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水淼因為孤兒的身份,從小到大所享受的也是吃飽喝暖,不用為自己學業發愁,隻要自己爭氣,有學能上,就有人資助。


    但是橫跨兩千多公裏,從東南到西南,到了這剛脫貧的地方,就發現東南沿海一帶和西南端之間的差距有著二十幾年的鴻溝。


    開學第一天,水淼幫著孟老師收學費的時候,就有著五個家長帶著學生過來說要緩緩,過段時間再交學費,甚至還有學生自己過來要退學的。


    水淼看向這個進辦公室說要退學的學生,現在已經是2024年了,九年義務教育都已經普及到什麽程度了,但是依然還是有這種情況的發生。


    孟林對於之前的緩交學費都是一臉平靜地點點頭,示意學生先進學校去學習。


    但是對這個要退學的學生,他停下手頭的活,看著前麵倔強的男生:“王鵬飛,你這個事先等等行嗎,先去教室吧,今天我也很忙,過兩天我再找你好嗎?”他采用一個拖字訣。


    水淼看著他就好像看到當初的自己,她知道這樣的學生,心裏是有著自己的主意的,不會因為旁人的幾句話改變自己的想法。


    果然,聽到孟林的話,王鵬飛擰緊了眉頭:“過兩天是後天還是兩天之後又兩天!孟老師,我等不了了,家裏還有事呢,我就是過來說一聲,走了!!”說完,也不給孟林和水淼兩人說話的機會,直接走了。


    “唉,唉,王鵬飛,你停住,你聽到沒?!”追出辦公室的時候,人都沒影了。


    孟林回頭就跟水淼說道:“今年入學的總共就七十五個學生,家裏是什麽情況我也差不多知道。像剛剛的學生王鵬飛,是家庭情況最困難的。才初一下學期了,父母生病去世了,家裏就是和爺爺相依為命,老人家身體也不好,前幾天還中風了,需要有人伺候……”


    孟林現在和他就是同村人呢,自然對情況了如指掌,他未盡的話,水淼也明白是什麽意思,錢方麵,村裏,學校裏都能幫扶,但是就是家裏的事情,很多時候就是脫不開人手,而現在他家能夠做頂梁柱的就是十三歲的王鵬飛了。


    “水老師,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到時候,我和你一起上門做做王鵬飛的思想工作。”水淼剛來,就做了初一年級的班主任,每個年級就一個班,剛好王鵬飛就是她手下的學生了。


    “沒事,孟老師,我先試著解決,以後總要自己擔起來的!”


    除了王鵬飛的事情,其他的都比較順利,水淼也和自己班級的學生開了班會課。都還是稚氣未脫的孩子,課堂上吵吵鬧鬧,看到窗戶邊上出現水淼的身影,頓時有人大喊一聲:“老師來了!”


    水淼聽到的時候都覺得有點囧,但還是當做沒有聽到,自然地進了教室。一進教室,就發現各個正兒八經地坐著,看到她站到講台上了,班長喊了一聲“起立!”


    “老師好!”


    哎呦,看著講台下的學生齊齊鞠躬問好,甚至最後排的學生扯著喉嚨喊,水淼被這聲“老師好”喊的都有點起雞皮疙瘩了,這倒是她之前未有過的經曆。


    “同學們好!”水淼嚴肅地也向學生半鞠了個躬。


    “坐下!”


    水淼看著底下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看著她,也不怵,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這三個水,讀miao,形容水勢浩大,特別是加上我的姓,一共就是四個水了,那就是無邊無際的水了。”


    “那我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呢,可以是托著木舟的河,撐住輪船的湖,更可以是擎著航母的海。現在的你們在我眼中隻是一艘小小的船,我希望通過學習,大家都能成長為航空母艦!”


    其他的,水淼也不多說,直接拿起花名冊,“我們點個名,認識一下。”其實水淼大部分都已經有點印象了,這個時候隻不過是把人臉和名字再對應一下,加深印象。


    “……王磊”


    “到!”超大一聲,站起來的時候還扯著前麵女孩子的辮子,惹得邊上發笑!


    水淼直接一個粉筆頭彈到了他抓辮子的手背上,頓時把他疼得鬆開了手。


    一看水淼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王磊果斷地慫了,手規規矩矩地放下,嬉皮笑臉也都收起來了。


    好怕怕,這個老師怎麽和剛剛不一樣了,如果剛剛點名的時候是一隻溫柔的貓貓,這個時候就像是一頭猛虎,盯著人的時候就想要咬人一樣。


    水淼把王磊看了幾秒,認認真真記下了六分哥的樣子,要是這次期末考試,他的數學成績沒有達到99分,她就和他姓!!


    孟林還抽空過來趴在後門的門縫上看看,他擔心水淼一個小年輕被輕視,這幫小崽子最是會看臉色的人,水淼這麽個溫柔的人,怕是要蹬鼻子上臉。


    不過情況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糟糕,甚至三個班就這個班紀律最好,學生們都安安靜靜聽著她說話。這樣他也放心了。


    除了王鵬飛之外的人都已經點完了名,班會課也就結束了。今天是上不了課的,領了書本,還要大掃除,接著就是明天正式開學上課了,因此等到後半天的時候,學校就空了。


    水淼跟孟林說了一下,她要去王鵬飛家一趟,連帶著所有課本都給他帶過去了。


    騎電瓶車,靠山村離學校也就十分鍾的路程,比較方便。水淼就想起她那個時候,郭老師都還是騎著二八大杠的,現在自己的裝備好歹是升級了,不過初心未變。


    王鵬飛家在哪,孟林也跟她說了,很好找,家裏的院子有些一棵大棗樹的,不過現在大冬天的,枝丫上都是幹禿禿的。


    剛到家門口,就碰上背著鋤頭回來的王鵬飛。


    “水老師……”他是靠山村的,自然知道水淼的名字,也知道這是他們班新來的班主任,這個時候上門怕是要勸他回去上學的。想到這點,王鵬飛抿住了嘴,他知道他們是好意,但是也有點厭煩了。


    “我把書給你帶來了,怎麽,進門都不讓我進一下。”


    王鵬飛打開了門,自顧自地走進去,他已經想好了無論老師說什麽,他都消極抵抗。


    沒想到水淼一放下書,什麽都不說,看到家裏亂糟糟地,直接挽起袖子開始幹活了。


    “唉,老師,我來,我自己來!”王鵬飛這段時間照顧爺爺都已經精疲力盡了,家裏就顧不上了,整得都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你也別跟我拉扯了,你爺爺那邊去看看,給他翻個身,這個年紀了躺著不動血液流通不順暢。我燒個熱水,待會你給老人家好好擦擦。”


    雷厲風行都不給王鵬飛說話的餘地,到最後,都是水淼說什麽,他做什麽。


    “不能一直悶在家裏的知道不,天氣好的時候抱出去曬曬太陽……”


    “看懂我的手勢沒,每天都記著這麽幫你爺爺按按,有助於恢複的……”


    半天下來,水淼沒有說一句關於讓他回學校的話,等到了晚上,她就坐在門檻上,看著王鵬飛準備晚飯。


    今天勞動過度了,她吃了一碗,還一點都不見外地又去盛飯。這反而讓爺孫兩個開心不少。


    冬天,天黑得早,才六點半,外麵就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水淼開著電瓶車的燈,就要走了。


    “飛啊,送送老師!!”王鵬飛爺爺都想掙紮著直起身來。


    “爺,你別動,好好躺著,我去送送!”


    兩人一路走出村子,都沒有說話。到了村口,水淼先停住了腳步,對著王鵬飛說道:“你爺爺離不開人,但也不是時時刻刻離不開人,學習不僅僅隻有一種坐在教室裏學習的方式,你在家空的時候也可以學的。”


    “我每天都會給你錄製任課老師上課時候的視頻,你有基礎的,又不是不能自學?!如果不上晚自習,我晚上都會過來一趟,有不懂的我教你!”


    “是不,現在都什麽年代了,要學習有的是方式,你是不是以為今兒個在我們麵前說一通很悲壯啊,蠢死了你……”


    水淼機關槍似的掃射一通,該罵的時候毫不嘴軟。


    王鵬飛挪挪嘴皮子,想拒絕的,這太麻煩水老師了。這個年紀,他最怕的就是麻煩到別人。


    但是這半天下來,水淼對他那是說一不二,強勢得很,一個眼神瞪過來,他都沒辦法頂嘴的。


    “就這樣,扭扭捏捏幹啥呢?!大冬天的也不嫌冷,回去吧!!明天我過來吃晚飯,繼續給我整點臘肉,這個好吃!”說完了,也不管王鵬飛,騎上電瓶車就走了。


    王鵬飛看著水淼的車子消失在拐彎處,想起剛剛水淼劈裏啪啦的一大堆話,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白天見到的時候還以為這班主任是個文文靜靜的姑娘呢,村裏的嬸嬸都說她是江南水鄉的人,沒想到真是性格像個辣椒一樣的,訓起人來夾槍帶棍,看來他的幾個小夥伴以後日子不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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