。


    但她並沒有摔到地上,一雙滾燙的手急切地扶住她,梁雪然聽到魏鶴遠的聲音:“雪然!”


    恍然間,她仿佛回到兩年前,被他俯身從地上抱起的時候。


    眼前還是黑的,眩暈感陣陣,梁雪然什麽都看不清,在魏鶴遠的攙扶下,坐在椅子上。


    雖然什麽都看不到,但梁雪然能感受到他的存在;魏鶴遠以守護者的姿態坐在她旁邊,氣息清淡冷冽,一手仍舊扶著她,聲音略啞,命令人去倒溫水,找糖。


    梁雪然安靜喝水,吃下糖果,補充糖分之後,眩暈感好了很多,但眼前仍舊是霧蒙蒙的,看不清楚。


    “當務之急是先安撫下麵那員工的家人,別由著他們在媒體麵前抹黑公司形象,”魏鶴遠冷靜吩咐下去,“辱罵員工的那名主管必須開除,但記得給予充分補償,不能留下話柄;我懷疑這是場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已經派人去處理,調查結果大約還有二十分鍾才能過來,你們在這二十分鍾所要做的,就是盡最大可能,控製輿論,避免事態繼續惡化。”


    梁雪然說:“聽魏先生的。”


    魏鶴遠的猜測和她不謀而合,隻是梁雪然目前還沒有足夠的人脈去探聽到這一切。


    在這方麵,她終歸還是比不上在華城盤根多年的魏家。


    而魏鶴遠如今站在魏家權利的頂峰。


    視線終於慢慢變得清晰,梁雪然剛想站起來,肩膀就被魏鶴遠輕輕按下。


    他語氣如往常一樣不容置疑:“你需要休息。”


    “但現在公司出問題了,需要我。”


    梁雪然看向魏鶴遠,視線清晰之後,她能夠清晰看到他的臉,包括那雙眼眸中的擔心。


    她錯開視線,開口:“這些都是我的職責。”


    同她的淩亂慌張相比較,魏鶴遠今日穿的十分規整。


    襯衫,領帶,西裝,無可挑剔。


    是了,他一直都是這樣,一絲不苟,鮮少會有慌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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